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众人的非议, 还是棠折之带回家的账簿和头发勾起了什么,之后棠家陆陆续续送来过一些东西。xinghuozuowen其中还有啾啾想要很久的储物手镯。
啾啾全部还了回去。
她不需要这些二手的温情和迟来的宠爱。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自由,不会再因他们生出心魔, 无所束缚, 她彻底独立了出来的自由。
棠鹊也觉得自己很自由。一种空寂的自由。
她没了娘亲,没了家庭, 没有人再关注她的自由。
其实关注也是有的,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有人说她是媚修的女儿,有人说她抢走了啾啾的一切, 有人说她天赋极高,修为却比不上小残废啾啾,让人笑掉大牙。
当然也不全是嘲讽,依旧有人追随她维护她。
啾啾就在去主峰兑换贡献时,看见昆鹫跟着粉衣少女,一如既往的热忱真挚。
“你生气了?”昆鹫问。
他们刚刚从回春堂出来。
近日有长老在玄机坛**,所有内门弟子均可听学。棠鹊每一堂课都去听了,积极勤奋, 这与她以往的作风不太相似——之前她住进回春堂的时候,都是满脸无所谓, 不太用功的。
今日出门前,被回春堂的医修师姐拦了下来。
“你最近最好不要修炼。”那医修师姐说, 态度和蔼,声音轻柔,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完, 心境也跌得厉害,先养好自己状态,再刻苦修炼也不迟。”
棠鹊别开视线, 没吭声。
见她漠然地肃着一张俏脸,一言不发,师姐泡了杯清心茶给她。
“外面那些流言不用理会。”
“我知道你也许想尽快赶上啾啾师妹的修为,可你心境如此动荡,再强行修炼,就怕会生出心魔,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棠鹊突然直起身子,淡淡笑了:“我修炼是为了赶上钟啾啾的修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师姐一愣,昆鹫也一愣。
棠鹊在师姐那莫名其妙的神情中,紧盯着她,一字一顿,清凌凌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想当然。”
自以为是。
自以为以为自己看穿了一切。一边说着不要理会外面流言,一边却又轻信那些流言。
棠鹊知道自己有些不同以往的乖戾放肆,仿佛一直以来包裹住她的那团茧被打破,她变成了一只蠢蠢欲动的小蛾蠓,急需做些什么,去飞蛾扑火,或是被浇灭。
这会儿听见昆鹫的问题,她歪了歪头。
她生气了吗?
棠鹊一脸无趣:“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好笑?”
“那师姐现在肯定也觉得我是个坏孩子了。”棠鹊低声道。
就因为她顶撞了她。
藏雀山——说不定柘阳城的风向都已经变了。
啾啾从小阴郁冷漠,心思深沉,可就因为悲欢楼那事,她成了大家口中的可怜孩子,一举一动都值得理解。
而棠鹊一向与人为善,待人真诚,现在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不管做什么都引人猜忌。
真可笑。坏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却不能做错一件事。人们总是这样轻易的去评价他人,凭什么?
昆鹫冷笑:“区区医修而已,在意她做什么。回头我自会收拾她。”
棠鹊没说话,突然转过身,目光捕捉到了那边短发的少女。
那小姑娘只是轻轻一瞥她,便移开了视线。身影朴素,脚步匆匆,仿佛一柄剑的残影,轻易地穿破碧水云天。
棠鹊抿了抿唇,也加快速度,继续奔赴那**的玄机坛。
其实原著中也有棠鹊不顾心境执意修炼的情节,是在棠鸠化魔伤害了她朋友之后。棠鹊同样顶撞了回春堂的师姐。
不过那时读者的评论都是支持的。
“傻逼师姐,什么都不懂,凭什么靠自己揣测去定义我女儿?”
“怼得好,鹊鹊好酷!”
“鹊鹊终于不再活得那么压抑了,敢于释放自我真的很棒,一路走来太心疼了呜呜呜!”
……
不过这些和啾啾都没有关系了。因为她没有化魔,至少在这一点上她可以问心无愧。
她现在直奔天星阁,在这里,她可以用她的门派贡献兑换一件法器。
其实啾啾现在的战技已经不太需要法器,尤其是这些下品法器。
但它们好玩呀!
就像游戏里打boss才会爆的特殊装备一样,每一把都能开出不一样的技能,多有意思!
啾啾像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
天星阁值守弟子将库中目录拿给她,见她高兴,又一起帮她挑选。
“这把剑叫长短剑,你正面拿它,它可以变长,你反面拿它,它可以变短。”
感觉没什么用。啾啾拒绝。
“这把剑叫弓剑。不是弓箭的箭,是长剑的剑,它可以幻化出一个供你使用两息时间的弓。”
那也没什么用。一来啾啾不会用弓,二来就算是神射手,也没法在两息时间内瞄准射击。
“这把叫猫剑。你用灵气催动它时,它会化出一只幼猫来蹭你——这是咱们天星阁兑换量最高的剑,猛男必备。”
“可我不是猛男。”啾啾惆怅。
正犹豫间,肩膀被人拍了拍,有人喊她:“啾啾师妹。”
啾啾回过头,立刻看见张弛站在身后。不知为何脸上有些伤,正微微笑着。
她乖巧:“张弛师兄。”
“嗯。”
张弛应了一声,抬眼看看她与那天星阁弟子正在观看的目录,虚擦一把汗。
“看来是赶上了。我刚去问世堂找你,他们说你来换剑了,我还以为我会来迟。”
说着,他将身后被布包好的东西递上来:“给你的。”
长条的,坚硬的,有柄的。
啾啾愣住:“这是剑?”
“对,”张弛道,“小钟说你剑断了,让我把它给你。”
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这是小钟自己锻的,算得上咱们铸雀峰排名前十的好剑。”
啾啾接了过来。
原来小钟师兄之前说去铸雀峰拿把剑,不是随口说说。他有记得。
他这个人看起来毛躁躁凶巴巴的,其实意外还挺心细。
啾啾弯了下嘴角:“谢谢师兄。”
“不必谢我。”张弛催促,“你快试试。”
天星阁的猫剑最终没能推销成功,小姑娘转眼间便和张弛去了练武坪,这里有傀儡供他们练习。
钟棘锻的剑很轻,拿在手上几乎没重量。和他人一样华美艳丽,剑柄上有啾啾经常用作标记的那些花纹。
几乎点明了这是啾啾专用。
她催动它。
顷刻间,花纹如水波一般漾开,在地上绽放出一蓬蓬赤红花朵,流光潋滟。
“砰”的一声,踩到花的傀儡悉数被炸成了渣!
木屑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碎得彻底。
强悍霸道。
张弛已经见识过这把剑,不算惊讶,但还是忍不住为那杀伤力极高的威力而心跳几分。
啾啾则惊呆了。
美艳如钟棘,凶残也如钟棘。还真是小钟师兄会锻出来的剑,狂战士专用!
而且这强悍又华丽的招式,和啾啾幻想中的小花花招式很贴合。
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宝物。
“唯一不太好的是,这法器没法在战斗中频繁使用,要花一刻钟时间去养它。”张弛道。
大部分强悍的法器都没法一直使用——需要等它自己慢慢修复完毕,才能催动第二次。
一刻钟,对于这种高级法器来说,已经很快了。
啾啾点头。
“喜欢吗?”张弛问。
“喜欢!”啾啾正声。想了想,她将剑收回鞘中,“我应该当面谢谢钟棘一声。”
“最近可能不行。”
张弛摇头:“小钟锻完剑便闭关了。”
闭关?
啾啾愣住。
“对。”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张弛缓声:“他在突破金丹期。”
***
小钟师兄在突破金丹期。
啾啾觉得好像很意外,又好像不是很意外。
钟棘本来就是野蛮生长的类型,看见阻碍就立刻想冲破,谁也不能拖慢他。
但别人突破金丹期都会做很多准备。什么炼神丹、聚灵物,还要挑个灵气充足风水好的洞府,观天象,测阴阳,等个天时地利人和。
不知道小钟师兄有没有做这些准备?
啾啾翻了个身。
突破金丹期……
张弛师兄是比较快的那种,据说只花了一年时间。慢一点的,据说要花几十年上百年,还不一定能结出一品金丹。
不知道小钟师兄会花多久。
想了一会儿,啾啾索性爬了起来。
最近问世堂没什么任务,正好钟棘灌顶给她的那一套法术,她也练得小有所成,灵气够用。
不如她也闭关罢!
对于修士来说,闭关深入无我之境,时间便如风一般匆匆掠过,弹指间不知道过去多少岁月。
等啾啾再见到钟棘时,已经是八个月后。
水灵根修士们又在外面呼风唤雨,水汽飘荡,乌云沉沉,屋中稍微有些昏暗。
她头发长长了不少,少年捻着一绺细软发尾,随手把玩。
按理说再次见到钟棘,应该很高兴的。可啾啾心情却不太美妙。
她平平淡淡:“钟棘,你是不是要去紫霄仙府了?”
距离清元秘境开启时间越来越近,门中弟子也越来越躁动,仿佛大考前的焦虑。紫霄仙府啊,那可是成仙必入,人人都想飞进去的宝地。
可这种躁动,对于啾啾来说,非常不好受。
“啊?”少年刚睡醒没多久,还有些惺忪,“嗯。”
啾啾道:“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钟棘想也不想,“不许去。”
“为什么?”
少年一愣,放下手,微微拧起眉:“……会很危险。”
啾啾看着他,话锋一转:“钟棘,你会杀掉我吗?”
没想到她时隔这么久,会突然再提起这个,钟棘那双眸子瞪大两分:“别老和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啾啾声音平缓,不为所动。
“上次在悲欢楼,柳缈说我聪明,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钟棘,你从来不防着我。”
“你说什么……唔。”
少年突然闷哼一声。
小姑娘刚才明明一直很乖巧,但转眼,便像骤然发难的小型捕食者,敏捷地将她的猎物按倒在床,翻身坐到他腰腹处,一只手用力按住他肩膀,居高临下。
少年肩膀单薄坚硬,线条姣好,体温略高,透过衣袍传到她手心。
“钟棘。”她俯身看下去。
少年耳下的红笺铺在还未扎起的黑发上,流动的火光美艳得惊心动魄。
他胸膛微微起伏,与她对视。
啾啾慢吞吞的:“以下都是我的猜测。”
她声音清晰。
“你三个月便结出了一品金丹,想来应该天赋极高、天资极佳,便是昆鹫也比不过你。而你上次说,你三四百岁了。三四百岁,凭你的天资,足够你变成……很厉害的人。”
“再者,修为可以骗人,威压和神识却骗不了人。你威压太强,以至于大家面对你时,都会不自觉心生畏惧。而你识海中的样子,也不止筑基期修为。”
钟棘识海中的红衣少年,之前帮啾啾突破境界的那少年,修为远超筑基期。
“上次在悲欢楼,你杀了柳缈后,特意先逼出她元婴捏碎,我还在想,为什么要先捏碎她的元婴。后来,我在藏经阁看到书上说,有极少数修士能分化出第二元婴,作为自己分|身使用。”
“你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所以你下意识提防柳缈也有这个能力。”
“就是说,我面前的这个钟棘,只是你的第二元婴。”
啾啾摁得更用力。
“你要回去紫霄仙府,又不能光明正大回去,所以我猜,你本体在紫霄仙府做了什么坏事,被困住了,对不对?”
啾啾虽然是个小残废,但脑子特别好使。
别看她不声不响,不多计较,实际上疑点全被她攥在手里没有放走过。
她低下头:“我知道这么多,你想不想杀我?”
钟棘“唔”了一声,他本来也没准备瞒她。
不过少年很烦躁,不仅仅是因为钟啾啾心境一动荡,就对他作风强硬,展现出压迫性。还因为她老想让他杀了她,他很不爽。
钟棘一口拒绝:“我不要。”
“但你如果不杀了我,我就会用我掌握的信息来威胁你。”啾啾手心用力,“让我和你一起去紫霄仙府,嗯?”
声音里一半是强制,一半是不安,倒仿佛她在烦扰什么似的。
昏沉空气中,又有动静响起。
迅速剧烈。
柔顺的大型猎物终于受不了被压制的感觉,就地反扑,立刻将小姑娘摁在身下制服,再也不能挣扎。
钟棘肩膀还有些痛,拧着眉,俯视她:“你到底是想被我杀掉,还是想和我一起去紫霄仙府?”
啾啾愣住。
好半天,垂下眼皮,低低的:“……都想。”
也想回家。
也想和小钟师兄在一起。
她挡住脸,很难过,想不通该选哪个。
……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少年才坐直身子。
揉了揉肩膀,又瞥她一眼,将她提过来,让她跨坐到自己腿上,与自己面对面。
小姑娘小小只的,眼睛浑圆。
钟棘动作简单粗暴,声音也不怎么温柔。
“你下次给我正常点说话,不要一着急就先想着压倒我。”
他说得很凶,也很纯洁。
啾啾知道错了,低下头:“哦。”
她乖乖巧巧的,看起来不会发疯了。
钟棘这才道:“你这点修为,去不了紫霄仙府。”
啾啾:“嗯。”
少年又看她一眼,随手把她眼角没擦干净的泪痕揩了。觉得她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跟个小崽子一样。
真麻烦。
他摁着她后脑勺,将她勾近了些,额头抵上她额头。
“你要在一年之内升上金丹期才行。”
啾啾:“嗯。”
钟棘:“你能做到?”
啾啾:“不能。”
她有几斤几两,她还是很清楚的。这和大家一起努力考上帝国第一大学不一样,这不是努力能解决的差距。
她拼死了,顶天能在明年到达筑基大圆满。
“我想不到解决办法。”啾啾机械道。
就是想不到,才很狂躁。
钟棘没说话。
啾啾盯着少年那双暗红的瑞凤眼,眼尾深色特别绮丽,让她想捏捏看。她一直盯着,直到识海慢慢放松、打开,做好准备迎接他。
片刻,少年凑近了。
却不进她识海,只是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他唇瓣贴上她,将舌探入。
柔软湿润,青涩不已。
啾啾一愣。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她与钟棘,在氤氲的雨声中接吻。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
《房中术》下面还有一行小标题——双修宝典。
钟棘看了三页,就和啾啾之前描述的画面一样,太恶心了。恶心到他眼底暗红,差点剁了张弛。
那是铸雀峰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一连三天,张驰师兄都在抱头鼠窜,挨家挨户拍门求救。韶慈纹丝不动,淡饮闲茶。其余弟子,有心帮忙,无力回天。
最后张弛带着一身伤,身残志坚给啾啾送剑。
钟棘则想了想,这什么双修宝典,只有第一页上半部分的画面他勉强能接受——便是这样,唇齿相依。
书上说,要使双修效果最好,必须阴阳合一。也就是说,只做一半,效果应该不会太圆满。
倒也正好。
他身上灵气太多,啾啾那残缺的小灵脉根本承受不住。
然而这样紧密贴合后,少年却意外发现了乐趣,慢慢深入、探索、缠绵,一时忘了还要运转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