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纵火 第63章 第 63 章

刚才那刺眼灼目，仿佛近在眼前流火让他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彻底熄了屏。

时隔一个多月，叶星河再次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当中。

他显然已经很有经验，先摸索着找到一个能靠的东西，然后靠着缓缓坐下来，深呼吸数次，安静地听周遭漫天烟火声响。

叶月明说得对，他的确怕火，以至于听见烟花炸开的响声，脑子里都会浮现一片张牙舞爪的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

记忆深处走出来一个模样只有十四五岁大的少年，背对烈火，笑着朝叶星河招了招手。

叶星河怔怔地看着他，愧疚遗憾与悲戚伤怀交织到一起，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最终还是抬眸，艰难地朝他笑道：“……阿阳。”

少年与他隔着火海遥遥相对，想往前，却被大火拦住脚步，只能在那边微不可查地叹息了声：“你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我。”

“遇着什么事情啦？”少年关切道，“怎么……又开始产生幻觉了。”

叶星河摇摇头，苍白着脸色，颇有些尴尬道：“……被烟花吓瞎了。”

少年：“……呃。”

“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将那女孩儿眼睛的灼伤转移到自己身上？”少年数落道，“明明这么怕黑，现在好了吧，彻底被困在黑暗里了。”

“那会儿我半个身体都被压在废墟下面，已经跑不了了，她除了眼睛，整个人都还好好的，”叶星河认真解释，“反正都是等死，既然有让别人逃出去的能力，为什么不呢，能救一个是一个嘛。”

“你太蠢了！”少年柔和的脸庞突然变得狰狞，被烈火灼得通红，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什么不能拉着她一块儿死？你是个怕黑怕疼怕孤独的胆小鬼，既然要死，就多拉个人陪葬，一起面对死亡以后的未知，不是更好，更有安全感么？”

“阿阳，”叶星河皱起眉头，“你别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少年仰天大笑，燃烧的火焰逐渐蔓延到他身旁，“叶星河，别再假慈悲了，你只个懦弱的自私鬼，拯救别人不过是由于愧疚导致的良心不安，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

“如果没有对我的愧疚，你根本不会救任何人，”少年部分的皮肤已经燃烧起来，张牙舞爪的嘴脸恐怖至极，“叶星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对我的愧疚，你只是一个自私鬼，仅此而已。”

自少年死后的这么多年，每一次在幻觉中与他重逢，叶星河都会看见类似的场面，听见类似的话语，以至于他已经预见到少年恶魔般凶残狰狞的面孔最终被火焰吞噬的结局。

这是他心底根深蒂固，不敢面对的梦魇，也是他明知不可扭转，却仍遗憾痛苦，妄想改变的悲剧。

无论多少遍，少年被火烧灼得如何不成人形，耳畔的指责与怒吼如何尖锐得难以忍受，叶星河都想要用尽全力走过去，再一次，再一次拥抱一下这个永远被困在火焰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