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演绎 第64章 我那不堪的往事

体育馆里，座无虚席，尽管虞至南不是很能看懂篮球赛事，但她还是跟着何为一起来了，加油嘛，图的就是个氛围，气氛到了，就算是看不会，也能跟着叫唤两句。

“小淮会上场吗？”

“会的，他表现不错，球队能进季后赛，他出力很多的。”

“那就好，我还怕他年纪小，会被人欺负呢。”

何为没有接话，身后的观众开始陆陆续续进场，现场也变得更加嘈杂起来，他俩的对话，也不大能听得清楚了，还是专心看比赛吧。

季后赛首场，旗龙以常规赛联盟第一的成绩坐镇主场，气势全开，尽管前三节两队的比分一直紧咬，但第四节，由于双方轮换队员体能上的差异，导致了旗龙在命中率上，直接直线领先对面。他们的命中率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对面却因为体力不支，逐渐打铁，分差也被逐渐拉开，五分，十分，十五分——

比赛时间在一点点走完，直到最后三分钟，两边还差十七分，对面眼见着巨大的分差难以追回，也就换下了自己的主力队员，节省点体力，为下一场做准备。

“算是赢了吧？”

虞至南只知道，场馆内的很多人都开始欢呼起来了，想着应该是赵归淮他们获胜了。

“嗯，第一场拿下了，第二场不出问题的话，比赛就稳当了。”

“咱们家要出冠军咯，冠军的哥哥，冠军的妈妈。”

“低调点！”

何为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身后那一团，坐着的可是客队球迷，这时候太嘚瑟了，待会说不定会出不去场馆呢，被人围了不好办了。

“你说小淮会是MVP吗？我看他今天上场时间很多哎，最后一节都没有下去，他一上场，观众席上的人就开始欢呼了。”

“不知道，他要是一直能保持状态的话，明年争取连冠，FMVP就是他的了。”

“还要等明年啊？”

“这是好事！他还小，球队还有很多老队员在呢，他们的作用，可比一个小孩子重要多了。”

虞至南明显是有些失落了，刚刚还激动万分的情绪，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回去见到他了，可别问他这些啊，免得他负担重。”

“我知道，我怎么会在他面前瞎说呢，再说了，我明天就要去西安出差了，后边的比赛我还不一定能回得来现场看呢。”

“西安？跟蔡阿姨一起啊？”

“嗯，有个合作，我跟她谈了谈，今天早上和小黎总沟通了一下，他也认可了，我大概去半个月左右吧，到时候小淮就交给你了。”

“好。”

何为迟疑了片刻，还是应了下来。他不停地扭过头去，想提醒一下妈妈，明天就是爸爸的忌日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可话终究还是没能开口，何为将这些都憋回了自己心里，他知道，或许妈妈真实想逃避这些往事，所以才选在了明天出发。

不见也好，一个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见了也没什么用，反倒是多几分牵挂，弄得自己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走吧，散场了，咱们回家了，你去收拾收拾东西。”

现场MC已经冲到场地中央，开始调动馆内的气氛，竭力欢呼着他们率先拿下第一场比赛了。前排座位的观众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站起来，有的开始往外走，有的跟着MC的呼喊就开始庆祝起来。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就在气氛越来越**的时候，声音也愈发震耳欲聋的时候，坐在何为他们身后的那群客队球迷，开始发了疯似的冲到前面去，拿起身边一切能用的东西，使劲猛砸前面那些人的脑袋，甚至有的力气大点的，直接把东西给扔进了球馆里面。

“这是怎么了？”

环顾四周，人群已经已经被点燃，开始愈发骚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朝着他们这边飞奔而来。虞至南被吓坏了，何为赶紧将她带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叮嘱她不要跟人说话，不要乱跑，随后就冲回了案发地点，在保安的配合下，将人给分开了。

“警察！都给我放下！干什么呢！”

现场不只何为一个警察，季后赛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安保措施肯定跟一般的季后赛和常规赛是不一样的。周围几个派出所也都抽调了警力，早早地就布置在场地里头了。

“何队。”

何为正发愁，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小孩，拿水瓶子砸了他的脸呢，身后一个呼唤自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周渠？你也在啊？”

“怎么，难道他们还抽调了市局刑警队的人了，何队你怎么也来了？”

“不是，我是来看比赛的，和我妈妈一起。”

说着，何为朝那边看去，示意他，那边那个被吓坏了的人，就是他妈妈。

“阿姨好！”

隔很远，虞至南也不一定能听见，但该有的热情，周渠可是一点不少的。

“你们负责现场啊？辛苦了，带回去吧，都是些脑残，这种地方打架，不是一抓一个准儿嘛！”

“何队这话说的，怎么，在外面就能打架了？”

“哎呀，发个牢骚嘛，疼死我了！不知道是哪个死孩子，这么死心眼，下死手啊，拉都拉不开！”

刚刚太混乱了，现场声音又嘈杂，何为一时间没注意到，就遭人黑手了。

“那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去？”

“不用了，就是有点晕，缓缓就好了。你先忙去吧，还那么多人呢，你也小心啊。”

“哎，好，何队你也慢点啊，躲着点他们走，你那个位置太扎眼了，最好的地方，一看就是主队球迷，难怪他们就打你呢。”

“该死的老狐狸，故意整我呢嘛！非给我这个位置的票！”

何为刚抱怨完要走，周渠就折返回来，拉住了他，激动地问道：“你的票是别人给你的？”

“别误会啊，是我弟弟给的，自己家人。”

“你弟弟？”周渠开始回忆，球队里有没有姓何的年轻队员，“队员还是队医啊？”

“赵归淮，那小孩，我弟弟。”

何为心里已经开始窃喜了，没想到啊，你小子又给我长脸了！快快快，快夸我，让我也跟着嘚瑟嘚瑟！

“赵归淮是你弟弟？他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他是你弟弟啊？”

周渠那一脸的不可置信，也正好给了何为一个显摆的机会：“是啊，我弟弟，长大了不少了，以前小时候可皮了，没想到现在倒是沉稳多了。”

“真的呀，那何队你后边是不是还要来看比赛，每场都来吗？”

“那倒不是，我就放一天假，来看看他，后边的话——看情况吧。”

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憋着的那些更加张扬的话，其实早就已经在酝酿着了，只是看面前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俩这边了，他不好意思开口，怕惹出是非来罢了，不然他好歹还得再显摆两句呢。

“我们所里，轮流负责现场的安保，我倒是幸运，能进来看看比赛。何队，到时候给我要个签名吧，行吗？”

“没问题，那什么，我就先走了，我妈被吓坏了，我得先带她回家去。”

“好，那你们慢点啊。”

一脸兴致勃勃走回去，再加上刚刚大声喊着说话，何为的脸都给憋红了，虞至南看着异常兴奋的他，忍不住地就开始怀疑起了何为来。

“干什么呢刚刚？”

“见着一朋友，打了个招呼，走吧，妈，早点回去歇会，明早我送你去机场。”

“先不说这个，”她一脸严肃地拦住何为，有些警告似的开口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妈，你这是怎么了？”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质问，何为当然是要极力争辩的了。

“你小子，可别搞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啊，人家小宁家里就是被这样的事情给毁了的，你可不能对不起他。”

“我对不起谁了？妈，我可是你亲儿子，你就这样不相信我啊？真就是个朋友，上次办案子的时候认识的，也是警察，我就跟人家说了两句话了，怎么我就干了坏事了？”

“真没什么特殊关系？”

见她还是不信，何为干脆调转方向，开始往回走，四处寻摸起周渠的人影来，他要去把周渠给拉来，让他帮自己证明清白。

“哎哎哎！好了好了，妈妈信你还不行吗？我就是担心你嘛，怕你一时犯错，将来后悔终身！小宁这孩子真的很好的，知书达理，还是个教授，跟你也这么多年了，你不要老是想着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妈！”何为简直是无语死了，怎么是个人就怀疑自己会行不忠之事呢，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多情吗？“我真没有啊！你要是不信，咱俩现在就回去，跟鄢宁 把话说清楚了，免得我自己的亲妈还整天提防我。”

正争辩着呢，远处的台阶上，何为又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不过他还没看清，就被虞至南给拉走，赔礼道歉去了。

何为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个人的样子、背影、身量，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那人的。也可能是自己抓过的一个嫌疑犯吧，也或许是刚刚出狱的，不过刚刚他站的那个地方，好像正好可以打量到自己刚刚跟妈妈说话的地方哎。

“看什么呢？回家了，鄢宁还等着你回去呢，本来就聚少离多，不要忽略人家了。”

“我知道，不过妈，你最近小心点啊，出门多注意。”

何为最后往那个方向看了两眼，带着一脑门子的狐疑，他就多叮嘱了虞女士两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真切眼神，何为还是不忍心告诉他自己真正的疑虑，只是叮嘱她，最近她星宿不利，要倒霉，所以出门要格外注意些。

“我儿子细心，从小就是这样的，我记住了，会小心的。”

回家路上，何为也时刻注意着自己身后，每一辆车，每一个闪过的人影，在他看来，都有些像是在跟踪自己的嫌疑人。

虞至南也老练，他知道何为平时不是这样迷信的人，而且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紧盯着后视镜，看来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正在临近。她也不开腔，不打搅他的思考，只是紧紧拽住了自己的手，祈祷着何为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

回到家准备收拾东西，何为看了一圈，却怎么都没有找见鄢宁的身影，于是给他打去了电话。

“怎么不回来？”

“你跟阿姨单独聊聊吧，我就不去打搅了，她不是马上要跟我妈回去一趟吗，你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阿姨拉近拉近感情。”

鄢宁说的话很是客气，语气也很是平静，何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电话那头的鄢宁，应该是有事瞒着自己。

但他没有开口多问，或许他不愿意开口言说的，正是他的家事呢。何为知道，那对他来说，意味着不齿，意味着伤痛，意味着他那个没心肝的亲爹。

挂断电话，何为看了一眼时间，他们走出体育馆，就已经是十点了，现在都快到半夜了，要是鄢宁真有什么事的话——

“妈，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你先睡，别管我，我带钥匙了的！”

何为急慌慌地就赶到了鄢宁买的那套房子那里，站在小区楼下往上看了一眼，果然，还亮着灯呢，屋内似乎还有人影在窗边晃动着呢。

正在纠结要不要上楼去看看的时候，那边的楼道门口，就突然窜出了一个身影来，又唰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何为还以为是自己看眼花了呢，但当他慢慢朝那边走了几步过去之后，他就立马发现了蹲在地上的那个人影，而且还是鄢宁。

“你怎么了？”

何为一把冲了过去，将他给拉进了怀里，一边安抚，一边小声询问着他的情况。

“我爸来了。”

鄢宁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其实刚刚他就想跟何为说，让他过来陪着自己的。但自己家里这种情况，他实在是不希望何为见到，纠结之下，他还是没能开得了这个口。

“他一个人？”

何为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没敢太直白地问。

“别告诉我舅舅，他脾气急，到时候容易出事。”

“先别管他了，跟我走吧，别住这儿了。阿姨呢，她有事吗？”

“她跟律师在上面呢。”

鄢宁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两个人就站在这里说话，也不太好，即便是楼栋之间间隔很远，但毕竟是三更半夜的，还是会影响别人休息。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还边给他擦眼泪，何为几乎是拽着他走到自己车里去的。

“他——是来跟阿姨离婚的？”

鄢宁在车里也依旧沉默，何为就干脆壮着胆子，直接发问了。

“他还想要他们之间所有的婚内共同财产，他想让我跟我妈妈一起净身出户。”

“什么？”

何为光是听到这一句，就已经被气到了，很难想象，刚刚楼上，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鄢宁和他妈妈又在这些年里经历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我们家的事吗？”

鄢宁红着鼻头，无助地看向何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想要跟何为提起自己的家事。以前从来都是他不说，何为也决计不开口问的，两人保持这样的默契，愣是平静地度过了这十几年。

“你想跟我说说吗，我在呢，说吧。”

何为搂住他的肩，将他抱在怀里，想尽可能地多给他些安全感。

“我爸是别人的私生子，据说我奶奶是让人家的原配给活活打死的，因为他是个男孩，所以没办法，人家就只能把他留下。后来他在大学里，遇到了我妈妈，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很单纯，又没经历过什么曲折磨难，家境又好，所以很快就被一肚子坏水的他给骗了。后来有了我，他们就结了婚，我舅舅呢，上了警校，后来成了警察，外公家的生意，他也就不大管了，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我爸的手里。”

鄢宁逐渐平静下来，就像是在回忆一场刚经历不久的往事一样，平淡地叙述着他曾经看到的一切。

“你爷爷呢？你见过他吗？”

“爷爷也不喜欢我，因为我爸的出生，让他在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所以连带着，他也同样不喜欢我。其实小时候他对我也还算不错，对妈妈也好，直到后来，他自己也有了外遇，有了私生子，他就打我，也打妈妈。你知道吗，你爸爸还去过我们家呢，帮我妈妈报仇。”

“报仇？被人打的鼻青脸肿那次？原来他是去你家了呀，我还以为是哪个逃犯这么厉害呢。”

何为还能很清晰地回忆起来，在自己久远的印象里，父亲受过几次伤时候的样子，那次最重，而且他的情绪也最为失落。

“本来是舅舅要出手的，但他那时候正要升职，你爸爸就拦住了他，自己一个人去找了我爸，把他揍了一顿。后来，你爸爸也就失去了因功升职的希望。那时候正好是他和舅舅办完世纪大案，准备接受嘉奖的时候，却出了这档子事，舅舅也觉得很对不起他。后来我提前上了大学，寒暑假也住在舅舅家里了，那次你去机场接我，其实是我回家拿东西，我就正式地离开了那个家，我妈也跑到了国外去，眼不见未净。”

“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婚吗？”

“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些年他插手我外公家的生意，已经很深很深了，想要彻底拔除他，妈妈还得费些时间。这次他来，估计是知道了妈妈在搜集他的证据，所以狗急跳墙了。”

“那阿姨会有危险吗，要不我上去看看？”

“不用，十几个保镖呢，我妈已经学精了，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那你呢？”

看他刚刚还哭成那个样子，现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自己谈笑风生。

“他骂我，不想要我，让我感觉小时候他对我好，就只是想多从外公那里骗点钱罢了，何为，我真的那么不招人喜欢吗？”

“谁说的，那是他不识货，我们小宁宁，可招人喜欢了呢，学校的同事、学生，都很喜欢你的，我也是。没有他了，你还有我嘛，难道我还不比他重要吗？”

“可他是我爸爸，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是多余的一样。”

鄢宁再次红了鼻头，这回何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是亲生父子之间呢，即便他跟鄢宁关系再亲近，那他也弥合不了亲爹在他心里留下的创伤啊。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你，是个很好的人，不是你欠他的，而是他欠你的。小宁，记住了，再也不要为了他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你没错，你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对，所以我要让他净身出户，让他知道，这些年我跟我妈妈东躲西藏吃过的苦，还有当年你爸爸出手相救时，他欠下的债！他都得还给我！我可以没有爹，但我决不能咽下这口气！”

何为眼看着他的情绪起了变化，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他不会矫枉过正，走上邪路吧？

“小宁，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啊，他不要你，但我不能没有你的！”

一把抓住愤懑中的鄢宁，何为就担忧地叮嘱起来。

“傻呀你！我怎么会去干傻事，成全他呢？我要让他知道，这些年之所以我不动他，不是因为跟他父子情深，只是还没找到能更好指证他的证据而已，现在他狗急跳墙了，我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你打算怎么办？可千万别伤着自己啊。”

“不会的，我妈已经安排好了，我只要看着就行，这次你妈妈跟她一起回去，其实是要帮她一个大忙。”

“我妈，她帮忙？”

何为一脸疑惑，不过看鄢宁的反应，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