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动机 第3章 灭门②

老钱急吼吼跑下楼，四下找了找，楼底下除了好奇未减的围观群众，哪里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年轻男人的踪影。

不过，刚刚下楼时他问了守门的那个民警，民警说一开始他也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帅哥居然是刑侦大队特聘来的顾问，结果对方出示了顾问证件他才敢放他进去的。至于对方叫什么，民警惭愧的表示因为忙着维持现场秩序，就没仔细留意，记不清了。

老钱很郁闷，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分局长，到底有没有聘请过这么一个“顾问”，但同时他又担心要没这个人，那自己今天就算是彻底失职了。

一个从警十四年的老刑警居然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堂而皇之地出入案发现场，这要是被上级领导知道了，受处分都是轻的，关键是叫他以后在刑侦队里还怎么混？

合该老钱运气好，他正犯愁呢，忽然眼前一晃，前方小超市里走出来一个人，不正是那个人模狗样的小子嘛。

老钱想起超市门口的监控，莫非他又想假借警察顾问的身份去超市老板那儿骗取监控录像？

不好！监控要是被他偷走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老钱条件反射般冲那西装男吼了一句：“站住！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这一声河东狮吼没把西装男吓到，倒是把周围的群众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情况？这是拍警匪片还是来真格的？

西装男充耳未闻，头也不回走出了小区。

这下就尴尬了，老钱作势摸枪的姿势看起来别提多滑稽了。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个智障，老钱讪讪的拍了拍腰侧，假装里面有把枪，硬着头皮在一众围观群众的注目礼下，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出了小区老钱一眼就看到西装男顺着围墙往右拐去，那边是立交桥下的空地，也是小区附近的违章停车场，老钱刚才来的时候就把车停在那块儿。

老钱脚比脑子快，脑袋里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名义拘捕西装男，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飞奔过去。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还没等老钱气喘吁吁撵上，西装男已经先他一步上了一辆奔驰大G，调转车头朝高架的匝道方向飞驰而去。

老钱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跑回去找到自己的车，拉开车门跳上去，安全带都来不及系上就立刻发动车子，手脚联动，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脚踩油门，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这个时间正值上班高峰期，高架上车流量大，他想赶在上高架前把大G截停下来，不然混进车流里就不好找了。

老钱探头看了看大G的行驶方向，应该是朝出城高速去的，真要让他出了城，跨省追捕麻烦更大。

老钱两只眼睛紧盯着前面那辆大G，单手掌方向盘，另一只手拽过安全带扣好。他的车小，可以灵活地穿梭在车流中，越过一辆又一辆，眼看就快撵上前面那辆大G了，不想对方却突然右拐驶入旁边一条街坊路，老钱想都没想一抹车头跟了上去。

从街坊路出来后，两辆车一前一后汇入了次干道的车流，不知道前车是否有所察觉，突然加大了油门，车速明显提高了，老钱的车紧咬着大G不放。好在城市次干道限速，老钱的车子虽然不如奔驰大G，但在限速的条件下想迅速超车越过大G把它逼停到路边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老钱没打算这么做，他心里盘算着如果对方真的跟这起凶杀案有关，不妨跟过去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老钱不知道的是大G的车主其实早就察觉自己被尾随了，他朝后视镜里那辆破警车瞥了一眼，嘴角分明带着笑，一路不紧不慢地朝着目的开去。

很快两部车都进入了通往大学城的求是路，这一路上沿途都是临安市著名的高等学府，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全国重点大学——之江大学。

老钱很疑惑，那小子来这儿干吗？

老钱自认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后直接报考了警校，好不容易把大专文凭拿到手，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进学校了，一看到书本他就容易脑子生锈。不过，之江大学他倒是挺熟的，之前来过几次，为的都是找一个人。

大G的车主跟之大校门口的门卫打了声招呼，门卫打开门禁栏杆后，他就直接驱车进去了。

老钱万万没想到大G车主居然能开车顺利进出之大校园，据他所知除非有学校专用的通行证，一般外来的车辆是不让随便进去的。

老钱把自己那张通过特殊渠道办下来的之大通行证从手套箱里拿出来，给门卫看过后，门卫也把他放进去了。

一路尾随大G，眼睁睁看着它沿着校园的主干道朝着他最熟悉的那栋楼开去，老钱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果然，车子在心理学院的教学楼前停下了。

西装男从车里下来后直奔教学楼前的大台阶而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上楼前他回头朝老钱的车投去一瞥，这一瞥可把老钱给惹毛了。

好啊你小子，跟我示威是不是？

老钱把车停在大G旁，飞快锁好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进了教学楼，两人都没坐电梯，一前一后沿着楼梯上去。

老钱一路小跑，到了三楼走廊，终于截住了西装男。

他上前揪住对方胸口的衣襟，很不客气的亮出警官证：“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西装男安静的看着老钱，牵牵嘴角：“你不认识我？”

老钱仔细打量西装男，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沉下脸：“少废话！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码多少？跑去凶案现场究竟有什么目的？”

还没等西装男回答，左手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发现门口剑拔弩张的两人，十分错愕。

“钱队，炎明，你们这是在干嘛？”

老钱看看鹤发老者，再回头看看这个叫炎明的年轻人，有点搞不清状况。

“罗老？你怎么……你认识他？”

罗教授呵呵笑：“认识，当然认识。来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就是临安市公安局望江分局刑侦大队重案中队的队长钱诚，钱队长。”

炎明点头：“我知道。”

“钱队，你抓着的这位是我们心理学院从国外请回来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同时也是你们望江分局聘请的犯罪心理学专家顾问——炎明，炎教授。”

啥？专家顾问？还教授！

老钱惊讶得合不拢嘴：“就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教授了？”

“过奖了，钱队。”炎明十分坦诚：“我今年27岁，虚岁29，不年轻了。”

“你这跟我凡尔赛呢？27岁当教授，我37岁都还没上过大学呢。”老钱气得牙痒。

罗教授又出来打圆场：“你们二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钱队，以后关于案件的分析推理你尽可以找炎明，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是，那是。”老钱从善如流，立刻松开炎明的衣襟，发现自己把人家衣服都弄皱了，找补似的拍了两下，堆起一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说：“炎教授，你别见怪啊，我就是一老粗，没读过什么书，不像你们读书人，斯文有礼貌，啧啧，今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哈。”

“客气了，钱队长，叫我炎明就行。”炎明不动声色地抚平自己的衬衫衣领，冲罗教授点点头：“我先去准备一下，十点要上课。”

“嗯，好。”罗教授笑眯眯地目送炎明朝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老钱呲牙咧着嘴假笑，说话都难免咬牙切齿的：“这小子真的是犯罪心理学专家？”

“如假包换。”

“比你还专业？”

罗教授叹口气：“我只是个研究心理学的，人家才是真正的犯罪心理学家，你找我还不如找他，以后记得别再来烦我了。”

“真的比你还厉害？”

“你跟他合作一次就知道他行不行了。”罗教授补充道：“炎明之前跟ICPO合作破获过好几宗跨国大案。”

“爱西屁……啥玩意儿？”老钱一头雾水。

罗教授白了他一眼：“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简称ICPO，也就是国际刑警组织。你不是警察吗，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老钱很郁闷：“这洋文我哪懂啊，你直接说国际刑警不结了，非拽什么洋文，故意损我不是？”

罗教授突然凑近闻了闻老钱身上的味道，嫌弃的用手捏着鼻子说：“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尸臭味？”

老钱骇笑：“嘿嘿嘿，这不刚从案发现场过来嘛，要不我给您讲讲现场的情况，您给我分析分析？”

“别！”罗教授嫌弃的把老钱推出门外，关门前留下一句：“以后关于案子的事你找炎明，别再来烦我，我可不想每次带着一身尸臭回家被老婆嫌弃。”

说完砰一声把老钱拒之门外。

老钱吃了一鼻子灰，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真有这么臭吗？”

*****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在国立美院校门口停下。

郁安推门下车前，开车的中年美妇温柔的叮嘱她：“小安，上完课就早点回家，啊？”

“嗯。”郁安听话的点头：“妈妈，再见。”

目送母亲的车离开，一直到看不见了郁安这才转身朝马路对面的公交站走去。

从美院到之江大学搭公交只需一刻钟，郁安原来是美院雕塑系的学生，今年毕业考研的时候，她瞒着家人报考了之江大学的心理学研究生。

按说一个艺术生要跨界报考心理学的研究生几乎不太可能成功，但事实上从大一开始郁安就经常偷偷跑去之大旁听心理学的课程，今天她终于如愿进入了之大心理学系。

上午十点是犯罪心理学公开课，郁安赶到时发现阶梯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诡异的是平常几乎没人愿意坐前排，今天前排居然挤满了人，还都是女生。

郁安习惯坐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置，路过前排座位时她看到乔诗韵正在跟几个女孩说笑，见郁安进来，她的目光从郁安身上穿过，像是完全没看到她一样。

其实，她们是中学同学，曾经有一段时间诗韵是郁安唯一的朋友，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诗韵就不再理睬郁安了，甚至明里暗里经常针对她，郁安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原因，反正她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郁安在后排靠走道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教授还没来，不过关于教授的八卦却提前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有男生抱怨：“奇了怪了，今天上犯罪心理学的人怎么这么多？差点以为我走错教室了。”

“呵呵，你不知道今天上课的人是谁吗？”

“谁啊？”

“炎明。”

“炎明是谁？”

“知名犯罪心理学专家。”

“不仅长得帅，还很年轻。”

几个女生咯咯咯笑起来。

“我说怎么来了这么多其他系的女生，你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然呢？”

……

郁安对八卦不感兴趣，埋下头拿出耳机戴上，耳机里并没有播放歌曲，她只想隔绝周遭的杂音。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郁安抬起头，看见炎明走上讲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突地跳，莫名的心慌、不安，这种感觉只有每次从梦魇里挣扎醒来的时候才会出现。

炎明看向在座的学生，视线从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掠过，在对上郁安的眼睛时，他注意到她低下头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