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大师,您这边请。” 身着笔挺西装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微微弓着腰,在前方殷勤地引路。他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回头,和身后的人搭着话,言辞间满是谦和有礼。
跟在后面的女人,身姿高挑纤细,修身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手腕,黑色的西裤线条流畅,贴合着她笔直修长的双腿,脚下一双精致的黑色皮鞋,鞋面光亮,腰间的简约皮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腰。她的脸上戴着一副精致的白玉面具,只露出一点点线条优美的下颌,一头乌发柔顺的秀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在盛夏的晚风里轻轻扬起。
两人在夜色里前行,不多时,他们停在了一个建筑工地的门口。尚未完工的高楼在夜色笼罩下,像一尊巨大而阴森的恐怖雕像,冷冷地凝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里是海滨经济开发区的一处商业楼盘,近些年来,随着开发区的蓬勃发展,像这样日夜赶工的建筑工地随处可见。毕竟,作为未来对外出口的重要阵地,每一个精明的商人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迫不及待地想来分一杯羹。
走进工地深处,一座灯火通明的二层小楼映入眼帘,可奇怪的是,大门紧闭,整栋楼安静得有些诡异。年轻男子带着她径直走到二楼深处的一间会议室,会议室的门敞开着,偶尔有几句低声交谈飘出。路沉慕刚一踏入,屋内原本正交谈着的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瞬间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墨总、于总、汪总,这位是路大师。侯大师他这阵儿出远门了,咱们这边又火烧眉毛,着急得很,所以侯大师就给咱介绍了路大师,说这是他师侄,咱们这儿的事儿,她出面准能处理妥当。” 年轻男子笑容满面,那笑容里透着几分讨好,对着中间坐着的三位男人耐心介绍着。
中年男人们听完,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任。位居正中的男人显然是这几人中地位最高的。他站起身,其余几人也纷纷跟着起身。他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伸出手,朝着路沉慕迎了过去,嘴里客气地说道:“路大师,在下墨崇峰,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没想到您如此年轻,就已经独当一面出来办事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年轻有为啊!看来侯大师真是后继有人了。不过,您脸上这面具是?”
路沉慕微微抬手,伸手轻握了一下墨崇峰伸过来的手掌立马就松开,短暂而疏离。她观察了一下面前的男人,虽然脸上有些皱纹,但五官俊朗,依稀能辨出年轻时候的风采,头发却花白了大半,看着略显老态。
她收回目光,随即启唇,声线悦耳动听,音量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墨总过奖了,师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我这才冒昧前来。我这脸上有大片胎记,模样实在丑陋,怕无端吓着别人,所以出门习惯戴着个面具,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墨崇峰边示意助理去准备茶水,边拉开一张办公椅,侧身让路沉慕入座,嘴里说着:“哪里的话,也是我冒昧了,只是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们也是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侯大师。本就担心贸然邀请会不会唐突,没承想侯大师不仅没怪罪,还特意派您来协助,我这心里真是感激不尽。不知路大师以前经手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事儿呢?”
路沉慕听罢,心底暗自嗤笑,不愧是墨氏集团的总裁,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满是感激,实则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她的怀疑。不过说实话,她压根不在乎能不能取得这几人的信任,当初师伯火急火燎地找她来的时候,她满心不情愿。这几天,她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忙得连轴转,每天能睡上几个小时都成了奢望,哪还有闲情逸致来这儿降妖除魔。可师伯就跟个唐僧似的,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地劝道:“小路啊,我大概了解了些情况,这次闹腾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我这实在赶不回去,你就行行好,帮师伯跑这一趟,成不?” 她实在拗不过,这才勉强答应来一趟。要是这些人不信她,她正好拍拍屁股回家,睡个安稳觉去。
路沉慕走到椅子前,款款坐下,身体半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面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另一只手缓缓伸出,在空中竖起一根手指,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不紧不慢:“第一次,今天是我第一次出门捉鬼。”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可没说谎,今天实打实就是她的第一次。
这话一出,只见墨崇峰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瞬间僵住,身后的于总更是第一个沉不住气,他一个箭步跨上前,瞪大了眼睛,语气急促又带着几分恼怒:“路大师,您这不是开玩笑嘛!我们虽说对这些神啊鬼啊的一窍不通,但也明白这种事儿可儿戏不得。鬼要是发起疯来杀人,那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情面,您这不是拿自己的命,也拿我们大家伙儿的命不当回事吗?”
汪总也帮腔,语气里含着奚落:“就是,你一个小姑娘以为戴着个面具就能唬人吗?我们几个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你可别想着来骗钱,谁不知道我们墨总为这事开出了天价报酬,但这钱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拿的。”
墨崇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路沉慕,并没有阻拦身后两人无礼问话的意思,显然他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就这么静静地等着路沉慕给出一个解释。
路沉慕仿若未闻,手指依旧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轻叩着,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就在墨崇峰以为她不打算开口,正准备再次发问时,路沉慕身姿轻盈地缓缓站起,声音清冷:“既然各位对我没有信任,那我也没必要留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再会。” 说罢,她转身就走。身后的几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一时间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路沉慕的手刚搭上门把手,正打算推门而出,只听 “啪嗒” 一声脆响,整栋楼被黑暗吞噬。
“可能是跳闸了,各位在屋内稍等片刻,我去看看。” 刚刚那个殷勤引路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路沉慕听罢微微侧身让出了通道,年轻男子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一道惨白的光束撕开黑暗,他匆匆往门外走去。
随着他的离去,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和沉默。路沉慕在黑夜里的视力一向很好,屋外隐隐的光亮就已经足以让她在屋内行动自如,于是,她慢悠悠地转过身,不紧不慢地重新走回桌子边坐下。一开始,她心里确实萌生了直接甩手走人的念头,可这电断得如此蹊跷,她倒是起了几分兴致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内的其他人则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断电吓得不轻。这几天,工地本就不太平,各种意外频发,闹得人心惶惶。他们作为投资方,整日提心吊胆,实在没辙,才被迫赶到工地来坐镇,本就紧绷的神经这么一吓,此刻只觉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墨崇峰在黑暗中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犹豫再三,还是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僵局:“路大师,不是我们不信任您,实在是我们这些人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心里头怕得慌,所以刚刚才不小心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他的语气里添了几分诚恳。
路沉慕微微挑了挑眉,对于他们之前的无礼,倒也没了再追究的心思,只是淡淡地开口:“师伯跟我说,你们工地挖出了一块石碑,接着就开始不断有工人出意外,对吧?”
墨崇峰微微颔首,开口说道:“那块石碑,我们之前专门请了文物部门的专业人员过来看过。结果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路碑,没什么特别之处,应该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算不上什么珍贵文物,所以也没什么后续的保护流程。”
路沉慕静静听着,然而,听完这番话,她的内心却陡然一沉。在她所熟知的风水玄学领域里,路碑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标识物,它有着极为强大的镇压煞气的作用,尤其是那些伫立在交通事故频繁发生的路口的路碑,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事故浸染之下,日积月累,所汇聚的镇邪祛煞的能量更是超乎想象。眼下,突然出现一块深埋地下的路碑,免不了让她有所忌惮。
想到这儿,路沉慕的神情变得严肃,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墨崇峰,声音也冷了几分,一字一句地问道:“跟我说实话,从开工到现在,工地这边有没有出过人命?” 她知道有些工地为了赶工期,即便出了人命,也会想尽办法瞒天过海,用钱把事儿压下去,最后草草了事。
墨崇峰身形一僵,在黑暗中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良久,才缓缓开口:“没有,目前只是有些工人摔断腿,或者被机器砸断手臂。”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路沉慕深深地看了墨崇峰一眼,试图从中捕捉到哪怕一丝隐瞒的痕迹,可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端倪。于是,她利落地站起身,双手随意地拍了拍衣角,语气果断:“那就行,这个事交给我吧。先带我去挖出路碑的地方看看。” 说着,她长腿一迈,大步就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