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幻境中,沈青云发现这个村子的历史与他的推测大差不差,与近百年来的资本对任何地区的侵略相同,一切的开始是碾压性质的武力入侵,村里人仅仅是经过粗略加工的石斧和一系列木制冷兵器在入侵者的炮火碾压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失败。
在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之中,无数的残肢堆砌在四处,血渍染红了这片土地,到最后,他们甚至连可以下脚的干净地方都没有。.
沈卿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在院子里看到的那棵树那么的高大。
这般残忍的景象映瞳孔中,饶是秦黎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这已经不是心理上的厌恶了,人体的各种部位**裸的散落在各处,不断的刺激着人的感观,让人忍不住生理性的呕吐。
他们只是历史的旁观者,无法干预任何历史的进程,对于现在人类而言,历史更像是一块警示牌,上面写着先人的血与泪。
但偏偏,最了解历史,最善于从历史中总结经验的往往是那些既得利益者而不是受害者,在无数经验的积累下,既得利益者不断积累自己的优势,潜移默化的维持自己的社会地位,而被压迫者却会为从他们手里得到的丁点利益而兴奋,从而屈服于既得利益者之下,并通过歌颂对方所谓的善良,再一次加强既得利益者的社会地位。
再一睁眼,沈卿云发现自己面前的转变了,自己正坐在一辆吉普车的后座,他费劲的抬起头才能看到面前座椅的头部。
看来视角转变了,这似乎是一个小孩的意识,他下意识的开始观察四周,尝试弄清楚现在的情况,还有秦黎的位置。
此时的他坐在后座中间的位置,主驾驶位在他前方的右侧,侧面有两人将他紧紧的夹在中间,他们腰间的武器隔得他有些疼。
看来他似乎是被保护着的。
“弟弟啊,”一道干净的嗓音传来,沈卿云睁着朦胧的双眼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很快就锁定了声音的主人—在副驾驶位上探过头对着他眯眼笑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小孩的仰视,他的笑意更深了,右眼下的泪痣在身后穿过丛林的阳光照射下显出了些独属于高中生的灿烂,他说到:“爸爸让我带你出来玩,开心吗?”
“开心。”沈卿云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
“那你知道我们今天要玩什么吗?”面前的哥哥用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小孩的头。
沈卿云不受控制的摇头,摇的很用力,他知道这是一个孩子有些撒娇的行为,虽然他从来没有做过,看来这个小孩应该很喜欢他的哥哥。
“那我就悄悄告诉你吧,”哥哥探过身,把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今天就可以玩我们创造规则的游戏了哦。”
吹到耳边的呼吸是热的,但沈卿云却遍体生寒。
只是一瞬间,他脑海里的一切都连起来了。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盯住了眼前的男人,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有什么东西被在长久的压抑中被释放出来。
“你……”冲破桎梏,他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但也经此而已。
在哥哥无声的笑容中,沈卿云目光再次模糊了起来。
地点再一次刷新,这次他并没有再附生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又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继续观看这一出好戏。
由于刚才事情的冲击,沈卿云隔了十几秒才回过神道:“你刚刚听到了吗,那个自称为哥哥的所说的,’ 创造规则的游戏’。”
“听到了,”秦黎点点头,“所以我们之前在寺庙里面找到的那些所谓的规则,也是这个哥哥口中所谓的游戏,他让自己的弟弟去制定这个规则,控制村民,又让弟弟眼睁睁的他们执行他创造的规则去屠杀孩童吗?
“但他为什么要怎么做,这完全是多余的,就算是为了折磨这个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除非这个哥哥是个极致的变态。”刚说完,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添了一句:“而且这弟弟也也不可能在未经刻意引导的情况下写下这么骇人听闻的规则。”
沈卿云觉得有些奇怪,他一边梳理着脑海中的线索一边说:“这么复杂而又形式化的东西,很少会出现在现实里,除非……”
“除非,这是一个仪式,”秦黎心领神会,“还是有其他我们没有察觉的目的?”
“也许。”现在的线索还不甚明了。
一阵沉默,直到车辆驶入的声音传来两人才从思绪中抽出。
“你刚刚去哪了?我没看到你。”秦黎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那个小孩身体里。”
“那你有没有从那孩子身体里面得到什么信息?”她掰着手指举例:“比如记忆,触觉这种主观感受,只有这些是我们作为客体感受不到的线索。”就算是刚刚那个男人的悄悄话,作为没有实体的幽灵,也可以无视物理规则穿过去听。
“没有。”
“奇怪,”秦黎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疑惑道:“如果是这样,那又为什么要特地设置这样一个视角。”
“也许,这不是因为什么线索之类的原因。”沈卿云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话语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个孩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个车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太高了,在落地的时候险些摔倒,但他很快就站起身来,恢复了有些刻意绷直的站姿,拉起哥哥的手走进村庄。
“那是因为什么?“
面前的场景变化的很快,小男孩从**岁的模样眨眼间就转变为十二三岁的样子,可以看出来村民们对他的态度有最初的厌恶变为了喜爱,乃至于对守在村子里四周的军人都放松了警惕,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军人与村民组成家庭。
忘记仇恨要多久?沈卿云不知道,小男孩进入村子与屠杀的日期相差多久他也无从得知,但日子就这样过去,在生活面前,一切情感似乎都很轻易的被磨平了。
“或许只是想要自己的愤怒,悲哀和无奈被人看到,被人认同吧。”
“这样啊。”秦黎眨了眨眼睛,没有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传来,庭院中的火开始燃烧,村民们将手中犹如圣物一般捧着的幼小生命放在了火焰中央。
对自己创造吃人规则的愤怒,对村民盲信的愤怒。
在火焰一旁站着的,是那个男孩,朦胧的雾气汇集在他的眼里,被烈火灼伤的面颊透着红色,眼角上是不知从那里沾染来的血液。
对自己无法改变的悲哀,对村民命运的悲哀。
男孩不住的摇头,举起的双手也满是红色,凝结的液体不断的从指尖滴落,他似乎还想往火焰里走,但被身后的两个人拦住了。
对于自己弱小的无奈。
他跪了下去,隔着高温扭曲的空气与沈卿云对视,
他太渴望了,太渴望向别人倾述这心底的愤怒,他太渴望与别人和他一起记住这份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