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千星阁现世只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在过去的十几天里,符韶已经和宫羽珀商量完毕,现世之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同时也在仙魔二界出现异世界的地方做好了准备,只等那些入侵的家伙攻进来后,给他们一个大礼,而千星阁中的事务,符韶自然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还剩三天的时间,那些进去多活了五百年的阁员与他的好徒弟就该出来了。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除了他还未能提前见到天道外。
十多天了,小狐狸不是在忙活正事,就是在各个不同男人的身下摇尾巴,一会儿回魔界看看空巢魔尊,完后还要顺便去隔壁的冥海逛两圈,一会儿再进小世界里监督监督好徒弟,过两天没事了,就干脆在千星阁里挑一个来伺候他……
符韶给足了天道对他下手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他从不带任何人在身边,也总是一副旁若无事的样子去到那些危险之处,不管是深渊附近还是那片古战场,他风景都快看腻了,魔尊大人都快坐不住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天道的影子。
他坚信并且也可以肯定,天道一定也想在大战之前先单独会会他,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还不敢或者不能这么做,只能按兵不动,让他和它自己都看着心里痒痒。
从古战场上的痕迹便可以看出来,天道比小狐狸忍得还要难受,那次他毁了所有的巨型傀儡,明目张胆地向天道做出了挑衅,而在那之后,当他第二次再进入古战场时,见到的便是被扭曲到面目全非的天地,上面天道的气息极其浓郁,它才刚离开不久,仿佛是预感到他马上要进来就立刻逃跑了似的。
它是在怕自己什么呢?堂堂天道,理应是万物的主宰,为何会如此忌惮他?还……还与他不相上下?
符韶心中的疑惑一直未被解答,加上其他困扰他的谜团,令他想要提前逮住天道的决心更加坚定,等到三日之后,他将那些小世界中的人接出来,若天道还没有什么反应,他便要主动找上门去了。
先前,还有两个勉强能算是天道的得力手下的家伙……那个内里换了人的谢娄暂且不提,还有个本来是魔界大将的乐枝怎么也没了动静?他是他最后能想到的突破点,可惜这只魔之前便得罪过俞川,还当着他的面想要抢走过他,总不会……总不会已经被魔尊大人暗地里毁尸灭迹了吧?
得到了天道帮助的人必不可能这么容易便死去,那——
“小韶,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符韶的思绪,他抬眼看去,只见朱牧闻站在大殿中央,带着那张死板木讷的脸,正想要向自己汇报些什么。符韶听后,盯了他好一会儿,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冷笑了一声,没有赶他走,也没同意他继续说下去。这位前天尊眼神飘忽不定,盯着自己的脚底,连刚刚说话时都不敢抬头看他,心里怕不是有什么鬼吧?
“事关……事关重大,请一定要听我说完,再赶我走。”见符韶没有反应,朱牧闻又补充了一句,神色慌张的剑仙此刻的语气莫名坚定了起来。
“哦?”符韶挑了挑眉,看着殿下这位可疑的剑仙若有所思,又过了片刻,一声低笑过后,他才点点头道:“那你说吧,说完了就自己滚。”
听罢,朱牧闻便向他行了一礼,随后他便张开了嘴,可脸上却还是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那双深邃的眼睛不自觉地看着地面左右张望,双手也死死的纂成了拳头,半天过去,这位说是有要事禀报的剑仙愣是没有挤出一个字来。
符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说现在就给我滚,以后也都不准进落尘殿,不准来烦我了。”本来就被天道烦透了的小狐狸这会儿脾气特别坏,再加上像冰山一样的木头也不是他喜欢的料,因此,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对朱牧闻的态度更加恶劣了。
原先将他捡回来时,小狐狸还想着把他纠正纠正,让这块冰山被迫放下那些礼数架子,在他的面前褪去不沾世俗的正人君子的外壳,露出点特别的表情,可还没过几天,他便厌烦了,对朱牧闻失去了兴趣,与其试探这个哑巴一样的呆子,还不如换个说话好听、会哄人的乖狗。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喜欢他的人。
被下了逐客令的朱牧闻终于忍不住了,他盯着地面心一横,好像连气都没喘上便脱口而出:“有个像光球一样的东西曾经找过我,我……最近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还有其中的一些细节和猜测,那个东西……它、它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天道’。”
“什么?!你也?”
符韶皱着眉头看向朱牧闻,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剑仙不可能撒谎,毕竟让他开口说话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更别提是编个谎话了,况且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天道的形状,除非是亲眼见过它的人。
又多了一个与天道接触过的人,正好,他又多了一丝能提前与天道碰上的机会。
符韶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朱牧闻,语气变得势在必得:“什么时候?它找你又是要做什么?把你见到它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我,不得遗漏任何细节。”
“……是。”朱牧闻如释重负地闭上了双眼,很快便又睁了开来,那其中的黑暗深到看不见尽头,停顿了几秒后,他继续说道:“很早很早以前,约莫是快要十万年前,它便来找过我,那时它并没有现身,只是在我的脑海中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说……”
大殿中迎来了片刻的寂静,但很快那冰冷的声音便继续响起,这次,好像终于带了些情绪:“它当时便看出了我道心有损,并说可以帮我重塑道心,在不损害修为的前提下摒弃无情道,重修选择一种道心继续修炼,代价是……要我以蛊惑人心、魅惑世间的理由杀了你。”
听到这儿,小狐狸不禁笑了出来,十万年前的天道显然还没有遭到社会的毒打,这样的话术也想得出来,先不说这块冰山道心损毁就是因为喜欢他,这样的好处和代价可不是自相矛盾么?
况且……祸乱世间?呵,符韶在心中冷笑,他猜到当时的天道是怎么想的了,庄严冷漠的天尊除掉魅惑人心的狐妖来维护正道,啧啧啧,毕竟好多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朱牧闻看起来也最像是那个“正道牌面”,表面上也符合固执古板的老仙人形象。
当时的他们除了见过几面外也无任何交集,为了自身利益而杀一个陌生人太常见了。
可惜天道全都算错了,没料到他会如此受欢迎,也幸亏当时的朱牧闻没有按照它的意思去做,要不然,十万年前,这位剑仙天尊就该被众人厌恶,逐出仙界,说不定还会被他一冰锥扎死。
“嗯……有点意思,你过来,靠近点,继续说。”符韶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站到宝座旁边来再继续禀报。
没有犹豫,朱牧闻走上了前去,他已经将埋藏心底的秘密说出,好像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一样,又好像是松了口气,终于踏出了牢笼的第一步,不再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那深邃的双眼都清明了几分。
此刻,他暗恋十万多年却不敢说的美人正微笑着勾引他,而他不可察觉地舔了舔嘴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像现在这般释然过:“那时我还以为那个声音是心魔一类,并没有理会它,而后来的几万年里,它只再来找过我两三次,还换过各种条件,不过,到最后我也没有答应它,渐渐的它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前天傍晚的时候……”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手变出了一盏鎏金酒壶,壶身细长无比,上边还雕刻着十余种不同花卉的图案,壶身和壶嘴上好像还被施了什么法术。
朱牧闻将酒壶端到符韶面前,继续说道:“前天酉时三刻左右,我去羽心坊取新一批的星纱,可当我离开千星阁后没过多久,那个声音便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
“而且这回……它现身了,那是一个像光球的东西,旁边还跟着一位魔族。”
朱牧闻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似乎是对那二位不速之客感到厌恶:“那魔族和光球的关系应该不太好,还没等光球说什么他便直接离开了,而后来,那光球便交给了我这酒壶,让我交予给你,并且一定要让你喝下其中的东西。”
符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一把抢过朱牧闻手中的酒壶,拿着他掂量了几下便细细端详起来,“羽心坊,那不是在千星阁外边的么?啧,怪不得会拖到这么晚……这酒壶倒是不错,除了障眼法多了些。”说着,符韶便用手指擦过壶身与壶嘴,而下一瞬间,密密麻麻的亮金色咒文也浮现了出来。
这些文字无人能够看懂,不过符韶曾经是见过的,就在那片可以进入古战场的结晶湖中,这和那块巨型结晶入口上刻着的咒语一致,都与天道脱不了关系。
“作为交换的好处呢?你把这个给我喝,它又答应给你什么了呀?”符韶仰起头,朝着朱牧闻眨了眨眼睛,狐耳和狐尾也一并摇晃了好几下,真是装的一脸无辜又单纯,随后他便打开酒塞子嗅了嗅,又将酒壶举到嘴边,一副要喝下去了的模样。
“等等!不能喝!”
朱牧闻想也没想便抓住了那只举着酒壶的玉手,可下一刻他整个人便像僵住了一般,抓着那比美玉还要细腻白皙的手腕,不敢动,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符韶。
而符韶显然也没料到,这位跟他说句话都能紧张到结巴半天的古板剑仙会做出这般逾距的举动,不过,阅男无数的小狐狸也只是愣神了片刻,很快便又笑眯眯地盯着朱牧闻,嘴角微微上扬。
二人都没有再开口,霎时间,大殿中的气氛也微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