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晋荣在安和镇找了两天,几乎是挨家挨户的问了个遍都没有寻得半丝有用的信息,第三天,也是启程回东光市的那天,早早地他起床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李,打算在回去前再去一次曾经短暂待过的学校。
那是他和易诚相遇相识的地方,也是噩梦开始的地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最后却成了和易诚之间羁绊最深刻的回忆。
六点多,天色还未大亮,邵晋荣穿上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踏着地面上薄薄的积雪来到了学校门口。
十来年的时间,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重新砌过的墙和刷新过的墙面干净整洁,不再是从前那般布满了各种痕迹,学校的牌匾也很新,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卫生,牌匾擦得干净到反光。
保安室也不再破破烂烂墙壁斑驳散发着陈旧腐朽的味道。
穿着厚厚保安服的大爷正在室内烤着暖炉打瞌睡,唯一不变的,只有这位脸上多了几道岁月痕迹的大爷。
听到敲窗户的声音,老大爷迷迷糊糊睁开眼,窗户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男人,面容几分熟悉,老大爷眼神不大好,擦擦老花眼镜戴上盯着看了良久才认出这人前天下午来过一次。
“爷爷,我也是这里的学生,曾经读过一学期,后来家庭原因离开了安和镇,这次回来也待不了几天,下午就要回去,难得回来一次,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真的不能进去看看吗?”上一次来因为种种原因老大爷没让他进,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到里面去。
老大爷耳朵有点背,听人说话很吃力,反复问了几次什么才听明白,邵晋荣诚挚的表情让他属实无奈,最终松了口。
“小伙子,我看你都来两次了,这样吧,半个小时的时间,半小时后你就赶紧回去。”
“谢谢。”奔波的这两天一直没睡好,疲态明显,眼里都是红血丝,露出的真心笑容也有几分勉强。
大爷开了门让他进去,邵晋荣把买的两个烤红薯给了大爷作为谢礼。
待邵晋荣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里,大爷捂着热烫的烤红薯一边取暖一边摇头感慨:“今儿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回来了。”
邵晋荣没有去自己的教室,而是直奔易诚的教室,在B栋二楼走廊最中间,但那里的教室门牌号已经变成了高二(3)班,前后门紧紧锁着,透明玻璃窗换成了磨砂的,还多了一层窗帘。
几乎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里曾经是易诚的教室,却不是噩梦的起源,源头是每天放学必经的那条小路。
来这里,邵晋荣抱了一丝侥幸和期待,学校是他和易诚共同所处时间最长的地方,或许他有可能回到了这里,也许可以碰到他。
一边抱着丁点的期望一边设想着遇到易诚之后该说什么做什么,却在围着校园绕了一圈都无所获后,失落和后悔潮水般席卷着全身。
结果意料之中,半小时到了,老大爷吃着烤红薯开始驱赶他离开。
纵使再多不舍,邵晋荣也只能无力离开了学校。
他走后没多久,C栋教学楼三楼,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走廊,目睹了楼下人的离开。
那是比邵晋荣先来的易诚,从邵晋荣出现在学校门口时,在教学楼徘徊的易诚便注意到了他。
他一直跟在邵晋荣身后,看着他走过操场绕到旗台后那个隐秘的角落,久久的站了五六分钟,后来又跟着他去了小树林,小树林多了几棵腊梅,花开的正盛,清冽香味四溢。
跟着邵晋荣的这个期间,易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给他留下了很多不美好的回忆,他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来找他?这个念头不是没有过,却在冒出的瞬间觉得荒唐又可笑。
邵晋荣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他的,或者说邵晋荣不会找他更贴切些。
他亲口说的“一条咬过人的狗不栓紧点怕再出去咬人”,也亲口承认了正在追喜欢的人,所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找自己呢?可能是心血来潮吧,也可能是这次的报复已经解了他心头的恨,让他放下了过去。
可是不管是哪种,还是觉得很悲伤啊……就不能是为了自己吗?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易诚揉了揉眼睛,拭掉温热液体,目送邵晋荣走出学校大门再回到街道上,在对方转过身之际连忙蹲下藏了起来。
既然决定重新开始,就不要再为过往所束缚。
“都这个年纪了,是该释怀了。”易诚滑坐在冰凉的地上,抱紧了膝盖,眼泪却不争气的砸在地上。
从东光市回到安和镇,原来的家被烧之后回来也没了去处,易诚暂时住在大伯大婶家。
还有四天是大年初一,按照安和镇这边的习俗,年初一前就要吃团圆饭,大部分人都会选在年三十或者29号大团聚。
自从易大伯的女儿住院半年后,大伯大婶两边的亲戚都已经和他们家断了来往,大都不想被借钱,今年过年又是老两口,不过多了两分变化。
往年都是陪着女儿在医院过,现在不用去医院,家里却变得十分冷清,好在易诚回来了,不至于只有老两口孤孤单单的吃饭看烟花和联欢晚会。
29这天,易诚去街上置办了不少年货,刚到家便收到了宋邑和阿明同时发来的新年祝福。
这个平常无奇的问候和祝福在易诚的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涛,简短的话语充满了两人的关心,易诚躲在狭窄的厨房,努力逼迫不让眼睛发酸变红。
“阿诚,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的,买的太多了也用不完。”易大伯提着邻居送的河鱼走到厨房门口见易诚握着手机在整理买的菜,不由开口。
“没事,这个天气放着也不容易坏。”
易大伯把鱼装在接了水的桶里,帮着易诚收拾,到了年三十这天,易诚做了一大桌好菜,三个人摆了四副碗筷,多余的那一副是给堂妹的。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小小的客厅里看春晚,欢乐融融,似乎没什么悲伤,但易诚知道,堂妹的去世对于大伯他们而言是永远愈合不了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