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他们概念里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它推翻了他们关于这个世界背景的所有猜测。
这并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而是一个已经与现代社会高度关联的社会。
这个认知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为什么呢?
都已经可以在这里安装监控,不会没有条件向这里输出其他数码产品,但他们在经历剧情的过程中,除了这个诡异的寺庙,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其他任何与现代社会相关的机械产品。
黎冷抑制住自己发自内心的寒意,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影,径直走上前去。
对他来说,既然已经无法抹去监控对自己的记录,还不如借此换取更多情报。
黎冷平时也算个数码爱好者,仅仅一眼他就认出了摄像头的款式。
黎冷吞了口唾沫,脑袋有些发晕,这个摄像头是二十年前发布的系列,但直到今天还凭借着高性价比在市场上占据着一席之地,他想起自己在测评博主视频里听到的那一句话。
“这款监控比起家用,更加适合直播。”
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直播间终于迎来了第一条评论。
“好像有脏东西混进去了呢~”
就在屏幕的另一头,男人坐在柔软的靠背椅上,他身体随意的向后靠去,将椅背压的倾斜。左脚小腿搭在右腿上,双手交叉,颇有一种地痞流氓的气质,身上的西装却又很好的化解了这种感觉,将他身上的观感变成了慵懒和矜贵。
“别让他碰到我的货,污蔑了神的意志可不是你们担待的起的。”又一条评论。
“听到了吗?”男人微微挑眉。“我们要保证我们的服务质量,现在科学和教育发展的太快了,我们剩下的客户不多了。”
阴影中,一个人影无声的离开。
“无所谓,”坐在他身旁的女人无所谓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睛。“到时候再创造一个宗教不就行了。
“科学创造权威,而权威又是宗教的代表,二者互相转化,相互支撑,我们只要截取科学的一部分,在加之以我们所谓的宗教思想,完全可以支配一大批客户。”
“这次选个什么呢,”她坐在椅子上转着圈。“量子力学,怎么让他们付钱呢?”她歪头,做思考状。
“回去在想,”男人站了起来。“我们还有正事。”
“吃相真难看,那个东西真的能成功吗?”女人带了些抱怨的语气。
“成本是我们唯一的限制。”
镜头外,一瞬间,超出黎冷神经计算能力的无数想法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以至于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空白。
所有的思考都导出了一个结论。
他缓缓后退,在经过燃烧火焰时,他的裤脚沾染上微小的火苗,转瞬间席卷了他的半边身子。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功能。
他几乎是爬着将门打开,他想让唐甜甜先离开,自己来过的痕迹已经无法抹除,但她还有希望。
但,当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一幅幅苍老的面容,老人们就那样围绕在门口,表情肃穆。
怎么会这么快?
水浇在他的身上,驱赶了令他痛苦的炽热,却并不感觉凉爽,取而代之却是发自内心的寒冷。
火焰褪去,腿部的伤口显露,一种比火焰更加红艳的颜色裸露了出来。
繁杂而又妖异的的花纹从他的腿部一直蔓延到他的面部,覆盖了他被火焰灼烧过的红痕,尤其是他的眼角,那一缕红深深的刻入的他的皮肤,搭配上他失神的双眼,更显出无助的惶恐。
这一刻的他就像神话中堕落的神,被恶鬼扯下了人间。
此时的唐甜甜就站在右侧的门缝后,她的嘴被郑临光死死捂住,发不出一丝声响,眼泪充盈着她的瞳孔,她只能依稀的辨别门外男友的轮廓。
但纵然如此,她还是看到了对方与她交叠的视线,和他缓慢张合的嘴唇。
在两人相处的日日夜夜中,她无数次的看过黎冷在她的耳边呢喃这样的字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瞳孔猛地张大,攥紧了手中的字条。
那是一张纯白色的纸张,上面的空白被工整的直线划分成十几个空格,而在空格之中则填写的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宗教典籍。
就在黎冷关门后,过于恐惧的唐甜甜选择了同郑临光一起行动。在进入这个房间后,他们很快的就发现了供台上摆放的书册,令他们惊讶的是,这本书册显然就是街边上花两块钱能买到的款式。
打开书的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所谓“宗教典籍”的敷衍之处,在典籍寥寥几页的的内容中,除去前方暧昧不明的高中物理公式,和鬼画符一般意义不明的文字,唯一一个有明确的指向性信息的只有她手中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
“一切具有价值的,皆是商品。”像是临时起意随手写在旁的,这段字写的极其潦草,却又能从隐约处看出写字人良好的书法底蕴。
这段文字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现在的她明白了,一阵寒气蔓延在全身。
五年前的他们还只是刚刚迈进大学校园不知世事的学生,他们只看的见眼前的热烈,看不见未来的坎坷。
虽然缺少侦破未来的能力,他们却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同样遥远的星空。
那时的他总是在约会前支好提前向社团借来的天文望远镜和小零食,在无尽的星空下,在地面人们的仰视下,黎冷站在观测台上用自己不甚明白的专业知识努力讲解辨认天空中闪烁的星光。
那时的他们离人世那么远,离天空那么近。
即使后来的他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了天文学的道路,他们也总是会挑一个月中最晴朗的夜空,一同观赏。
“在我们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会看着我们吗?”她常常问。
“当然,我们不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物,在广大的宇宙中,我们也只是被观察的对象之一。”他总是这么回答。
也许他也希望有一双眼睛看他,看到那些被他深埋在角落的苦难,将它公之于众,燃起舆论的战火,烧出一片净土。
但,火焰燃烧过后又能留下什么呢?他迟疑了。
“眼睛。”她看向头顶的黑暗,拉开男人的手,无声的重复。
高度发展的文明社会低下头来对原始社会的俯视,又何尝不是他们将镜头朝向星空所对应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