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提醒你一句,即使你真的幸运地逃出去了,存活率也不会超过10%】
耳旁响起天书平淡得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身着一袭华贵婚袍的柳稚鱼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准备跨过窗台的腿。
而后,无言地坐回梳妆台前,脑门颓废地磕在桌上。
几日前,她在烈火中焚身而亡。本该被牛头马面勾走结束她作为经纪人内卷至死的一生,结果一睁眼,又成了池瑶宗宗主的幼女。
本以为这世界遵守“欧非守恒”定律,终于给她安排了个不错的人生副本,然而不出两天,因为同妖族战争的溃败,仙门不得已要交出十二名少女,要当那妖王妃的人选。
而柳稚鱼,这个世界的天选非酋,毫无悬念地位列名单之上。
“听闻那妖王状若恶鬼、丑如夜叉、杀人如麻、惨无人道……”柳稚鱼依着原主的记忆列出对方的罪名,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虽说逃跑存活的概率并不高,但留下来——”
落在妖王的手上,她怕是会死无全尸。
“我还是跑吧。”
她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方才第十一位姑娘已经被小妖接走,送往给妖王查看,而下一位——便只剩下她了。
【若您选择逃离,健康值将会下降30点。】
柳稚鱼:“……我还剩几点?”
【30。】
柳稚鱼:“……”
也就是说,她不仅不能逃跑,还得乖乖地坐上花轿,送去给妖王选秀。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弱柳扶风,三步一喘,活脱脱一个仙侠版的林黛玉。
且好巧不巧的,香消玉殒在了出嫁的途中,而后柳稚鱼便接管了这具身体。
为了活下去,她必须按照天书所言,解决天书上记载的冤假错案,积累功德。
除此以外,她还必须完成天书上的主线任务——扭转大反派妖王杀人如麻的冷血性格,还天下一个太平。
活着可真难啊——
柳稚鱼在心底喟叹。
正当此时,她的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
“柳姑娘,吉时已到,该送您出嫁了。”
……
送嫁的轿子停在一条幽静小道之前。
在轿子落下的那一刻,柳稚鱼飞快地收起了自己不断作诀的右手。
原主天赋极高,能用右手意念出剑,可柳稚鱼按着天书的指示,试了十来回,她的右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或许她对修仙真的一窍不通。
也是,前世的她只不过是个兢兢业业的娱乐公司经纪人,虽说手底下的当红艺人不少,见过的大场面也数不胜数,可对于牛鬼蛇神之事,她还真是没有半分见解。
小妖替她撩开帘子,柳稚鱼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她的眼前是一条幽黑、望不见尽头的小道。
小道的尽头,便是那位搬出名头便能止小儿夜啼的妖王殿下。
柳稚鱼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叫遥惊祝。
是不是叫这名字的人的人生经历都不平凡。
前世柳稚鱼认识的那位最年轻的影帝,也叫做遥惊祝。
说来惭愧,她和这位影帝还浅谈过三天糊里糊涂的快餐恋爱。
虽然她一直坚持说这只是自己酒后的胡言乱语,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了将近六岁的弟弟完全提不起兴趣。
但对方却执着地将其视为一场恋情。柳稚鱼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感慨一句年轻人的心可真够真诚,之后便草草将此事略过。
可前世的那位遥惊祝性格温良,同这位传闻中心狠手辣、惨绝人寡的妖王殿下实在是两个极端。
脚下踩碎一片枯叶,柳稚鱼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见方才还送她前往此地的红轿子,连同那几个抬轿的小妖,早已了无踪影。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强压下心里头不断涌现的惊恐画面,柳稚鱼硬着头皮,踏上那条小道。
寒风划过肌肤,激起一片战栗。
从地土中窜天而起足有数丈之高的林木宛若鬼爪,狰狞着仿佛下一瞬便会将人吞入腹中。
鬼木上,层层叠叠的,是一丛一丛红着眼的乌鸦。
柳稚鱼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的视线。
忽而——
她的脚下一顿。
目光所及之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通体碧绿的小刀。
柳稚鱼的瞳孔一缩。
她认得那把小刀,是身为习武世家长女的第十一位姑娘从不曾取下的、视为珍宝的东西。
怎么会被遗落在此?
四围忽地落入寂静,连鸦鸣都不曾听闻,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伴随着愈演愈烈的心跳声,柳稚鱼的耳后忽而刮过一阵寒风。
脑中警铃轰然作响,她下意识地朝身侧一滚,一道黑影以极快地速度略过她方才所站之处。
夜幕之下,柳稚鱼看清那妖怪十爪锋利宛若寒刃,一张面孔扭曲怪异,惊人骇目。
这是——妖王???
它看起来可不像是来成亲的样子。
也就是说——
柳稚鱼的余光瞥见身侧的那把小刀,心下微凉。
她迅速将刀刃攥进手中,双眼紧盯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头骇物,不敢放过对方的一举一动。
妖物幽绿的双瞳闪过一丝轻蔑,似乎完全不将柳稚鱼放在眼底。
冷风再次袭来,空中寒光闪过。柳稚鱼心神一凛,举刀相击。
小刀擦着对方的身体而过,却不是想象中割肉的触感,而是粘稠的、令人感到恶寒的触觉。
就像一只巨大的史莱姆。
那妖物愣在原地,眼珠缓缓下移,有些难以置信般地看着自己被割开一大块口子的腰侧。
柳稚鱼看着它的那道伤口,心下一阵恶寒。
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柳稚鱼扭头拔腿就跑。
打不过,她跑还不成吗?
森林阴森的小道,一抹红色的身影飞奔其上。
柳稚鱼嫌弃头上因方才打斗而松松垮垮的装饰碍眼,随手一抓丢在路旁。
三千黑丝散落身后。
“我改主意了,”那妖物忽而咧开大嘴,向上弯曲成诡异的弧度,一只猩红的舌头迅速舔过牙尖:“我要将你活活扒皮!”
话音落,风声起!
柳稚鱼脚下一顿,猛地旋身回击,正正对上那骇物极为锋利的爪子!
空中寒光闪过,那把碧绿的刀身被毫不费力地拍落在地,断成三截。
柳稚鱼的手中只剩下那刀把。
她来不及停顿,用尽全力将刀把砸向那骇物的眼睛。
“呃呃呃啊啊——!”
欧非守恒定律还是发挥了功效,柳稚鱼一击即中,刀把深深地陷入对方的眼中!
趁着它鬼哭狼嚎的功夫,柳稚鱼继续扭头就跑。
前方便是小道的尽头,尽头处,立着一道空青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背对着她,似乎是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他一顿,随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脸色苍白,眉眼却如画,恍若天人。
他长身玉立,同周围的景物格格不入。
柳稚鱼恍了恍神,却只有一瞬,身后的逼迫越来越近,她不由得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呼出声:
“公子!救命啊公子!”
方才的一切已然耗费了她大半的心力,柳稚鱼脚步紊乱,仿佛下一刻便会狠狠地摔落在地。
眼前此人仙风道气、鹤骨松姿,一看就像来此地历练的仙家子弟。
她有救了!!
可未曾想到——
“遥惊祝!拦住她!”
遥惊祝?!
恍若惊雷在耳旁炸响,柳稚鱼难以置信地对上那人的双眸,似乎怎么都没想明白此人竟是真正的妖王!
那她身后的那个丑东西又是谁?
来不及细想——她眼前的那个少年已然缓缓抬起了手。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柳稚鱼身无寸铁,就算有,她连那鬼东西都打不过,又怎会是传闻中以一人独战仙门万人的妖王的对手?
地土微震,地底下,似乎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柳稚鱼一个不慎,跌落在地。
地上锋利的石头狠狠地擦过她的手臂,划开一大道口子,迅速渗出鲜血。
她忍痛想从地上站起,可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连脚都崴了!
完蛋了!
柳稚鱼的脑中只剩下这三个字在来回作响。
手旁,那蠢蠢欲动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
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的藤蔓叫嚣着破空而过,柳稚鱼听见身后那妖物兴奋的声音:
“对!就是这样!弄死她!”
可藤蔓却擦过柳稚鱼的身体,直直地贯穿进那妖物的胸内!
“呃——”
兴奋之语被迫卡在喉中,那妖物在距离柳稚鱼仅有一尺之地,被定在原处。
“遥惊祝,你——”
“破。”
它话还未说完,柳稚鱼便听见耳旁落下一道清冷如玉的嗓音。
下一瞬,那妖物爆体而亡。
无数的粘液喷涌而出,柳稚鱼瞪大了双眼。
等等——这东西要是弄在她身上——
她眼前一黑,一道由藤蔓组成的屏障落在她的身前,刚刚好挡住了所有的粘液。
随后,那藤蔓摇曳着身姿散开,有几个被粘液攻击得较为严重的,还咧开口往旁边干呕了几声。
这几声干呕将柳稚鱼拽回神来。
眼前的少年眼神很淡,看向她的目光好似不在看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
对方似乎没有同她交流的**,收回眼神旋身便走。
青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
柳稚鱼也不知怎的脑袋一抽,抓住了他的衣袍。
衣袍瞬间被往下扯住,衣肩处裂开一道口子。
柳稚鱼怔怔往上看去,看见了对方,还来不及盖住的、光洁的肩头。
还未等柳稚鱼回过神来,手中的衣袍便被人猛地一拉。
柔软的布料划过手心,柳稚鱼这才慌里慌张地收回视线。
这该死的手!怎么就比脑子反应快了一步呢?
“我、呃、你……对对对不起!”
预料之中未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她的身前忽而落下一片阴影。
遥惊祝蹲下身来,打量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紧闭着双眼的少女,视线凝在她身上的婚袍上。
半晌,柳稚鱼听见耳旁传来一道温润似玉的嗓音:
“柳稚鱼?”
少女耳根一麻,张开眼来,对上对方漆黑一片的双眸。
她不知对方有何用意,却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来自哪里?”
这话问得奇怪,柳稚鱼的心底闪过一丝异样,面上却还是一幅乖巧可人毫无杀伤力的模样。
“池瑶宗。”
遥惊祝抿了抿唇:“你从小就在池瑶宗长大吗?”
柳稚鱼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却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双漆黑一片的双眸似乎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
但还未等柳稚鱼探清那究竟是什么,遥惊祝已经站起身来。
对方一幅要走的样子,柳稚鱼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虽然周围的环境阴森可怖,自己的行动力也受到了限制,但她还是不愿意跟遥惊祝待在一处。
她始终清楚的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及喜怒无常的性格,虽说看起来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可谁知道下一瞬会不会脾气骤变,将她给四分五裂。
即使——他才救了她一命。
正当柳稚鱼考虑着自己该如何用一只脚蹦回池瑶宗时,遥惊祝停下了脚步。
她似乎听见空中传来一声极轻极轻地叹息,随后藤蔓再次破土而出,缠绕住她的腰腹,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柳稚鱼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当气球的感觉。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