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
桑提两手插兜,紧握着那枚红色晶核,他的拇指触摸着它冰冷而平滑的表面,从上摸到下,从左摸到右,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他左拐右拐,闪身进了一个阴暗而不起眼的小巷。巷子的尽头有一块斑驳的涂鸦,用金色油漆写了一个英文短句:Gold is the root of all evil。他走过去,按了下写有字母e的地方,边上的砖墙立刻移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他摸索着向下走去。
通道最深处是一扇红木大门。
桑提推开门,柔和的灯光扑面而来,像是盖在他身上的一层薄纱。入场室里,吊灯悬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墙壁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每一件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地面铺着厚实的红地毯,脚踩上去,仿佛踏在云端。
这里是邪恶金拍卖场,由不知道什么人经营的一家地下拍卖场。
“你来干什么的?有没有会员卡?”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彪形大汉突然闪出来,拦住了桑提。
“我是来,呃,我来——”桑提话还没说完,就被彪形大汉一把推了出去,他瞧也没瞧桑提,说道:“没有验资不能进。”
桑提急忙把晶核掏出来,大声说:“我是来卖这个的!”
大汉这才瞅他一眼,一把拿过晶核,晶核在他的庞然大手里显得只有小小一块,像是一枚红色的果子。
他透过灯光看了看晶核,点点头:“品相确实不错,能直接拿去做晶雕,至少得是B级奇美拉的掉落吧。”
桑提补充道:“S级!”他其实根本不确定林朝饮说得对不对,大不了,看走眼了就撤,但是气势必须有!
“你他妈在逗我吗!你从哪偷的?我们这不销赃!”大汉把晶核扔回给桑提,作势要关上大门将他拦在外面。
桑提急忙钻进去,说:“我保证这是正规渠道来的!这样这样,我多给你们点手续费就是了,让我进去吧。”
彪形大汉一听,瞬间露出狡黠的笑容:“早说手续费不就完了,进来吧!”说完,他接过晶核,朝后台走去。
拍卖大厅内没开灯,黑咕隆咚一片,人倒是来了不少,几乎座无虚席,桑提费了半天劲才找到一个角落的空位置,紧张地等待拍卖开始。他没注意到,在座位席的另一边,有一束目光正穿越人群,死死地盯着他。目光的主人是一个精瘦的人,脸上有长长的刀疤,由于疤痕而没法完全睁开的那只眼睛露出一丝凶狠。他身边坐着一个胖子。
胖子小声对瘦子说:“老大,你看什么呢?拍卖要开始了。”
瘦子瞪他一眼:“你以为咱们来是干什么的?”他指了指手里端着的罗盘样式探测仪,上面的黄色亮点近在咫尺。
“哦哦,咱们是来找晶核的!”
“对,我估摸着拿了晶核的人肯定会来这场拍卖,所以才带你来这。”
胖子点点头:“老大你可真聪明!”
瘦子没理会他的奉承,接着说道:“你看见那边那个了吗?他刚才就拿着咱们要找的晶核,鬼知道这小子怎么捡到的,但是你记住了,城郊垃圾场,是咱们鬣狗帮的地盘,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是咱们的!所以咱们拿回来,不犯毛病!”
“对对,不犯毛病!”胖子也小声附和道,他眨眨眼,顺着瘦子的目光看去,桑提正在紧张地抖腿。他又问:“那小子一副衰样,咱为啥不在他进来的时候去抢?”
瘦子一掌拍在他后脑勺:“笨!”然后甩甩手:“算了,你这么笨,可能也跟我老是打你的头有关,以后我不打了。我告诉你为啥,因为邪恶金拍卖场的老大咱们惹不起,所以不能随便闹事,明白了吗?”
胖子刚要说些什么,就被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锣声打断了。
前面的聚灯光亮起,拍卖师走上台,开始介绍今天的拍卖品,一件又一件拍卖品随着络绎不绝的叫价声被槌定盖章。大多数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靠3D打印就可以批量化生产的工艺品,以及各种各样由AI创作的画作,这个时代真正的工匠和艺术家已经寥寥无几。
吵闹的环境让胖子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一边打一边说:“这也有人花那么多钱买?”
瘦子小声在他耳边说:“有很多人的点数都是来路不明的,没法充进电子账户,在这里通过购买拍卖品,就能获得一个正常渠道,这叫洗点,明白了吗?”
“啊?那点数不是实实在在花出去了吗?”
“再告诉你个冷知识,大部分拍卖品都是坐在席上这些人自己带来的。”
“哦哦。”胖子有点宕机,他眯着眼睛睡了起来。
这场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拍卖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桑提有点着急,他把左手义体上的涂漆扣掉了好几块,抖腿的频率也越来越疯狂,直到边上的女人踢了他一脚他才停了下来,红着脸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拍卖师端上来一个玻璃盒,盒中晶体散发着猩红色的微光。
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拍卖师大声宣布:“这是一位不愿透漏姓名的先生提供给我们的宝贝,经验证,确是S级奇美拉掉落的晶核,起拍价,十万!”
桑提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多卖点多卖点!
这个货真价实的物件让现场所有人都清醒了不少,刚刚踹了他一脚的女人伸出手比量了一下,似乎是在想用这么大的晶核去做一枚鸽子蛋戒指,好点缀自己的纤纤玉指。她比了半天,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举起牌子,上面写着:十五。
“十五万!”
另一头,不知道是谁的小助手,正跟自己的老总通话请示,估计是那边的人同意了,他才举牌。
“二十万!”
仅两轮报价就达到了市场价,桑提忍不住呲牙笑了起来。
“二十五万!”
“三十万!”
“四十万!”
不知道为什么,这帮有钱人好像对着这枚晶核杠了起来,价格迅速攀升,很快就超过了四十万元,桑提心跳加速,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对它感兴趣。
就在这时,胖子被吵醒了,吵醒他的不是别的,正是身边的瘦子。
瘦子举起牌子,大声喊出:“一百!”
“一百万!”
胖子愣住了,他小声说:“老大,你有病啊?”
瘦子说:“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是上头有人委托咱们鬣狗帮,指名要千手观音的晶核,给的钱足够让兄弟们一辈子不用捡垃圾,不然咱们能那么拼命吗?今天,这东西,我势必拿下!”
“一百万一次!”
“一百万两次!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拍卖师手持小槌,似乎跃跃欲试。
“一百五十万!”桑提边上的女人大声报价。
桑提嘴巴张成O字型,心里连连鼓起掌。
“该死,”瘦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举起牌子:“二百万!”
“二百万一次!那边的女士要不要继续跟进?”拍卖师问道。
女人紧皱眉头,白了瘦子一眼,嘴里念叨着:“死抬价的,拿着你的破石头烂在手里吧。”然后抱着臂摇了摇头。
拍卖师见状,赶紧接着说:“二百万二次,没有人继续的话就要成交啦!”
全场寂静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在心里嘲笑这个冤大头:居然真的有人花大价钱买一块破石头?晶核这种东西,除了装饰之外什么用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艺术价值了。
“二百万三次,成交!”槌音落下,拍卖师笑眯眯地对瘦子说:“这位先生,恭喜您。”
桑提觉得自己才是最该被恭喜的那个,二百万,即使除去手续费也能把欠下的债还上个**不离十了。
胖子真觉得他老大有些神志不清了:“老大,至于吗?”
瘦子咬着牙:“我有计谋,你别问。”
拍卖会就这样结束了。
巷子深处的“Gold is the root of all evil”分开,桑提大步从中走出来,他一边走反复地打开电子账户,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这么多个零,前面还有个二!老天爷,一想到压在身上的重担可以就这么卸掉,他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脚步也软绵绵的,有种不真实感。
就这么踩着云彩飘到了家门口,桑提突然一拍脑门,拿出手机,找到备注为林哥的号码,拨了过去。这晶核可是林朝饮大哥给的,这么好的事,不能不通知林哥,他得想办法报答这个恩情啊!
“嘟,嘟——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留言。”
桑提兴高采烈地留言:“林哥,你猜猜你给我的那块石头卖了多少?唉我忘了这是留言,算了,让你猜五秒,卖个关子,五,四,一!答案是……嘿嘿,就不告诉你,咱们见面说,还是老地方!但是哥你别担心,我还上钱了也会接着给你打工,然后——”
然后桑提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伸手一摸,只感觉到手中一大片湿热粘腻,随后一低头,才发现腹部伸出来一把血光凛凛的刀,从后向前,一整个贯穿了他。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把刀就抽了出去,于是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去支撑点般一下子摔倒在地,手机也一个脱手,飞到了一边的排水沟里。
他觉察到自己的生命正伴随着鲜血从腹部的刀口一点点流失,只能挣扎着抬头,两个人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胖一瘦,瘦的那个拿着滴血的尖刀。
胖子问:“老大,这就是你的计谋?”
瘦子答:“好好看,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