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换我写 第8章 危机

“迷雾号”的船体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仿佛航行在真正的暴风雨之前。随后是巨大的号角声响起，维克娅还是第一天知道船上有这种东西。四叶船长好像在她头顶的方向叫喊着“集合”。

仅有八人的大船一下子吵闹起来，到处都是喧嚣。

维克娅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快步跑向甲板。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神秘而刺激的事情。维克娅有一种预感，和她过往的16年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崭新的世界正在向她打开大门。

冲上甲板的维克娅……什么都看不到。

甲板上弥漫着灰白透紫的雾气，能见度非常低，只朦朦胧胧的有一些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花花绿绿的色块在不远处晃动，以及一个更加巨大的黑影在远处晃荡。色块所在方向的雾气比周围淡很多，维克娅于是随手抄起汪月柠女士赠送的一只镶嵌了绿宝石的钢笔作为防御，快步向那个方向靠拢。

没有出现如同海市蜃楼一类的景象，花花绿绿的色块随着维克娅的移动很快变得清晰，显露出“迷雾号”众人的样子。一股严肃的高气压笼罩在众人上空。汪月柠女士看到是她来了有些吃惊，但只是向她点了点头就继续与四叶船长小声交流。

“……大副，你的结论是？”

“像您想的那样，第二次神战时期的历史，大概是高位格的‘梦魇’。”汪月柠女士的脸上是维克娅从未见到过的认真表情。

“我们有麻烦了。”四叶船长同样一脸严肃。她深吸一口气，喊到：“全体做好战斗准备，丹尼尔·米谢尔跟我走。左满舵，前进四！”

“是，船长！”

年纪最小的乔·卡特畏畏缩缩的，看上去有些不解：“月柠姐姐，‘梦魇’是什么？”

问的好，我也想知道这个。维克娅默默在心里为乔点了个赞。

汪月柠女士撇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但最后把这口气吐了出来。“不属于、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神眷者’，报告消息中能推断出其疑似有‘梦境’与‘恐惧’的力量，我没亲身遭遇过。”她面色凝重，“据说武征大帝的大军差点覆灭于一位‘梦魇’之手，幸得‘星翡’搭救才幸免于难。”

维克娅倒吸一口凉气。她前几天正好在读《塞里斯古代史（下）》，里面提到这位千年前的武征大帝正是在本纪元初北伐夷武、清扫众异、统一中原，奠定了如今塞里斯的格局。而从汪月柠女士的笔记来看，这所谓“众异”正是魔神妖怪一类！但是……

“恐惧往往由人心产生，我们人少，对方不一定有当年大军面对的强。”

汪月柠女士有些诧异的看了维克娅一眼，随后点点头接到：“她说得对，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虚影。保持谨慎，切莫自惊。”

“迷雾号”试图绕过那个庞大的黑影。但世界上很少会有事情像人们设想的那样发展，比如“船想绕山走，山却向船来”的情况也并非零概率发生。

那个黑影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迷雾号”走来。

四叶船长眉头紧拧。“满舵！”

她又是一挥手，淡淡的银色光芒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荡开，笼罩了整个船体，点点星光如流风撑满船帆。

“迷雾号”以帆船绝不可能有的速度冲出了这片海域，拉开了与黑影“梦魇”的距离。

维克娅暗暗呼出一口气，回过头去找那个黑影。她看到在船尾十一点钟方向，黑影的面积越来越小了。

她的表情很快由欣喜转变为惊疑，因为黑影面积的缩小并不符合透视原理——它似乎正在渐渐潜入海面以下。

“迷雾号”船体再次剧烈晃动起来，一下子升高好几十米，又跌落下去，又立刻再次升入半空。“迷雾号”上只有皓仔和四叶船长还稳稳立在甲板上。黑影从船舷左侧升起，双方的距离近到足够让它的样子穿透迷雾，清晰的投射在每个“迷雾号”上生灵的视网膜中。

每个人都在毫无准备的见到了那位“梦魇”。

那是一个巨大的极具魅力的紫黑色人形生物，浑身皮肤闪烁着点点星光，不止两只的臂膀、头发、面部全都是密密麻麻而微微颤动的细缝。祂的脸孔太过遥远，几乎升入云端。明明看不清祂样貌的细节，维克娅却有奇怪的、毫无理由的认定面前的存在一定拥有让全世界臣服的美丽。

无端的战栗爬上维克娅，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牢牢锁定在那只“梦魇”身上。

维克娅看见自己站在城市废墟的中央，周围是灰白的破砖瓦、鲜红，以及勉强能辨别出身份的肢体残骸。有先前认识的，有“迷雾号”上的众人，还有更多没什么特点，也不会在任何历史中留下痕迹的人……

带着沙尘的热风刮过她的脸。我该为此感到悲伤和恐惧的，但是没有，不知道怎么的毫无波澜，为什么？她叩问自己。

“这都是你的错。是你让世界……”

那个极具魅力的紫色存在远远的盘踞整篇城市的最高点，双手掩面而泣，仿若最诚恳的圣女。可维克娅分明看到祂手背上生出的那双点有繁星的眼睛中写满了恼人的嘲弄神色。

我该愤怒……吗？

“这些人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不过是世界中微不足道的部分。”

“必要的牺牲，不是吗？”

没什么感觉。不理解。但不能允许。

“别被吓到了！只是梦境而已。”熟悉的声音响起。汪月柠女士。

别在这种时候走神，姚鑫对自己说，回到船上去。那个东西只不过在挑衅你。

维克娅于是转身向后走去。

眼前的景象晃了几下，消失在迷幻的色彩里，露出下方“迷雾号”甲板原本的模样。

船只试图绕过那个紫黑色巨人，却被它整个带离了海面，来到了半空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黑色的雨。不远处的存在仍双手掩面，体表密密麻麻的细缝全部睁开，无数美丽带星的眼睛们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迷雾号”众人。

“别再看祂！”维克娅听见汪月柠女士高喊。

维克娅赶紧别开视线。但她的提醒似乎还是晚了一步，混乱已经在甲板上传开了。米谢尔兄弟一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另一个则红着无焦距的眼睛疯狂劈砍，差点击中双颊通红、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的乔·卡特。

造至乔·卡特惨状的罪魁祸首芙罗拉·卡特正快步走向下一位受害者。清脆的两道声音响彻甲板，米谢尔之一“优雅”转体，眼睛再次睁开时多了几分刚清醒的茫然。那位狐耳小姐没有为他多做停留，一边逼近下一个受害者一边大声冲汪月柠喊：“怎么对付？”

维克娅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跑着赶在可怕的狐耳小姐之前弄醒了同样不太清醒的皓仔。

“我不确定。”汪月柠女士沉默了一会，郑重道。“先戒备，船长应该有更稳妥的办法。”她瞥了一眼维克娅，似乎为她的清醒感诧异。

黑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黑色的水洼遍布甲板，反射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四周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郁。“迷雾号”的船员们不自觉地向四叶船长聚拢。

芙罗拉·卡特眼神热切地盯着四叶船长，不放过一丝细微表情。

四叶船长眉头还是紧锁着，默不作声地盯着那个“梦魇”，似乎完全不受祂那诡异的、引人入梦的能力的影响。

良久，也可能没过多久，她突然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掏出一个罗盘立在地上。罗盘很快变大，狠狠挨了四叶船长一拳。有青色的光自罗盘为中心亮起。“防护，为我和大副拖延五分钟时间！”她大声喊到。

汪月柠女士立刻领悟到她的意思，也走过去将手摁在巨大化的罗盘上。

虽然不知道要防御什么，但其余的船员们立刻有序地以四叶船长和汪月柠女士为中心站成一个圆形。皓仔也站去了圆心，手中提着一把与成人等高的重剑。

晦涩难懂的音节从中心两人口中流出，船上有点点青色星光与象征符号在不同方向依次亮起。象征“保护”和“青空”的符号以两人为中心层层展开，升入天空包裹住“迷雾号”。“迷雾号”上空出现了半透明的有若绿宝石般闪烁的护罩。

皓仔微微抬起重剑，敲击甲板。淡淡光芒荡开。

护罩内的雾气似乎淡了很多，而护罩本身也将“梦魇”的身影隔在了外面。

突然，一道凄厉尖锐、意义不明的声音划破“迷雾号”上空。

无数听不清楚的、低沉冗杂的低语高喊在维克娅脑中炸开。像是有一万个自己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又像是有狗在反复挠黑板和白墙，有意义的无意义的数不尽的信息不断地灌进大脑——

维克娅感觉头在发胀，被大脑的刺痛夺走了绝大部分思考能力。但这次比起初来乍到时四叶船长那一拳还是略逊一筹，她自我安慰着，勉强稳住了身形。但更多的船员们，比如卡特小姐，因疼痛难忍而死死抱住脑袋，几乎要跪在地上。

而事情总会在不经意间变得更糟。就在“迷雾号”众人都失去反击能力时，那些黑雨落成的“水洼”也受尖啸声刺激般蠕动着聚合，一个个紫黑色的难以名状的类人形直立个体从四面八方爬起，以不慢的速度向“迷雾号”众人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