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王殿下来了?
来接二姑娘去赏灯会?
此事对旁人来说,必是天大的恩宠,定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恨不能跪拜相迎。
然而,对宁家来说,却算得上是稀松平常之事了。
因为,每年逢年过节,兆王殿下要么会亲自来宁家接宁二姑娘进宫小住,要么会领着她到京城各处赏玩,或是郊外踏青游玩。
从宁荣荣八岁至今,几乎未曾落下过。
故而,满京有宁家二姑娘乃兆王殿下未过门的小娇妻这么个说法,在整个京城上至权贵天听,下至寻常百姓,都早已默认了宁荣荣乃未来兆王妃这个事实,甚至私底下有讨好她者,会撞似无意唤她一声:王妃姐姐。
外人皆道,这兆王殿下如今便是一直在等,等到宁荣荣及笄那日,便是他来宁家提亲之时。
“啊,二姐姐,我也要去,芊儿也要去,二姐姐带着芊儿一道出去玩好不好?芊儿定会乖巧听话的。”
话说那随从话一落,便见宁芊芊缠着宁荣荣闹着,非得要跟去不可。
宁荣荣听到兆王殿下来了,瞬间,脸上所有的不快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欢喜和羞涩。
只羞涩丢下一句:“娘,荣儿方才头发被雪团抓乱了,去洗漱一番。”
便撩起裙摆,跟只蝴蝶似的,飞快飞走了。
宁芊芊也飞快跟了去。
宁邑听到兆王殿下到访,匆匆离去相迎。
如此,整个北苑一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顾长绥冲着老夫人及府内众人问好便退下了。
宁瑶瑶却被二房的太太葛氏,三房的太太齐氏拉着手好是夸赞了一阵,一人送了她一个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八宝镯子当作见面礼,一人送了她一块色泽透亮,冰凉润滑,材质绝佳上乘的观音玉佩做见面礼。
那赤金红宝石八宝镯子比谢氏手上套的八宝镯子更要华贵显赫几分,至于那玉佩,宁瑶瑶虽不算太过懂玉,可一摸上去,玉骨冰肌,好过她所见的任何一块,便知绝非俗物。
这二人竟送了她这般贵重的见面礼,倒是惊得宁瑶瑶心中一紧。
只觉得老夫人,二太太,三太太此番对她过于看重了些,莫非在她身上有所求不成?
……
“大姐姐——”
话说宁瑶瑶从北苑出来后,刚走出没多远,忽闻得前方有道柔细声音传了来,宁瑶瑶脚步微顿,顺着前方密林看去,只见在一簇粉色月季后看到了一道单薄清瘦之姿。
只见对方身着一袭杏色襦裙,下着绫白微褶半裙,手执一柄如意宫扇,穿戴清新秀丽,又见她脸面巴掌大小,两尾弯弯柳叶眉下杏眼楚楚怜人,生得殷桃小嘴,娇俏小鼻,五官轮廓都比旁人更娇小几分,细细探去,脸上有几分谢氏姿容。
乃宁家三姑娘宁依依是也。
方才在大堂里头,只见那宁荣荣骄纵娇气,宁芊芊小小年纪便嚣张跋扈,活脱脱宁荣荣第二,倒是这宁依依默默无声,文文静静,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清淡如水,不显山水,极容易在人群中被淹没。
虽生得不及宁荣荣惊艳貌美,亦不如宁芊芊跳脱可爱,却也别有一番秀美之姿。
宁依依远远立在那月季之后,似在等候宁瑶瑶。
宁瑶瑶上前后,便见她主动朝着宁瑶瑶福了福身,略有些害羞道:“依依见过大姐姐。”
边说着,边飞快抬眼不住眼的将宁瑶瑶偷偷看着,道:“大姐姐沉鱼落雁,貌美天成,乃妹妹见过最美丽之人,比庄家那庄如稣还要好看几分。”
宁依依一脸欣赏又倾羡的说着。
说完,还不待宁瑶瑶开口,便又略有些歉意道:“二姐姐自幼被爹娘给宠坏了,脾气不好,五妹妹又素来以二姐姐为榜样,镇日在府中耀武扬威,若冲撞了大姐姐,依依在此处代她们二人给大姐姐赔个不是。”
宁依依说着,复又冲着宁瑶瑶福了福身子。
宁瑶瑶见状只有些意外,而后立马将她搀了起来,道:“三妹妹这是作甚?”
说着,只笑了笑道:“我是长姐,合该看护着几位妹妹们才是,不该一来便与二妹妹起了误会争执。”
说着,又笑了笑,道:“说什么冲撞不冲撞的,许是一别多年,大家头一回相见,终归算不得亲昵,横竖日子还长呢,日后总有熟悉和好的时候。”
宁瑶瑶笑着说着。
她虽身子羸弱,气色算不得绝佳,说起话来也盈盈岔气,声音弱小虚弱,却也端起了一股长姐做派。
宁依依似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两眼弯弯道:“大姐姐说的极是,相信待日后熟悉了,二姐姐和五妹妹定然会与大姐姐交好的。”
说着,宁依依又道:“二姐姐尊贵,五妹妹跳脱,她们喜欢热闹闹腾,二人倒是能闹作一团,偏我喜欢清净,幼时母亲便说我的性子随了大姑娘,如今见到大姐姐倒是自行惭愧了。”
宁依依仿佛有些自卑,而后,又很快转为欣喜道:“不过,看到大姐姐后,依依甚为欢喜,大姐姐,往后依依可否过来来寻大姐姐说话?”
宁依依一脸希冀的看着宁瑶瑶。
宁瑶瑶对上宁依依松鼠似的一双期盼的眼睛,嗖地一下笑了,道:“当然好啊。”
说着,又细细打量着她。
许是宁荣荣受宠,性子骄纵,宁芊芊有样学样,蛮横跋扈,便衬托得中间的宁依依文文静静,没了脾气。
一个巴掌上的手指,还有长有短呢,譬如宁瑶瑶,又或者譬如……宁依依?
许是这个缘故,倒令二人一见如故。
宁依依见宁瑶瑶和善,便壮胆子邀请道:“今日日头大好,园子里头的百菊开了,姐姐若身子无碍,妹妹便领着姐姐去园子赏菊罢。”
宁依依鼓着勇气说着。
宁瑶瑶见她体贴入微,只柔声应道:“有劳妹妹了。”
“此乃北苑,待出了北苑往北是前院,前头父亲的书房及待客皆在前院,这会子爹爹应当在前院招待兆王殿下呢,往南是府里的百花园,对了,宁家的百花园在京城可谓一绝,每年春秋都会举办赏花宴,邀请京城各府人士来府里赏玩,大家都纷纷戏言,宁家百花园里的花儿与宁家大房的几朵金花齐名呢。”
宁依依笑着与宁瑶瑶介绍着府中过往,又道:“待过了百花园,再往南便是大房的南苑,二房和三房在东边,我与二姐三妹妹住在大姐姐的东侧,不过半刻钟的脚程,中间就隔了一方水榭。”
宁依依看似文文静静,却一直极力的在宁瑶瑶跟前张罗介绍着。
宁瑶瑶才知,赏菊是小,许是存着领她熟悉宁家的心意罢。
宁瑶瑶初来乍到,对整个宁家全然陌生,且整个宁家对她的到来并未见任何隆重欢喜,唯有这位妹妹热心肠,得以在她脸上探出一丝夹道相迎的欢喜来。
便是唯有一人欢迎,也足够抚慰宁瑶瑶这颗日渐冷却的心了。
二人一路逛至百花园。
人还没凑近,便闻到一股淡淡菊香味。
待来到百花园,放眼望去,姹紫千红,盛开的菊花各颜各色,大片大片足有半亩那么大,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盛放的菊花,直叫人眼花缭乱了起来。
虽只不过才逛了片刻,宁瑶瑶便已窥得了宁家这绝顶富贵呢,无论是这宅子,还是宅子里的景致,远非远在云城的太守府能及的,云城太守府乃一城之主,府中的景致亦是颇为雅致出尘,却远没有京城这宁国侯府的奢华气派,只觉得一草一木,一步一景皆有韵味章程,只觉得每行一步都叫人惊艳流连。
“姐姐对府中的景致可还有些印象?”
话说绕到百花园中,有一座八角凉亭,宁依依见宁瑶瑶身子纤弱,怕她疲累便相邀她亭中小憩。
二人落座后便见宁依依笑着问着。
宁瑶瑶想了想,道:“我当年离府时尚小,记得不多,只依稀记得出了南苑有一处水榭,里头莲花盛开,方才路过时却见池子里红鲤惬意,好似并无莲花。”
说着,又举目四看一眼,道:“也未曾记得府中有一处这么大的百花园,想来是彼时年纪甚小,记得并不分明。”
宁瑶瑶状似无意说着。
只见宁依依道:“非姐姐记忆不好,而是这园子乃姐姐走后所修葺的。”
宁依依说着,笑道:“母亲爱花爱菊,父亲便为她葺了这百花园,更在这园子里种了一园子的菊花,倒是那莲花……”
宁依依冥思苦想了一番,道:“在我的印象中,府中无人爱莲,也鲜少在府中见过莲花。”
宁依依娓娓道来着。
宁瑶瑶听了有些意外,片刻后,微微垂目道:“原来如此。”又笑着道:“许是幼时在元陵城小住时,元陵城府里有那么一汪莲花,便记岔了罢。”
宁瑶瑶不甚在意的说着。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片刻后,便见那宁瑶瑶想了想,状似无意道:“方才二婶婶,三婶婶送了我见面礼,我粗看了看,富贵得吓人,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礼呢。”
说着,宁瑶瑶面露尴尬又无奈道:“我一贯清减,若回了四堂妹,六堂妹的礼过于简薄,不知是否会丢了大房的脸面?”
宁瑶瑶向着宁依依打探着。
只见宁依依想了想,道:“其实在妹妹幼时,大房与二房,三房关系不算亲密,尤其是爹爹与北苑那头几乎无甚往来,不过这两年关系才有所缓和。”
说到这里,只见宁依依四下探了一眼,凑到了宁瑶瑶跟前,小声道:“听说祖母想将二房的峥哥儿嵘哥儿过继到爹爹名下,他日二姐姐富贵,若能助宁家再延获个爵位,这侯府便不落到了二房手里?所以二婶婶三婶婶未曾不是要笼络大姐姐的意思,姐姐回了礼便是礼数,便是不回,想来她们也不会有怨言,更加不会埋怨的。”
宁依依如是说着。
原是如此。
宁瑶瑶琢磨着,怪道北苑和二房三房待她如此热情。
不过,心里又有些疑惑,她如此受宁邑不喜,二房三房若想笼络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们要笼络,也合该笼络那宁荣荣才是啊?
宁瑶瑶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