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暮月这种究极面瘫,无欲无求的冷冰块, 听到姜九黎这话, 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下:“美人乡?”
“是啊, 一头栽进去溺死了,神仙都救不回来,”姜九黎冷声道, “还打崖山呢,心都不知道飘哪里去了。kanshushen”
夏知桃:“…………”
张斓眯了眯眼睛,狠狠瞪了姜九黎一眼, 细白五指紧紧攒着衣袖,面颊气得鼓起一点。
她半个身子躲在夏知桃后边, 被对方给气得七窍生烟。她恨不得地冲上去揍人, 却碍于马甲缘故不能出手,可谓是委屈到了极点。
趁着姜九黎和暮月说话的一小会功夫,崖山这边也没闲着, 迅速排列出了一个严密阵型。
琥闻尘层层叠叠给身后弟子们设下了滔天的保护禁制,目光一直聚在姜九黎身后, 五指间灵气四溢, 警惕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胡子师祖站在他身侧,掌心间召出一个宝塔灵器,眯了眯眼,道:“琥峰主,魔尊忽然出现在此处,你打算如何?”
琥闻尘淡声道:“打就是了。”
“如今不同以往, 上次姜九黎仅有六层魔功,还处于魔少君之位,”正罗衣稍有不安,轻声道,“但如今他已是魔域尊主,更是得到凶兽认可,恐怕——”
琥闻尘道:“无碍。”
他神色淡漠,五指间压着巨大灵力,长剑之上寒芒四涌,好似风雨萧晦,隐隐有雷声四起。
琥闻尘是极为稀少的单一雷灵根,天生灵力精纯,本算的上是一名绝世天才,当年却恰巧撞上年龄更小的漠无声,被对方硬生生地压了一头。
因着师兄弟的关系,崖山师尊一度担心两人会不死不休,但实则他俩都对生死决斗不感兴趣。
漠无声性子冷淡至极,不辨是非不分明理,只听从崖山指令;琥闻尘则沉迷修道,每日都在琢磨怎么精进功法,打人才能更加疼些。
魔尊拎起黑斧,懒洋洋地摆了个起手式,而琥闻尘将长剑渡上一层雷耀,身侧灵气四溢。
现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一幅风雨欲来之势。
正罗衣排名不高,此番掌门让他一并过来也只是负责治疗善后的,并没有能够插手高阶战斗的实力。
他看着几人,五指拢在身侧,还是有些担忧:“可是……”
胡子师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开口解释道:“正峰主不必忧心,就算魔尊再怎么厉害,穿过屏障后还是会被压制一半实力。”
正罗衣顿了顿,没说话。
姜九黎身为统领魔域南北界的尊主,实力自然是斐然,但被屏障生生压制住一半后,绝不会是琥闻尘的对手。
但他们需要担心的,并不只有姜九黎一个人。
暮月站在他身后,轻抬了下手,葬剑冢的千万剑灵应声而起,呼啸着回应着她。
她本就是剑煞,在魔域之中修炼数载,能够操控剑冢中的万千剑灵,在数量上有着绝对优势。
之前她不愿反抗还好,一旦真的打起来,就算不敌琥闻尘,却极有可能伤到一同前来、被琥闻尘圈在禁制之中的崖山众弟子们。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
一个尚未出现,却绝对不容忽视、不可小觑,能够直接奠定胜负之人。
正罗衣稍稍侧过身子,不露声色地望了夏知桃一眼,见对方安静地站在众弟子之中,正低头与身旁的张斓说着话。
千里迢迢一路冲到魔域主城,将姜九黎喊来这里的张狂……却并未出现在此处。
之前夏知桃说是要去寻人,但出去不到一会竟然便回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寻到张狂,有没有拦下对方。
正罗衣长叹口气,他倒也蛮有自觉,向后稍稍退了几步,无意加入战局之中,而是运起周身灵力,默默将琥闻尘布下的禁制加固几分。
崖山与魔界不死不休,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但因为双方皆是高境之人,要真动起手来,别说铸剑山庄,怕是整个水乡都得遭殃。
没人愿意先出手,双方一时相持不下,导致气氛稍有一点点小尴尬。
“崖山那边咋回事啊,怎么还不打过来?”姜九黎小声嘀咕道,“这斧头好重的,我手腕都酸了。”
暮月瘫着脸,道:“他们应当是忌惮尊主您的实力,殊不知过了屏障之后,您可能连我都打不过。”
姜九黎:“…………”
“好啊你,本座千辛万苦过来帮忙,你还敢埋汰我,”姜九黎很受伤,“要不是看着狂妹面子上,我早扔下你跑了。”
他吸吸鼻子,悲从心来:“明明说好一起打崖山的,狂妹那家伙居然不讲信用,肩上背着如此重任,整天就只知道谈恋爱,我可去她的吧——”
姜九黎的话还没说完,却蓦然被暮月打断了:“尊主。”
她轻叹口气,声音平淡一如:“您回魔域去,这是铸剑山庄与我的私事,本就不该牵扯进来。”
“我这一生,都是为了帮惨死的小主人复仇,”暮月顿了顿,忽然笑了,“如今圆满完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姜九黎道:“我没想管的,是张狂把我喊来的好不。但既然来都来了,肯定要顺道把崖山揍一顿,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暮月道:“您又打不过。”
姜九黎不高兴了,反驳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三个崖山峰主而已,谁说我就打不过他们了?”
他晃了晃黑斧,信誓旦旦道:“就算被屏障压了一半实力,本座照样能把他们打的头破血流、满地找牙——”
暮月道:“最前头那白衣的,崖山排名第二,修为如今是渡劫四阶。”
姜九黎:“…………”
眼看姜九黎表情快绷不住了,暮月风轻云淡,又给他狠狠扎了一刀:“他是雷灵根,实力与崖山掌门不逞多让,仅次于子午虚君漠无声。”
“不是吧??崖山第二都来了,”姜九黎顿时有点惊慌,道,“狂妹没说过这个啊。”
暮月道:“可能是忘了。”
“糟了,真要这样的话,我可能真还打不过,”姜九黎忧心忡忡,“狂妹那家伙又不见踪影,这可怎么办才好。”
暮月顿了顿,没说话。
她稍稍向后退开一步,面上虽是没有明确表达出来,却是想要姜九黎先走,一人留下来面对崖山。
他们聊了几句,崖山这边听得不太分明,而琥闻尘在将禁制加固好几层之后,心中细细一估量,感觉差不多了。
说打就打,他身形蓦然腾空,浩大灵力翻涌而来,乌云层层叠叠盖住了天际,隐隐充斥着紫色雷啸。
“不是吧,一上来就是这招?”姜九黎真的慌了,“你等等——”
琥闻尘怎么可能真的停下,五指并拢向前一推,惊雷瓢泼而下,猛地轰击在剑冢山坡之上。
霎时间,飞砂走石、天昏地暗,黑灰纷纷扬扬地遮拦了视线,琥闻尘正欲再次出招之时,烟尘中忽然冲出了一个身影。
那人动作极快,长发以黑绫紧束其后,五指间攒着几片澄澈花瓣,乌墨眼瞳定定望着他,似雨后水泽般映出一方天地。
琥闻尘蓦然愣住。
“轰”一声惊天动的巨响,琥闻尘被浩大灵力猛地向后推去,整个人径直砸到了废墟之中。
众弟子全部吓了一大跳,而夏知桃迅速转身,便发现刚刚还躲在自己身后,拽着衣角的张斓,已经望不见身影。
……她一直以来都在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张狂一身漆墨黑衣,足尖踏着几片浅色花瓣,厚重黑雾一层层弥漫开来,乖巧地缠上细白指节。
她身形被风裁的单薄,长睫微微垂下,落下疏寥的影,高居临下地望着众人。
琥闻尘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一击便被轰到废墟之中,张狂淡定地抚了下指节,从高空落下。
黑靴轻软点地,踩着深埋断剑,发出几声窸窣声响。
张狂抬手将长发挽至身后,懒洋洋地转过身来,道:“还好吧?”
因为来的匆忙,张狂忘了披上黑袍,身上便只余了件单薄黑衣,被风迎面一吹还有点冷。
“好什么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我这就走了。”
姜九黎痛心疾首:“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我过了屏障实力被压制好多,还敢让我和崖山第二打。”
张狂心虚道:“我又没说我不来。”
姜九黎想想也是,刚才琥闻尘一击声势浩大,他要是硬接下来绝对非死即伤。
还好张狂及时赶到,翻涌花瓣将惊雷尽数化解,这才逃过一劫。
姜九黎决定不计较张狂坑人了,但他琢磨着,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话说刚才那小不点,绝对就是你吧?”
张狂也没掩饰,干脆地承认了:“对,是我。”
她瞥了眼崖山众人,忽然挨过来一点,警惕道:“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混进去的,你千万小心点,别把我身份给喊出来了。”
姜九黎道:“那肯定的。”
得到对方保证后,张狂终于放下心来,上前踏了一步,轻巧打了个响指。
无数花瓣霎时间聚拢,于五指间凝出一把淬然长剑。
她随意挽了朵剑花,剑锋挑起几丝寒光,瞥了眼崖山众人,道:“怎么,还要打么?”
天际乌云还未散去,好似凝成了实体一般,粘稠而厚重地向下坠着。
三名崖山峰主位列一处,琥闻尘一挥白袍,五指并拢成掌,一下便拍到了身前的长剑之上。
古朴的长剑霎时流光四溢,剑身缠绕着无数细小电弧,被压制到了极点,一触便能爆发出浩大雷弧度。
而在他身后位置,胡子师祖捧着一座九层宝塔,正罗衣则犹犹豫豫地抱着他的古琴,有点苦不堪言地站在后头。
木灵根多擅长治愈,修缮之术,正罗衣真的不想打架,只想回他的玉弯峰安安静静地种菜。
既然夏知桃也在这边,张狂估计也不想和他们打,双方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根据剑煞之事商量一二。
但正罗衣心中知晓,就算他这样说了,别说两位峰主了,底下的崖山弟子们也不会相信的,怕不是只会觉得他失心疯,走火入魔了……
分明是位种田人员,却硬是被逼着上战场。正罗衣苦不堪言,心中叹口气,只能默默地站在后方,看看自己能怎么辅助二人了。
胡子师祖捧着宝塔,与身旁之人淡声商议道:“琥峰主,你对付教主,我与正峰主对付魔族与剑煞。”
琥闻尘微一颔首,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不远处的张狂“扑哧”笑了。
张狂弯了弯眉,眼角蔓上一缕淡薄的笑意,漫不经心道:“诸位峰主,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笑道:“是一打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