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回局里呢,胡北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查到了早上八点半那辆从巩义医院附近开出的路虎,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哪儿?”
“江山别墅。”
“他回家了?带着小三一起?中途能不能看见他在哪儿停的车?还能跟踪到那个女的吗?”
“不是的何队,”胡北月赶紧解释道,“已经追到袁莱那辆车从巩义医院出来之后的完整行踪了,他没有停车,你说的那个女的——也住在江山别墅。”
何为打开了免提,听完这话,他俩都无语了。这个袁莱,简直就是个狗东西!恶心到让人难以想象!
何为甚至已经能感觉到,王玉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就憋在他的嘴边了。
“好,你再帮我查查看,最近几个月,袁莱有没有出入境,或者是出入江源市的记录。”
挂断电话,两人扭头有直奔江山别墅而去。
“他俩应该是走的北岸湖边上新修的那条步行小道,那边没什么人,又是从巩义医院直通江山别墅,难怪什么监控都没拍到他俩呢!”
“咱们现在去,抓了那个女的,看袁莱招还是不招!”
王玉已经不只是生气了,甚至是有些愤懑,原想着叫何为来一起调查,只是想排除自己的猜疑,没想到查来查去,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现在他俩进出江山别墅,甚至连跟保安打声招呼都不用了,连着来了好几次,估计过不了多久,整个别墅区就要传遍谣言,说什么警察天天来抓人了。
胡北月给他俩发来了详细地址,那套别墅是写在一个叫袁连恩的小男孩名下的,他妈妈叫许沐,是省剧院的舞蹈演员。
“你好!”
王玉那句拍门叫的你好,听着可不是你好的意思,门里面的人不清楚,但何为着实是被他吓了一跳的。
“老王!冷静点!你又不是来捉奸的,你是来办案的。”
王玉有些心虚地瞄了他一眼,转过脸去,点了点头,自己也确实是太激动了,不应该。
“谁呀?”
两人正说话呢,里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警察,许小姐,我们有点事,想找你帮帮忙。”
门被慢慢打开,许沐也探着身子出来,看了他俩一眼,何为也递上了自己的证件。
“江源市公安局,我叫何为,请问您一时间吗?”
门在此刻被完全打开,他们也正巧看到了站在许沐身后的小男孩,看起来乖巧极了。
“什么事啊?”
一听说是警察,她并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显得慌乱极了。
“就是巩义医院的事,你还记得吗?你打了一个电话。”
何为直接开门见山,顺便还按住了自己身后略显冲动的王玉,跟眼前这个看着就像富太太的女人交涉了起来。
“我没去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袁莱也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许小姐?”
她垂着脑袋,何为就弯下身子去,拧着脑袋,就是一定要看着她说话。
“我要找律师!”
见自己应付不下去了,她赶紧就搬出了救兵来,何为倒是不意外,而且看着比她还要放松了些。
江源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袁莱、杨光、许沐,三个人都在。
何为知道,即便是袁莱能跟杨光和许沐分别串供,但杨光肯定是不知道这个许沐的存在的,所以——她是突破口。
审讯室里,何为和王玉已经商量好对策,进去之后就准备直接先攻下杨光。
“警官!”他俩还在使眼神说让谁先来开口呢,对面的杨光就自己先抢着说道,“我女儿没有失踪。”
“我们当然知道,”何为很自信,也很有底气,“我们还知道,你女儿就在你们家后院的花坛里。”
原以为自己直白地摊牌之后,杨光就会痛哭流涕地赶紧把自己的罪行给交代了,没想到接下来她说的话,才是真的让他震惊不已的。
“是我儿子杀的人!不对!不是杀人!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呢,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杨小姐,”何为拿着恶狠狠的眼神盯上去看着她说道,“你说的这个还小——指的是你女儿,还是你儿子啊?他们好像都还小吧?”
“对呀对呀!警官,都是自己一家人,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呢,人都已经死了,我儿子也知道错了,你们就当她是被人贩子劫走了不行吗?”
三两句话出口,何为都无语了,看向王玉,两人竟想不出一句应对的话来。
“你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掩藏尸体也是犯法的!她是你的家人?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要把她给埋起来?你埋她的时候,她动了吗?她有没有叫你妈妈,叫你救救她?”
何为撑着桌面,伸着脑袋到她面前去质问起了她来。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稚初还小,他不会坐牢的,他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了,放过他吧!”
“我说的是你的女儿!死了的那个!”
一拍桌子,何为也有些受不了她这个窝囊样子了,干脆直接摔门出去。这还是他很久很久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呢,给外头看热闹的人都吓得不轻。
跟着出来的王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刚刚明明看起来更激动的他,现在那点脾气,也被何为给吓回去了。
“直接告诉她许沐还有那个男孩的事吧,想当初这个袁莱还是靠着他老丈人的威势,才有的今天呢。咱们一说,杨光保准得吐干净了!”
何为没有答话,只是深深地吸一口气,再次走进了王玉给他打开的门。
“杨光,你之前说,你丈夫在你女儿出事那天,去了外地出差是吧?”
她呆愣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他没有出去,而且他就在江山别墅。”
“不可能!我在家,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他!我···我抱着稚初到处找他的时候,我叫他了,他没应我!他不在!”
“他在另一户别墅里,那里还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而且——”
何为还拿出了胡北月刚刚查到的资料,递给了她,等她边看的时候,何为还给她解释了起来。
“这是袁莱在3月1号,跟他的股票经理人交代的一些事,还有他拿给他的律师,还没有去公证过的遗嘱。你家境不错,遗嘱这个东西,你应该看得懂吧?”
“这是什么意思?”
她拿着东西,颤抖地说道。
“他的意思就是——转移资产到许沐和那个孩子名下,他不仅是要抛弃你,还有你的两个孩子。遗嘱上面,原本属于袁培生的那一份,早就已经到了袁稚初名下了,我想——这是你的主意吧?但现在,袁稚初那份也没有了,现在它归了一个叫袁连恩的六岁小孩。”
“六岁?那个孩子六岁了?”
杨光有些不敢相信,直捂着胸口,拧着脸,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不过何为他们倒是挺冷静的,对她——可是一丁点同情都没有!
杨光的舅舅刚刚也来了,跟何为他们说起了一些杨光的往事。当年她的父母是极力反对她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只是杨光被她父母从小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这个袁莱三言两语的,没多长时间就给她哄骗住了。当时他要带着杨光去日本,说是他在那里有个什么项目,很挣钱,以后他俩就不用再找杨光的父母拿钱生活了。杨光这个傻子,还真信了!可没想到,她的父母去追她,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最后还是杨光的舅舅给他妹妹妹夫收的尸。
等她跟着她新婚燕尔的丈夫回国,她的父母也早就已经下了九泉。杨家的财产,也自然而然地落入了这个袁莱的手里。
杨光的舅舅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当年他就说过,这些钱先留着,等他俩的孩子长大了,直接把钱转移到孩子名下,这样袁莱的主意就会落空。可杨光在死了爹妈之后,还是不知道识人明理,袁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当年杨光还拿着他舅舅霸占她父母遗产的事,把她舅舅给告上了法庭呢!最后他也就只能不了了之,把财产还给了他们夫妇。
说起这件事,他就又气又悔!当年自己就该狠狠心,背了这骂名也就背了,好歹外甥女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他妹妹离世的时候,跟他交代了,杨光年轻,容易让人骗,要他一定帮帮她。可到头来,他还没来得及帮呢,她就给自己送进去了。
看着面前这个傻得冒气的女人,何为他们是根本提不起一点同情心的,甚至有些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
只是便宜了袁莱那个狗东西!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我要是交代了,能不能放过我儿子?我愿意认罪的。”
“他有他该去的地方,你也是一样,而且你觉得,你还有那个精力帮别人考虑那么多吗?”
她哼笑两声,就直接认罪了,承认了自己帮忙掩埋尸体的事实,还有报假警,混淆视听。
本来还一脸的平静,甚至是有些生无可恋的意思了,但当她被带出审讯室,看到了袁莱和那个女人,还有那个男孩在一起的时候,她瞬间就暴怒了,还差点直接挣脱束缚冲了过去。
“袁莱!你对得起我吗你!”
袁莱看她这样了,也干脆直接就摊牌了:“当年我就是看上你们家的钱了!要不是你爹妈有钱,谁愿意伺候你这个脾气大得要死的大小姐呀?还要给我生儿子?你自己看看,那是儿子吗?跟头疯了的野猪一样!”
“袁莱!”何为有些听不下去了,直接叫住了他,“你给我闭嘴你!”
正巧这时候他的律师也给他办完保释手续出来了,见情况不对,赶紧就拉着他出了警局。
“这个狗东西就这样放他出去了?”
古令奇第一个站起来怒吼道,毕竟这种事,任谁看了,也会气愤不已的,不打他一顿那就算是素质高的了。
“袁稚初杀人的时候,他不在家,杨光掩埋尸体的时候,他也不在家。法院就算是判,也最多判他一个协助掩藏尸体的罪名。你们是没看见他那个律师啊,那个嘴呀,那叫一个能说会道啊!我估计呀,就算是上了法庭,他判得也轻。”
蒋方义跟他就不一样了,除了气愤,更多的还是无奈,可怜袁培生小小年纪,竟然被自己的父母左右手地来回算计,人人都想拿着她的命,完成自己的私心。
“行了!别说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待会局长来看见了,等着挨骂吧你们!”
叫散了他们,何为还是拽着王玉到了一旁,跟他多说了几句。
“咱们能不能证明,是这个袁莱策划了整件事?毕竟他可是在转移资产呐,还修改了遗嘱,这就是他教唆杀人的动机呀!”
“何队,你是经年办刑事案件的了,你应该更清楚啊,咱们哪儿来的证件,证明这个袁莱从中作梗,教唆他儿子,杀了他女儿,然后还教他老婆掩埋尸体了?好吧,就算是那个杨光最后交代了,她是被人挑唆才将尸体藏起来,闹出了后面那出戏的,证据呢?你觉得就她那个脑子,会留着对她老公不利的证据吗?”
王玉的话除了质问,更多的还是无奈和心酸,碰上这么个玩意,真是全家跟着一起倒霉!
尤其最倒霉的,当属杨光的父母了,家产、性命,什么都没了,最后连自己亲生女儿,亲生外孙的性命,也跟着搭进去了。
仰着墙角,他俩接二连三地叹着气,不知道该怎么言说这件事。
“其实就算是咱们不揭发这件案子,袁莱也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的妻子和儿子的。”
何为有些无力地撑着墙壁,走到了胡北月的办公桌前,拿起了一摞资料。
“这是什么?”
“他买的出国机票,他、他儿子,他老婆,还有那个许沐,还有另一个儿子,一起去新西兰度假。看这旅游宣传标语——最危险的神秘之地!”
王玉懂了,袁莱这是再打算来一场意外,直接了结了这全家人的性命,最后自己再带着新的家庭,在新西兰开始新生活。
“——呼——”王玉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开始感慨起来,“人呐,有时候真是说不清楚,恨其不争,怒其不幸,但你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干咱们这行,真是看尽了人家冷暖了,心都麻了。”
王玉拧着嘴摇了摇头,冲着何为摆摆手就转身离开了,他得去消化消化了。之前见惯了绑架被撕票,父母哭得撕心裂肺的场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狗东西,一般人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记得请我吃饭!海鲜!别忘了!”
“没钱!自己去新西兰吃去吧!”
一顿小跑,王玉的身影越来越远,何为最后差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在拘留所里,那个杨光竟然还天天嚷嚷着要叫她老公袁莱来看她,说他们是合法夫妻,还没离婚,他就应该得来看看自己。
何为本来觉得这件事在他这里已经结束了,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这个杨光。
“怎么,看笑话啊?”
“我看你笑话?我要是想看你笑话的话,在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时候,我就已经笑出来了。但我笑不出来,因为人是有良心的,我虽然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我也一样有生养我的父母,尽管他们并不算很好,但我知道,我总该会有想为他们悼念的那一天的。但你不一样,你没有心肝,你自私到彻底!现在你还在想着那个袁莱?他本来是想带着你和你儿子出国的,对吧?他是怎么告诉你的?出国避难,还是出去散心?等你女儿在你们家后院烂成一滩泥了,你们再回来收拾残局?他是打算在新西兰杀了你还有袁稚初的!你猜到了吗?”
“不会的!”
何为的话一出,她就立马激动地跳起来,抓住护栏,大声反驳他。
“信不信由你,其实你有过很多次选择的机会的,只是你都——”何为不想再说,站起身来最后看了她一眼,“袁莱不是个好玩意,他会有那一天的,但你——属于你的那一天已经来了。要是你爹妈死的时候,你能回来看上他们最后一眼,你也不会被这么个玩意,蒙蔽至今。”
说完,何为也不管她还趴着栏杆在叫唤些什么,直接扭头就走。
人人都有命数,有人说是天定的,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定下了。何为见过很多很多想要逆天改命,最后走上歧途的,但像她这样往下改命的,还真真是头一遭!
而对于那个袁莱,何为虽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此时此刻,他也衷心希望,属于他的报应能早一天来到!要是他真有落在自己手上那一天的话,自己绝不会手软!
刚出门,正准备打车,何为就机警地看见了街道那边,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车,还冲着自己按了好几声喇叭。
他知道,是鄢宁来接自己了。尽管疲惫,心里也烦,他还是拧着脸笑了出来,小跑着朝他而去。
“等久了吧?”
“不久,我知道你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下班的。”
“今天没去学校吗?”
“今天学校有检查,有好多地方都在重新刷漆改建呢,我的课调了,所以很早就回家了。”
看了他一眼,鄢宁就猜到了,他这是又遇上变态,心里憋得慌了。
“局里的事不顺呐?”
“还——挺顺利的,凶手已经落网了。”
“看来——又有一个无辜的人死于非命了?”
何为只能哼着笑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自己最近特别累一样,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了,整个人心里烦,身上也没劲,难怪鄢宁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还吃饭吗?我带你出去兜兜风吧?”
鄢宁使劲拍了拍方向盘,很是热情地向何为发出了邀请。
“好,我跟着你。”
“那就走吧,西缘山!”
“啊?那么近啊?万一遇到我们局里的人了——”
何为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急了,甚至有些想要逃避的意思,于是赶紧闭上了嘴,心里默念着希望鄢宁不要误会。
“怎么了?不说话了?”
“你会介意的,我不该老是这样。”
何为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公开这件事,对鄢宁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没关系的,地下恋情也很好啊,还跟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多刺激呀!”
何为当然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也是他对自己工作的理解。但毕竟这么多年了,自己跟他,却好像还是一直停留在上学那会儿,一起吃吃喝喝,看看电影的状态,一直没什么进展。而自己对他,也是一点承诺都给不出来。
“小宁,”何为难得开了这个口,如此深情款款地呼唤他的名字,差点给他自己都整不会了,“我明年就···我过段时间就跟你舅舅摊牌!”
“别了,就咱俩不是挺好的吗?他们知道了,你的日子会不安生的。”
“没有你的时候,我才不安生呢,只要你在就好,我愿意。”
鄢宁也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只是冲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他们讨论过不止一次了,不过最后,何为都会在忙碌的工作中将这件事给忘掉,然后自己再一去外地出差,回来之后两人还就跟以前一样,甜甜蜜蜜的,但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劲的。
何为一直觉得,自己欠他一句承诺,只是鄢宁这个人吧,见多了承诺,他就只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只要没有风波就好。
毕竟大张旗鼓张扬自己带来的后果,鄢宁是尝够了的。
“西缘山上有什么好看的呀,不就是看看金融街还没下班的大厦夜景嘛,咱们回家一样看啊。”
“不一样了,这上面新开了一个民宿,风景格外的好!是叶寒飞给我推荐的,说是我去给打折呢!”
一听到这个名字,何为先是一愣,随后就定了定神,想让自己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呀?怎么,他们家除了古董,也开始做这个生意了?”
“不是,是他一个朋友,也是个年轻人,估计是家里的产业不想沾手吧,所以出来历练历练的。走吧,来都来了,反正不花咱们的钱嘛!”
鄢宁难得说句软话,何为当然会同意了,毕竟他也想真的见识见识这个叫叶寒飞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