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两侧各有两间房,尽头还有一间,门口挂着发亮的珠子,乍一看与普通的房屋没什么区别。
闻钰走到最里边的房间,推开门,侧身站着,让绡虞先进去。
绡虞踮着脚丫子,小心翼翼走进房间。
一进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房间里左手边摆放着一张床,正对门口的墙面开了扇窗户,窗外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
窗户下就是桌子,左右两把椅子。
陈设简单,能见到闻钰使用的痕迹,应当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闻钰关上门,走到桌旁拆下玉箫搁在桌上,坐在右侧,身子端直。
目光一抬,见到绡虞还站在门口,开口唤她:“过来坐。”
绡虞磨磨蹭蹭走过去坐下,见闻钰这架势,肯定是要审问她了。
她低着头,狐狸耳朵在桌上投下阴影。
没等多久,就听到闻钰的声音响起。
像是在听班主任训话。
“你先前说,你是被魔尊派来引诱我。”
引诱这两个字乍一从闻钰嘴里说出来,绡虞顿时一抖,想到之前他说的引诱给他看的那句话,心里紧张起来。
要来了要来了,接下来闻钰该不会要说,现在就开始引诱他吧。
不行的,她做不了这种事的。当时和那只臭鸟那么说是为了求生,根本没打算真的这么做。
“但我不做这种事情。”绡虞连忙解释,再次强调:“我之前可能对道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绝对是站在道长你这边的,肯定不会害你。”
绡虞费尽口舌说了一大堆,却见闻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里发毛。
他不会心里在想着要怎么解决了她吧。
这年头妖真难做人,说真话都没人信。
可恶!为什么不给她穿一个正常人的身份!
绡虞没再说话,垂着脑袋瞅着桌上发亮的珠子。
珠子的光亮散发出窗外,能看到飞舟在缓慢飘行。
一缕微风荡进来,吹起闻钰散下的发丝。
他在看绡虞。
闻钰很少笑,他那双眼若是笑起来像极了桃花眼,稍稍含着笑意,整个人气势就会软下来,让人以为很好亲近。
此刻这双眼深邃且锐利,目光带着打量与审视。
的确与见到的第一面完全不一样。
这只妖之前肆意散发魅意,见到他是只露出了一瞬的恐惧,其余全是算计。
而现在,这只妖只剩下一眼就能看穿的单纯。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
要么,他们换了个法子假装娇柔无辜来接近他,要么,便是这具壳子里,换了个人。
犀利的目光一眼就看穿这只狐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道长是不是根本没相信我说的话?”
视线相撞,少女卸下伪装的妖瞳里,淡棕色眼瞳在珠光映照下如同琥珀般晶莹剔透,好看得宛如珍宝。
里面透露的情绪极其简单,只有疑惑。
很单纯的疑惑,明晃晃地在问闻钰,为何不相信她。
闻钰侧身看她,手指按在玉箫上,开口道:“妖族素来与人族势不两立,残害人族,轻易相信妖族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绡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我不是啊,我只是——”
意识到自己嘴快,绡虞立刻住嘴,连忙为自己找补:“我是被逼的,事实上我是只好妖。”
谁叫自己穿成了与人族对立的妖呢,只好暂时接受这个身份。
但她骨子里是人!好人!
“你先前所说的,没有半分做假?”
绡虞立刻点头:“绝对没有一句假话!”
没有原身记忆,记得的剧情都说了,想造假也造不出来啊。
闻钰轻轻点头,暂时跳过这个话题,去问另外一件事。
“先前在妖域里,我杀那只闯进房间的妖兽时,你可有看到异常之处?”问出这句话后,闻钰一瞬不瞬地盯着绡虞,按在玉箫上的手收紧。
绡虞仔细回想,没觉得有不对劲。
按书里的设定,闻钰修为极高,秒杀一只妖兽轻而易举。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
少女说得坦荡,没有丝毫撒谎的迹象。
稍稍往后撤了些距离,按在玉箫上的手摊开,闻钰敛去杀意,看来她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魔尊派你来杀我的事,可还有要补充的?”
他将视线落到少女身上,见她陷入沉思中。
头顶的狐狸耳很吸引视线。
闻钰看了一会,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心中升起几分诧异。
妖兽修炼到一定境界,能够化为人形,通人语。
按照他先前所见此妖幻化的模样,将妖兽特征藏得极好,怎么壳子底下换了个人,连狐狸耳都露出来了。
心下对她先前的说辞信了几分。
“我其实没见过反——魔尊,只知道他们命令我来杀你,刚才那只臭鸟伤了我的肩膀,还想趁机杀你。”说到这,绡虞突然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之前太过紧张,忽略了。
“我骗它说我会继续取得你的信任,阻止了它。”绡虞渐渐平静下来,不害怕了,“道长你看,他们可能还会来找我,到时候我把他们的计划全都告诉你,这样你就能避免被害啦。”
“白得一个卧底,要是有人出了什么事,我还能帮上忙。”
绡虞想起来漏了一个角色没说:“那只臭鸟是一个叫纯狐大人的派来的,道长你认识吗?”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绡虞只得到一个字:
“嗯。”
闻钰正着身子靠在椅背上,覆在玉箫上的手拿下来,与另外一只手交叠。
人族与魔族已经近百年没有纷争,为何魔尊突然要杀他。
是暗地里在做小动作?
又为何,会派妖兽来,而不是魔?
“道长,你有听我说话吗?”
绡虞瞧着闻钰的侧脸,心里感叹一声好看。
在她原本的世界,这种程度的颜可遇不可求。
“我暂且信你。”说出这句话后,眼角视线瞥见少女不加掩饰的欣喜,闻钰抬手敲了敲桌面:“但你若生出了害人的心思——”
绡虞立刻打包票:“不会哒,我整个人整颗心都在道长你这边!”
开玩笑,她巴不得留在闻钰身边,怎么可能会有异心。
目前只有在闻钰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沉浸在喜悦中的绡虞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直白,闻钰古怪地看了一眼绡虞,开口让她离开:“船舱内右边两间房不要进去,左侧房间你可随意挑选,今晚先住下。”
绡虞立刻感谢:“谢谢道长,道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但她还坐着没动。
闻钰抬起眼帘望她。
“那个……我肩膀上有伤,能给个药敷敷吗?”
绡虞没好意思说脸上和脚上的伤口,脸上的伤不留血了,但估计会长疤。
闻钰扫过她的脸颊与双肩,没说什么,直接拿出一个瓷瓶给她。
“敷在伤口上,不会留疤。”
绡虞双手接了瓷瓶,再次道谢。
“道长真好,真是个大好人!”
自从遇见这只妖,闻钰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谢谢,被叫了多少次好人。
他微不可闻地发出自嘲的笑。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或许下一个沾上他衣襟的血,就是这只妖的。
绡虞捧着瓷瓶站起来,刚一动,脚上的伤开始疼,龇牙咧嘴地一瘸一拐走向门口。
刚要开门,听见闻钰问:“可有姓名?”
绡虞开了门,转回头说:“我叫绡虞,红绡的绡,无虞的虞。”
说完,朝闻钰道一声:“道长,我走啦。”
绡虞转身出去,带上门。
门关上前,绡虞看到闻钰抬手将桌上的翠色玉箫拿在手里。
那是闻钰的本命法器,箫中剑。
这里的人族修士都会有自己的本命法器,与本命法器人器合一后,能随意变幻本命法器的形状。
所以闻钰既能把玉箫变成碎片,也能重组成剑。
绡虞露出的羡慕的目光,她要是也能拥有这么拉风的法器就好了。
说起来,形状能改变,颜色也能改变么?
杀完那只妖兽后,绿色的玉箫变成了红色,当时这支红箫还被闻钰拿来抬她的下巴。
回想起那一幕,绡虞忽然发觉到不对。
那时候的闻钰可不是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会子他整个人都邪气地很。
“!”
绡虞猛地转身朝闻钰房间的门看去。
他问的可有见到异常,该不会是这个吧。
不行,她得捂死了不能说。
绡虞提着心,去找房间睡觉。
左侧的房间……仔细辨别这个左侧究竟是哪侧后,才找对了房间。
一开门,构造与闻钰那间一样。
立刻将门关上,拴上门栓,绡虞扑到床上美滋滋打了个滚,脱掉外衣后发觉自己身上已经干了,连发丝都干了。
心道闻钰的房间真好使。
费劲给肩膀上了药,绡虞钻到被窝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闭上眼睡觉。
结果后半夜就被弄醒了。
迷迷糊糊听到什么东西刺挠的声音,一睁眼就看到一团黑雾。
黑雾朝她龇牙,发出恐怖的声音:“你怎么还不杀闻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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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问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