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兆王殿下这番陡然开口之言,不单单叫宁瑶瑶呆愣在原地,就连宁荣荣和顾长绥也纷纷神色一惧,齐齐朝他的方向看去。
只见宁荣荣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身旁那兆王殿下一眼,而后,满面担忧和委屈。
她也不知为何担忧。
这种情绪在得知宁瑶瑶要回京的那一刻,便时时刻刻缠绕于心,在宁瑶瑶回京的那一晚,她还做了个噩梦,梦中梦到九霌哥哥将宁瑶瑶当成了她,九霌哥哥当着她的面一口一口喊那宁瑶瑶荣儿荣儿,宁荣荣着急忙慌,心急如焚的大声喊着:九霌哥哥,她不是荣儿,她不是荣儿,我才是荣儿,九霌哥哥,我在这里,你快看看我。
结果,无论她喊多大声,喊多久,喊得她嗓子都哑掉了,九霌哥哥也听不到似的,就在她的眼前,当着她的面,亲昵拉着那宁瑶瑶的手,摸着她的头,冲她道:荣儿,本王娶你,本王真想马上娶了你进门。
说完,两人亲昵的依偎在了一起。
宁荣荣又是尖叫又是嘶吼,大声喊叫道:她不是宁荣荣,我才是宁荣荣,九霌哥哥你不要娶她,你说过要娶我进门的,她就是个冒牌货,呜呜。
结果,喊着喊着,忽见那宁瑶瑶从九霌哥哥怀里探出了脸来,只远远看着她浅浅笑道:你才是冒牌货。
当晚,宁荣荣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来。
大夏天里,她浑身瑟瑟发抖。
次日不久,便听到兆王殿下护送那宁瑶瑶回府的消息。
如何能不叫宁荣荣忧心不已,如何不叫她宁荣荣对那宁瑶瑶充满忌惮,敌对不已。
这会儿,见那九霌哥哥主动与那宁瑶瑶说话,当即,宁荣荣神色慌乱,手脚冰凉了起来。
对面顾长绥见状,一时心头亦是一跳,只见他飞快看了对面那兆王殿下一眼,又看了看身旁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的表妹,双拳一时攥紧了,两口,缓缓探出一步,冲那兆王殿下道:“殿下,草民——”
不想,他方一开口,便见那傅九霌目光一挑,眼透一抹威慑道:“本王不记得本王相助过你。”
说着,目光一眯,道:“闲杂人等,从本王跟前消失!”
傅九霌神色淡淡说着。
他语气极淡,甚至面无表情,然而,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来,便觉得带着一股强大的威慑力,令人不敢反驳抵抗。
顾长绥见状,抿着唇,还要上前。
这时,微微愣在原地的宁瑶瑶总算是缓过神来了,只立马看了那顾长绥一眼,用眼神阻拦了他,而后,微微呼出了一口气,往前迈了两步,只再度朝着那兆王福了福身子,道:“那日民女大病昏迷,当时昏昏沉沉,神思不明,不知具体前因后果,事后才得知竟得王爷相助,方才有眼不识泰山,未曾将王爷认出,这会儿才方知恩人就在眼前。”
说着,只见宁瑶瑶双手置于腹前,朝着那兆王殿下遥遥一拜,道:“民女谢过王爷相助车马之恩。”
话说宁遥遥虽自幼被远送江南,云城虽不比京都富贵,可吴老太太深知宁遥遥终有回去的一日,不想女儿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在外孙女身上重蹈覆辙,便在宁瑶瑶幼时专门请了一教养嬷嬷教导了她两年,再加上崔妈妈在京城宁家带了多年,对府中一应规矩渐渐熟知,故而,宁瑶瑶未曾丢了礼数。
这会儿只见她施施然施了一礼,双膝微屈,头脸微低,目光微垂,身上罗裙裙摆随她行动间微微拂动,竟觉得姿态优美,举手投足间,竟颇有些章程。
此时,轻风微微掠过,吹起她额渐缕散发,细长的碎发略过她的鼻尖,在她侧脸缓缓拂动。
傅九霌仿佛在她鼻尖处瞧见了一枚细细的痣。
傅九霌双眼嗖地一眯,再定睛探去时,果然有一枚细细的痣,傅九霌顿时往前跨了一步,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复又朝着身侧宁荣荣脸上探去,毫无疑问,只见荣儿在同样的位置,也有着一枚。
只是那枚痣比那宁家长女的位置略高一些,却也并不分明。
傅九霌一时皱了皱眉,背在身后的手一时微微攥握成了拳,他一抬目,便对上了荣儿咬唇委屈的目光,顿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荣儿自幼在他身侧长大,虽骄纵了些,到底心地善良,瞧他,在怀疑着什么。
简直无稽之谈。
这样一想,傅九霌便忽而抬手捏了捏宁荣荣的手一把,见荣儿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了起来,双眼一时亮晶晶了起来,傅九霌便微微勾了勾唇,随即目光一眯,只拉着宁荣荣的手,冲着对面那道迤逦身影淡淡挑眉道:“如此浅礼便想打发了本王?”
说着,只见那傅九霌冷笑一声道:“既无诚意,便莫要忸怩作态。”
只见那傅九霌言语之间难得透着一丝刻薄刁难之意。
虽不甚明显,可哪个人听不出来。
这话一落,只见对面宁瑶瑶神色再愣。
她远远抬着目光,朝着那傅九霌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不期然撞入了那双深不见底,犹如寒潭的漆黑双眼里,只觉得那双眼里犀利狠绝,如同巨鹰的双目,锐利到令人不敢直视。
宁瑶瑶目光一缩,只觉得那双眼里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宁瑶瑶攥了攥拳头,立马将头一低,避开了那抹森木寒意的目光。
而兆王殿下这话一落后,便见身后那宁芊芊一脸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兴致冲冲,迫不及待地看起了好戏来。
而宁荣荣只觉得手脚地冰凉正在一点一点散去,她看了看对面那宁瑶瑶神色微变地脸,又偏头看着一旁九霌哥哥打手里握住的她的小手,一时只觉得一股暖意渐渐涌上心头。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顷刻间消散了个干净。
只要九霌哥哥眼底并无那人,她便彻底松了一口气了。
“殿下——”
顾长绥正要上前为宁瑶瑶求情。
不想,话刚刚开口,便见一旁的宁瑶瑶只缓缓掀开了裙摆一角,屈起双膝,直接就地缓缓跪下了,而后,微微伏身,双手交握着垫在冰凉刺骨的脏乱地面,而后,弯腰,将额头朝着手背上一枕,整个跪在地上,朝着那傅九霌行了跪拜大礼,只咬着唇,一字一句道:“民女谢过王爷相助车马之恩。”
这个礼,乃礼中之最。
往日里唯有长辈过世,出门,亦或是及笄时,及祭祖时方才行如此大礼,便是入宫面圣,也左不过如此。
宁瑶瑶此礼,已算是得上是天大的大礼,可见她的诚心诚意了。
只是,如此跪拜后,却见久不见人叫起。
宁瑶瑶身子羸弱,不过片刻功夫,便呼吸微促了起来。
时间一寸一寸过去。
宁瑶瑶不知跪了多久,这才见远处那道威厉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只淡淡的道:“宁大姑娘既如此有诚意,那便拿出你最大的诚意来。”
话落,只见那傅九霌微微眯着眼,盯着匍匐在远处的那一抹淡影,淡淡道:“太阳落山之前,不准起来,太阳落山之后,便算你换了这份恩情。”
说着,也不待宁瑶瑶回话,便见那傅九霌将紫色大袍袖缓缓一甩,冲着身侧宁荣荣道:“荣儿,去你碧榕阁,一会太医到了。”
说着,只缓缓牵着那宁荣荣一路绕过那匍匐在地的宁瑶瑶,一行人姗姗而去。
经过那宁瑶瑶身边时,只见那宁荣荣冲着那跪在地上的宁瑶瑶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的说了声:“略略略,活该。”
宁荣荣紧紧牵着那兆王殿下的手,一直待走了几十步,方才缓缓回头,朝着那宁瑶瑶身上探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却天真心善道:“九霌哥哥,你……你不喜欢大姐姐么?缘何要那般刁难她?”
话一落,只见那傅九霌淡淡挑眉道:“本王说了,要为荣儿出气。”
说着,傅九霌看了宁荣荣一眼,一脸溺宠道:“荣儿可还生本王的气?”
宁荣荣听了,瞬间一脸呆愣道:“我……我何时生了九霌哥哥的气?荣儿……荣儿怎不知道?”
只见那傅九霌淡淡勾唇道:“方才也不知是哪个,小嘴撅得都能勾得上一个大醋瓶了。”
傅九霌难得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他一贯神色倨冷,不喜言笑,这一笑,便觉得天地间都失了神色。
只看得对面宁荣荣神色再次一呆。
继而脸微微一红,宁荣荣不想他竟这般敏锐,她不过是在他看向那宁瑶瑶时心慌意乱了片刻,他竟那般敏觉的留意到了。
虽觉得有些心惊,但更多的却是为九霌哥哥时刻留意她情绪的这份心思感到开心雀跃。
顿时脸再度一红,只故作娇嗔道:“没有,没有,荣儿才没有,九霌哥哥胡说。“
宁荣荣捧着发热的脸巴巴说着。
话一落,却见那傅九霌定定的看着她,神色专注,目光柔情,宁荣荣脸微微一胀,正羞涩难言之时,忽见那傅九霌缓缓伸手,朝着宁荣荣鼻尖上的那颗细痣轻轻抚了抚,只一寸不寸,目不转睛地盯着,喃喃道:“很美——”
说着,傅九霌忽而缓缓朝着宁荣荣凑了过去,在她鼻尖处轻轻触碰了一下。
冰凉的唇印在宁荣荣的鼻尖。
只让她呆若木鸡了起来。
“答应本王,莫让此处收任何伤害。”
正在宁荣荣头脑一片空白之际,只见九霌哥哥凑到她的耳边,温柔吩咐着。
宁荣荣呆楞了许久许久,方如同捣蒜似的,红着脸,猛地直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