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迎上去挥动断缘剑,黑蚺顺势俯下来扑。它血眸使瞳孔与虹膜融合在了一起,毫无神色,以至于它也毫无思想,张了张嘴向孟婆露出滴着毒水的利齿,孟婆反手一剑,黑蚺转转脖子扭了过来,玉青趁乱到黑蚺背后,短剑欲刺,黑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立刻把头转过来拱动,玉青忙后退数步,又冲上去挥剑,黑蚺围着他缠绕,玉青用力掀剑,剑刃擦过黑蚺侧脸,流出一片血印,黑蚺一甩脑袋,甩出了许多白色的血,眼眸即刻从血红变成了原有的天蓝,望着孟婆吐了吐信子,平静的趴了下来,又瞧了瞧四人,转身入了云海消失不见,那一摊白色的血在原地蒸发。
孟婆呼出一口气,松懈的耸耸肩膀色,目视黑蚺远去的方向:“呼,险些出事了。”
书说踉踉跄跄跑了过来,手上拖着伏朱剑:“长辈,您方才说的是……控灵?什么控灵?”
孟婆叹了口气,手一甩暂未回答,书说不肯,又问了一遍,孟婆方烦闷道:“控灵近如控魂,而控魂是由施法者控制灵体走动,控灵则是改变灵体思维,让灵体自行行动,相对来讲,控术里控灵的效果会更好,不过,控灵者,要渡自己的二分之一元神给被控者。”
“渡……渡元神?”玉青追问过去,“敢问长辈,若渡元神,岂不是让自己性命已无,除非控灵者是上等神仙……等一下,血寒上神不可能这就要我们的性命。”
“所以啊,薄蚺平常是不会大肆伤害书徒者,可被控灵以后,思维全归控灵者编制。”
玉青的语气变的冷淡:“谁会逆否上神的规定?”
孟婆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你终究是个少年啊。”
玉青皱着眉站在原地,显然没有听懂孟婆这番话。
“你猜一猜,凡天仙境的神明谁比血寒有地位?”
“这……”玉青灵光一闪,“长辈是觉得,无天在控灵?”
孟婆点点头,转过来面对着他:“不错。”
“我不信…啊,我的意思是——”玉青略显激动,“她平平一介小仙,哪来的权利……”
“无天不是小仙!”孟婆厉声打断了他,“她比任何人了解上神,比任何人都清楚上神的弱点,她是这些神明里最心狠手辣的人!你不知道,她为了自己能攀上武之殿殿主这一席位,曾经滥杀过多少年幼的灵用来补充自己体内的元神!她甚至把阻拦自己的夫君和亲生子女活埋!”孟婆顿了顿,松一口气,又平静下来:“血寒上神清楚,我们谁都清楚,但是她现在的权利与地位,灭了我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即使我孟婆是天帝安排的,可我终是归于无天手下!”
玉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宵处跑过来喊他:“青子,《世》上面的字变了。”随后边喘边抬起头问孟婆:“那什么,长辈,银河佑佑不还是没见过吗?”
孟婆没有回答,玉青对他悄声道:“应该就是不用了,主要的任务我觉得就是斗黑蚺而已。”
“好像也挺合理,”宵处搔着后脑勺笑笑,“不过吧,这么短的任务我总感觉缺了什么。”
玉青险些笑出声:“短?你怎么感觉短的?这次算起来是目前为止第二唱的时间。”
“啊?”
玉青道:“话说,又改为什么字了?”
宵处摊开《世》的页纸,只见发黄的页纸上出现了一句话:时日无多,速速回境。
孟婆在此时插话:“也的确该回去了。”
凡天仙境,金伶城,九胧镇。
千月似乎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见了人影便满脸笑意的站了起来,先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故意关上了门插了锁鞘,才肯笑着说:“你们可算回来了,等了好久,这番话还不知道要跟谁去说。”
玉石好奇的歪起脑袋:“三姐这是有什么事啊。”
千月掩住嘴,眯起眼睛,往楼底下瞄了一眼:“你们可记得庞姑娘?这婚约订了没几日,我看二哥到是先急了,如今什么东西都备好了,光彩礼就五百两银子,那二货还刻了支梅花珠钗。”千月笑的合不拢嘴,也不知是嘲是喜,“明日便是他娶她的日子,你们几个记好了,可别惹什么乱子。”
“我们固然知道,”玉青道,“想问问三姐,明日婚堂有谁坐位?”
“我想想啊,庞姑娘有一个朋友,剩下几十人就都是自家亲戚朋友,姨夫姨娘不能过来,目前看来是差不多了。”千月掰着手指算着人数,然而话音未落,玉兄妹竞相问:“爹娘怎么不能过来?”
“不知道啊,”千月很轻松的摊了摊手,“估计柳云城那边又闹了点什么事,听大嫂说那边干活的人近两天都没法子回家。”
这……怎么会?
爹娘无论哪一次离开金伶城,都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不许回家,北袭所坐的是给县令记录的人,蓝念是一家小客栈的老板娘,若说北袭一人无法近日回来倒还有理,蓝念平平布衣怎的就也不许离开。要么是柳云城出事了,要么就是……
玉青突然想起来神语大陆的事,难不成那边的消息真的令皇主重视、问题又闹在了柳云城?
他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不是一个贴切现实的设想,他也不相信爹娘会与这种肮脏的事情扯上关系。
可是……神语大陆会不会要发起主动进攻,点燃这个战争的火药桶?
凡天仙境所存有的灵气在育灵界内仅次于齐峦仙境,神语大陆与齐峦仙境战过,轻轻松松灭了齐峦,顿时就成了育灵界内灵气最重的神域,后来凡天仙境崛起,现在灵气与神语不相上下,很难不被神语的皇主所妒,那种野心放肆的皇主,也很难不会主动派兵前来攻打。
四人出了院子,玉青正准备问,书说先开口了同样的想法:“青子,你说,柳云城的人一个也不能过来,会不会与神语大陆的骚扰有什么关系?”
“固然有可能,当然,我只是大概的猜想,真去论是非,我无法做出确定 ……你怎么看?”
“我想,既然燕将军确信神语的骚扰,孟长辈又暗示过你们…我猜时间快了。”
二人相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虑、肯定与担忧的交杂。
凌宅之外传来一声少女的呼唤,宵处和玉石很开心的跑了过去,玉石趴在门架子上,对外面的白纳少安叫着“白姐姐”,宵处翻墙而出到白纳少安面前。
玉青抽出鞘中的门锁,像是故意要开宵处的玩笑:“走路,这里还有个东西叫门。”
宵处那股虎劲儿就上来了,整顿了几下衣服,将手抱在胸前:“青子,人高兴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嘛!”
“对,神经病也能犯。”
“诶?”宵处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干笑着,“青子这话就……”
玉青看见白纳少安在对着宵处笑,瞬间就明白了处处什么意思,用“我开玩笑”替他解了围,也算给处处在白纳少安面前留了个面子。
说起来或许不太好,但玉青和其他十五岁少年的确有很大的出入,别的少年这个年纪基本都在为某某女生绽放,唯独他就跟古诗词杠上。不过毕竟是个优点,有这种出入又能怎样?
白纳少安拢了拢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突然发现了书说,于是向太子殿下行了个礼,方站起来眨眨眼对宵处说:“处处,你那次跟我说的故事能再讲一次吗?你们真的好厉害,我记得那次我被鲛人抓走了,母亲找了你们,我就获救了。”
宵处却惊慌失措起来:“那个故事……哪个故事啊?你,你可不要乱说。”
“就是昨个早上你跟我说……”白纳少安话还没说完,宵处就拿着她的手抵在了她嘴边:“我,我没讲过。”
玉石看出了什么破绽,掐着腰坏笑道:“处处,你说说吧,我们也想知道说的是个什么事。白姐姐,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嘛!你要是不说,处处怎么知道是哪个故事。”
白纳少安看了宵处一眼,像是在说“你看,她让我告诉他们”,然后点点头告诉玉石他们:“说是你们那些成年了的大哥哥的事,说是那个叫千澄的哥哥……”
“凌千澄他,你可以叫叔叔的其实。”
“哦,好,处处说他看见过那个叔叔教他的女儿撒娇。”
耶诶?
玉石不可思议的将注目点打到宵处身上:“你真的假的看到那种东西?”
既然话都被说出去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宵处想着,深吸一口气:“我发誓,无一句假话。”
啊这就,这就很离谱。
玉青忙看看四下无人,拍了一下宵处的后背,向另三人使了个眼色就拉着他往凌宅门口走,差点撞上了门,抬眼一瞧,笑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样子是才发现他们四个,敞开门让四人进来。千均千月是高兴的很,大概是要谈一谈婚事,叫四人先去二楼待着。
由于他们这次的座位正对着二楼外台,又没有布置“特殊任务”,四人不得不先回房间里看看书什么的,由于隔音,刚开始完全听不清楚底下一句话,只是能听见一点嗡嗡的说话声。
不久后,底下传来了想对来说较大的话语声,房间的门被千月一下子推开。
玉青合上书本:“三姐,怎么了?”
“是这样的,”千月瞄了一眼身后,压低了声音,“处处小玉,还有小施你们待会站在外台那里看着可不可以,刚才大哥过来了,对这个婚约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点反对,我怕万一没看见动起手,你们帮忙看一下好不好。”
“知道了,三姐放心。”
千月点点头,小跑下去,四人紧接着并排站在外台上。千澄满脸涨的极红,是那种怒的充血,他不停用攥成拳头的手敲打着桌子,像疯子似的破口大骂:“就她?一个烂泥潭子里出身的客栈主子?我看着连头畜牲也算不上!凌千均你听着,咱们金伶凌氏不能找这么样的草民为妻,哪怕是妾也不得!你少说也要苏家刘夫人那样出身一个有钱人家,如果今儿个你把她娶进家里,赶明儿别人能怎么说我?”他指着自己的脸,“说什么凌大官人的家里有了个草民,那我这张脸何处放着?!”
千均冷笑,将不知所措的笑婉互在身后:“你就实话实说,是看不上婉婉,还是怕她耽误了你的面子?”
“你!”千澄又用力砸了一下桌子,千月吓得后退了几步,“你可真是个败家的玩意儿!”
“我们为什么不能娶平民为妻?凡事何时论得了出身,看中的岂不应该是自己的意愿?”
千澄喘了两口气,抽出长剑要往前砍,千月慌忙伸手,拉了两次没抓住,及时赶来的宵处扑上去抱住千澄的胳膊,却被六亲不认的兄长挥手推开,玉青紧接着也要去拦,千澄的手却早已挥了出去,剑刃正比着笑婉,千月下意识想抓住他的胳膊阻拦,而剑已过去,笑婉闪开来,千澄撞翻了桌子又要砍,千均竟挡在其前,握住了锋利的剑刃,一串血珠接连滚落下来。
千月惊叫着去取下剑刃,千澄却将那支长剑咣当掉在地上。
宵处诧异的问长兄:“你想清楚了吗?二哥和那个阿姐都没错!”
千澄瘫软下来,坐在地上。玉青不情愿的扶他起来,千澄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
千均的眼中掠过一丝坚定的寒光。
笑婉大口大口呼吸着,站在角落。
“凌千均……你变了。你从没有过不听我的话。”
“我想,变的是谁,你比我更清楚。”千均注视着长兄的眼睛。
千月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前来劝千澄:“他们又不是违反了规矩,你还纠结什么啊?”
千澄垂下头,咬着牙挤出一个字:“好——”
这声“好”,不知得在未来害多少人。
不过暂时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