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戛然而止,江冬术却感觉自己依旧被不知从哪来的痛楚缠绕着,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无情蹂躏,大口喘息却喘不上气。
沙安文的话再度从身侧传来近在咫尺,却又似从遥远不知边际的天边飘来,如隔雾观花,抓不住摸不着,一时叫江冬术反应不过来。
江冬术环顾四周,周围破败不堪,倒塌的建筑已看不出原来的面貌,无人照料的灵田上满是枯萎的认不出名的灵植。
目光所到之处皆为废墟,江冬术心里却有不知名的声音告诉她,这里是主厅、旁边领着的那个空地是练武场、那个被破坏的最严重只剩下一堵残墙的是炼丹房。
一个女子身影恍惚中出现眼前,脸模糊着看不清,声音温柔且耳熟,一声声唤着小竹子好厉害、我的宝贝小竹子好棒。
这里是我家吗?好熟悉又好陌生。为什么没人呢?我的家里人呢?他们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我的记忆一片空白?这道身影又是谁?为什么我的心好痛?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冬术想到头痛,想到发狂,她想要发泄出来,却害怕伤到这里剩下的一草一木,只能无助地疯狂抓住自己的臂膀,用力死死掐住它。
指甲在上面掐出一道道痕迹,一缕缕鲜红的血液从弯月形的痕迹中流出,沿着重力的方向慢悠悠地滴下,足以见得江冬术下了死力气。
江冬术却丝毫不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呆愣地用目光执着扫遍眼前这块区域的每一个角落,泪水不自觉夺眶奔出蜿蜒而下。
沙安文对江冬术有如此大的反应丝毫不意外,原剧情中江冬术所属药王谷一脉偶然间得到秘宝冬窍心,五大门派得知,秘密派出手下精锐围剿药王谷。
江冬术母亲江满迫不得已喂她沉睡丹,封印住她的记忆,派出几个傀儡带着年幼的她通过密道逃亡至外边的一个村子。
江满自己则死守药王谷,发动护谷大阵,硬生生留下一批精锐的命,也炸毁了密道入口,彻底断绝他们可能会让搜查到江冬术去向的线索。
可惜江满没有料到,没过多长时间,有人偶然路过那个江冬术被送往的村子,看上她极品水灵根的体质,抢过来送到拍卖会里当鼎炉卖掉,村子里其他人成为炼器的养料。
江冬术失去记忆,以为自己是被家人抛弃,心生恨意,又被坏人折磨,精神早已摇摇欲坠。本身天赋异禀再加之情绪的影响,她竟无师自通硬生生踏上修仙路,杀了折磨自己的人便一人独自流浪。
几年过后,江冬术修为精进却因不系统学习埋下祸根。一日走火入魔,不经意间突破封印,对家里人的恨意和恢复记忆后的悔恨交织在她心头,江冬术精神崩溃灵力逆行,最终堕为魔修。
恢复记忆对江冬术来说是个一定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沙安文从来不会留下不稳定因素,她早就想好炸弹一定要爆也要是自己亲手引爆。
趁江冬术实力尚弱,人还没有受到那么多折磨,精神状态还算良好,立刻把这件事以沙安文能掌控的方式揭开。
沙安文见目标达成,牵住她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放到自己手臂上,阻止她自残的行为,却不开口只等她慢慢回神。
江冬术依旧神情恍惚,手被另一个人的手牵住没有什么反应只继续掐着,也不在乎手下掐着的是不是自己。
疼痛从手心传来,沙安文看着两人相牵的手,不做任何动作,就安静地任她掐。
江冬术疯着,沙安文放任着,001却不干。祂检测到江冬竹情绪突变,连忙从沉睡中苏醒,一看可是不得了,江冬术咋这么快就恢复记忆,这疯癫的样子像是要历史重演,宿主却任她抓着,还用自己的手替江冬竹承受痛苦。
[宿主!请问这是在干什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让她恢复记忆了!]
沙安文切身感受到疼痛,感受着江冬术身上传来的绝望,不是很想理会001。
001对任务在意到一个疯魔的状态,沙安文不回答,祂疯狂输出,像是个不停扫射的机关枪。
[你说好你会完成任务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变相推动江冬术变成最后那副大反派的样子?!你说你有分寸,我才信你的。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件事哪点有分寸。]
[你还把手给她抓。你是有恋痛癖不成?你还这么水灵灵的心疼上了是吧?就算你不在乎你能不能活下去,你好歹在乎在乎修真界里的黎民百姓吧。当初是你说你会好好完成任务,我才绑定你的!!宿主,你告诉我到底想干嘛?]
沙安文任由001在脑海里闹个翻天覆地,全身心投入到江冬术身上,见她泪水流个不停,空闲的那只手取出帕子,轻柔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沙安文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输出灵力,慢慢调息江冬术的状态,安静陪在她身旁。
江冬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她眨了眨哭到发涩的眼睛,松开自己的手带起一阵血花,本以为疼痛会传来,却只感受到一点疼痛的余波。
江冬术僵硬地低下头,发察自己掐住的是沙安文的手,受到再一次冲击,她宁愿受伤忍痛的是自己!
江冬术情绪变化大,声音也带出一种苦涩感,像是许久没说话一样,说的很艰难,带有一种慌乱的语无伦次
“我、不是、故意。为什么知、道我家?师父。”
江冬术讲的混乱,歉意发问混在一起,最后憋出了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沙安文顶着001的咆哮攻击,调转江冬术身位,让她直面自己,以一种过分认真的态度,一字一句讲道
“永远不用跟我对不起。我不在意。我是你父母的朋友。那个拍卖会我就是为你而来。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才封住你的记忆。你的父母比任何人都爱你。”
江冬术大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眼前从初遇起就一直温柔待自己的沙安文又一次恳求道
“师父,求你。请你告诉我真相吧!”
沙安文叹气,摇摇头道“不必求。我既然带你回到这,本就不想隐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药王谷估计没想到偶然间得到的秘宝最终导致自身的毁灭。”
“云岚、苍穹、九牧、妙音、盘黎五大门派围剿只为得到秘宝冬窍心。其中九牧一族尤擅摄魂术,你的母亲害怕九牧大范围摄魂术实力弱小的你想法无处可逃,又害怕你从此陷于仇恨之中终日无法自拔沦为仇恨的傀儡。”
“可是为什么!难道我天生该忍下这场无妄之灾吗!为什么我们好似就应该落得个如此下场!”江冬术吼了出来,带着不甘、带着怒火、带着不认命。
沙安文目光一冽,竟出人意料的给江冬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江冬术说不出话,也把脑海中的系统惊得说不出话。
“脑子清醒了再跟我讲话。什么叫天生!什么叫应该!江冬术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弱,因为他们强!打回去!给我狠狠打回去!打上他们宗派,撕下他们冠冕堂皇的脸面,将他们一个个踩在脚底下撵!”沙安文盯着江冬术,眼中带着怒火,怒火中更藏着些江冬术看不出来的东西。
沙安文不知怎么情绪比江冬术更激动,一声高过一声“在这懦夫没什么用!强,强过他们!”
江冬术被她点拨,狠吸一口大气,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吸了进去“师父,我要强!”
沙安文拍了一下江冬术后背,语气里的情绪也平静下来几分“去,拿上我们买来的东西收拾一下。今天先休息好,明天开始你就没得休息了。”
江冬术自然应下,拿起那些东西就去收拾屋子。沙安文则是随便到一棵树底下躺着,目光望着这前世今生都如出一辙的蔚蓝天空,消化着自己被江冬术勾起的情绪。
001悄然冒头,明知沙安文现在状况很不对劲,出于任务考虑,依旧缠着她要一个答案。
沙安文对001有容忍度,尽管现下很烦躁,看在一人一统合作关系的份上,在脑海中解答
[恢复记忆这件事早晚会发生。与其让这件事在我不知道无法掌控的情况下爆出,还不如我自己点破它。如今江冬术知晓真相又没入魔,仇恨对象仅限于当初围剿药王谷的那群人,那群人本就该死,死了他们一能平复江冬术怒火,世界又不会被毁灭,何尝不可?]
001转念一想到也是,愈发觉得自己选的宿主聪明伶俐,开开心心的继续沉睡,只余下沙安文一人待在这。
阳光穿过树叶间的间隙照下,沙安文闭上眼,一幕幕场景浮现眼前,故意在宁昙云表演取得她的好感、利用江冬术对家人的感情取得她的信任、视围剿药王谷人的生命如棋子顺势抛出。
这一幕幕都是沙安文或利用或欺骗或花言巧语的伪装造成的。好恶心,好过分啊,沙安文在心中毫不留情地辱骂自己。
这种场景屡见不鲜。沙安文对自己的约束达到一种变态的地步,每一次算计过后都会如此反省自己,力求用这些行为来维持自己能有个最低的做人底线。
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这种细微的痛感给沙安文带来一种解脱。001先前有很多话都说错,唯独一句话没错,沙安文清楚知道自己对江冬术是有掺杂一分心疼在身上。至于承担痛苦一事一半出于利用一半出于道歉。
心疼她无辜遭遇这些、心疼她遇到自己这样的人、心疼她日后会不停被自己编织的一个个谎言影响走上自己为她设定好的路。
沙安文却又明白那一分心疼在自己这的重量有但不多,除非任务尘埃落定那一刻,不然江冬术在自己这永远都是死刑待定。
沙安文睁眼坐起,以一种近乎死寂的神情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最后竟一把将伤口撕扯的更厉害。
疼痛传至大脑,沙安文丝毫不理会,手下的动作更用力,鲜血滴沥,染红了一叶又一叶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