非白月光如何为所欲为 第2章 第 2 章

离炎殿是长明宫的正殿，在整座朱雀城的城中心。宫殿位处南类山山巅，雕梁画栋映在苍穹下，华丽又庄严。

灵昭静候在殿前，秀发随风拂动，衣袂翩然若舞，美目微阖。绝世的容颜引得两侧的门神和侍童频频窥视。

殿内传来细微的声响，灵昭抬眼望去，只见身着白袍的少年侍者推开殿门，迎面出来一位玉貌仙姿的美人。

美人看见灵昭，向她微微颔首，灵昭亦回礼。看似客气而疏离，却在四目相对时，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

白衣侍者又引着灵昭进了殿。

殿内装饰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绚丽夺目。

“荒主大人，灵昭大人来了。”

“荒主大人。”

桑扈抬头，命身旁的侍童将一卷文书递与灵昭，言简意赅道：

“灵昭，今日雷兽破了天罗地网阵，逃出了地牢。日游神已在城外十里的荒宅中发现其踪迹。此人知晓治世宝匣的下落，若是说出去必会对我等不利。他是只雷兽，长明宫上下只有你是山灵，不惧雷击，本座有意将此人交由你处理，你看如何？”

“可荒主昨日不是让我去中原吗？”

“此事我已另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既如此，属下领命。”灵昭说罢，抬手接过文书。不经意间露出右手上笼着的一串胭脂红的珠串，看不出是何材质，却衬得她皓腕凝霜雪，玉指胜青葱。

桑扈又道：“兹事体大，你务必即刻启程，不可耽搁。另外，右使祝融已奉命追查他的同党，若有需要，你可请他从旁协助。”

灵昭应了，见桑扈没别的吩咐，她便行了礼告退。

*

出了离炎殿，便是一段凌于空中的飞桥，桥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另一端则连着炽焰左右使和南荒四司卫的府邸。

过了桥，灵昭见左右四下无人，悄悄一个翻身，便坠入了深渊中，灵巧的身形瞬间被山间的云雾吞没。

这道深渊，据说是八神夺位时，一位手持巨斧的神灵不小心劈开的。两侧的绝壁平滑如镜，完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纵是猿猴也难以攀援。

灵昭如一道飞箭，贴着峭壁疾驰而下，间或足尖轻点壁上，借力调整方位。几息之间，人便到了巨渊深处。

云雾中，隐约的一点绿色逐渐放大、清晰，那是对岸山壁上的一株千年古木。

待到古木近在眼前，灵昭右手一抓，一柄乌黑的宝剑便出现在掌中。她看准时机，将剑抛向空中，接着脚踩山壁，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惊鸿掠影般从旋转的剑身上一踏而过，行云流水地飞入了古木的枝叶里。

空中的宝剑却化成一股青烟，消散无踪。

古木后，是一处峭壁怪石环抱的秘境，明净的山泉在青石间汩汩流动，盛开的琼花仙草染出满庭芬芳。

地势平坦处搭了一座茅草屋，屋前还有一张石桌并几张石凳。

坐在凳上的美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嗔怪道：“你怎么又是从飞桥下来的？”

“赶时间嘛。放心，今日雾大很，不会有人看见的。”灵昭掸了掸身上的水汽，坐到桌旁。

“我是担心别人看不看见吗？我是担心你别失足摔死了。”

灵昭指着桌上的热茶揶揄道：“你还说我？我进殿的时候你刚出来，这一会儿的功夫，茶都煮好了。你敢说你是从下面走上来的？”

原来这美人不是别个，正是方才在离炎殿与灵昭打了个照面的，四司卫之一，怪羽。

怪羽被戳穿，笑道：“我能化鸟形，飞檐走壁本就是家常便饭。”

“说半天，原来是瞧不起我的御剑术。好罢，来，你我比试一场，看是你的翅膀灵巧还是我的玄影剑迅捷。”

“我可没那闲工夫，荒主派我去中原，今日启程，船都在港口等着了。”

“我当是谁捡了我的好差事，原来是你！”灵昭笑了，将方才离炎殿里的事同怪羽说了，“既如此，我倒有样宝贝要送给你。”

说着，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件杏黄的裘衣，递给怪羽。

怪羽奇道：“眼下才暮春，你怎么倒备上冬衣了？”

“不是冬衣，这叫吉光裘。入水不沉，入火不燃。又很轻巧，四季都能穿。”

“吉光裘？”怪羽拎起裘衣打量了一番，又披在身上试了一下：“确实轻巧，穿着也不觉得闷。”

灵昭笑道：“原本荒主让我去中原，要走海路。我还没出过海呢，倘若遇着海妖又或者碰到风暴，岂不为难？我便去了趟天市，想着淘个上好的避水珠，可巧遇见了它。又防水又防火，不比避水珠更好？”

“我说呢，昨日到处找你不着，原来去天市了。这宝物确是件稀罕物，只怕不便宜吧？”

“可不，花了我足足八十万金贝。”

怪羽不禁咂舌：“太奢侈了！八十万金贝都够买下整个南荒的避水珠了。”

灵昭轻轻挑眉：“这算什么，鬼车那天买了个破香炉还花了两百万呢。”

“你跟鬼车比什么？她在司卫府四千多年了，家底雄厚。你才几百年？有多少积蓄？就这么大手大脚，以后如何？”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怪羽便道：“既如此，我也不要你送。我支八十万给你，就当是我买下来了。”

灵昭却不高兴了：“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连区区八十万的一件衣服都送不起？”

怪羽无奈，只好将吉光裘收了：“也罢，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你。回头你要是想买什么又手头紧，就支在我的账上吧。”

灵昭狡黠一笑：“我就知道阿羽最疼我了~”

怪羽佯装生气地用指头戳她脑门：“少来。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此行少说一月，多则三月。南荒近来不太平，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多小心。”

“放心吧。论修为，我的确属末流；但论实战，整个南荒没几个人敌得过我。”

“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如今治世宝匣落在南荒，多少能人异士为它而来。你纵然天资卓越，可天外有天，小心阴沟里翻船。”

“知道知道。碰到打不过的我就溜。”灵昭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雷兽的事十分紧急，我得先行一步。你此去中原，路途遥远，多多保重！”

“慢着，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怪羽说着，自腰间取出一枚锦盒，打开放到灵昭面前。

锦盒里卧着一颗鸡子黄大小的蜡丸，灵昭拿起来闻了闻：“元丹？这么大一颗？”

“是。不过这可不是给你串珠串用的。”怪羽说罢，拿过元丹，指尖轻轻用力，将蜡壳捏碎，露出里面碧青圆润的真容，醇厚温和的元气随之散开。这股元气蕴含着勃勃生机，所到之处草长花开，如浴春风。一旁的千年古木也摇曳着枝叶，发出渴望的声响。

元气缓缓上腾，触到怪羽布置的结界，凝出薄薄的一层淡青色。

世间所有的元气都是无色无味，无形无性的，眼前的青色，乃是元丹中蕴含的原主神力。

灵昭惊讶道：“这元丹是何人所出，竟能催生草木？”

“它的主人，是一株两万岁的甘木。你若听过这名字，便知道，比起她真正的本事，催发草木实在微不足道。”

见灵昭摇头，怪羽又道：“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不死木，能生死人肉白骨，是极为尊贵的神树。”

“神树？”

“嗯，算起来，甘木与我是同宗。但对我而言，她其实是世上最亲的人。年幼时，我母亲常年在外，是她一直照顾我、教导我。后来她为了救……别人，身受重伤。那时天地间元气稀薄，她救不了自己，没多久就离世了。只留下这颗元丹。”

怪羽说着，将手臂抬起，腕上突生出一条锋利坚韧的玉色树枝，在她的掌心一闪而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殷红的血瞬间涌出。

灵昭发出一声惊呼：“你……！”

话未说完，便见怪羽手握的元丹中溢出更多的元气，同四周的淡青色一起，涌向她的掌心。柔和的青光中，伤口竟然肉眼可见地飞速愈合了。

看着光洁如初的手掌，灵昭不禁感叹：“这是什么灵丹妙药，竟能这么快治愈伤口！”

怪羽笑道：“这是丹内残存的甘木神力的功效。虽不能使人起死回生，疗伤治病却绰绰有余。这些年来，我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它也多次救我于生死关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望它能护你周全。”

灵昭不肯收：“这既是你至亲遗物，又伴随你多年，用它做回礼，未免太贵重了！”

怪羽按住她道：“并非是为了回礼。原叫你来就是要给你这个的。至亲之情本不在这些外物，而且我入世数千年，只得你一个知心朋友。如今多事之秋，你莫要让我放心不下。”

灵昭推拒不得，只得收下。

怪羽重新用蜡将元丹封了，见灵昭收入乾坤袋中，方才笑道：“好极。这样你有了甘木元丹，我有了吉光裘，皆大欢喜。时候不早了，你有事先走，我还要回司卫府收拾东西。”

“好，一路顺风。”

*

两人告别后，灵昭踏着古木树根旁的几处怪石，翻身上了断崖。断崖后是乱石堆，与上方的山体连在一起，全然看不出内里还藏着一处洞天。

灵昭的身影在乱石中时隐时现，不一会儿便到了南类山山腰。

山腰之下，地势平缓，依山建了诸多娱戏的馆阁楼台，最是繁华热闹。与上半段的悬崖峭壁相隔一线，却天差地别。

灵昭摘下腰带上的青色飞马玉佩，玉佩发出嘹亮的嘶鸣，竟在空中扭曲变幻成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银鬃马。

此马名叫绝尘，是一匹名贵的青马，能一日千里。

灵昭挽住缰绳，跃上马背。绝尘欢快地昂头叫了一声，便驼着自己的主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