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凰城的决定敲定的迅速而草率。mengyuanshucheng
场面却格外盛大。
烈阳之下, 叶翎微微眯着眼,看着面前数十排整装待发的人形妖兽,无奈的看着身后余怜,“不过几百里, 坐马车都可以, 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青年低首垂眸在他身后,毕恭毕敬道, “师尊身子刚好, 马车颠簸不适远行, 千里兽还是更为舒坦些。”
说罢略微一点首,抬眸看了眼,几步外悬浮在空中的硕大粉色圆兽稳稳飘过来,停在叶翎面前, 前端露出一对黑豆似的圆眼,憨憨地跟着喊了声师尊。
“他是我师尊, 不是你的。”余怜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反驳。
“好的,”黑眼珠转了转,千里兽再次奶声奶气地喊道, “师尊。”
叶翎失笑,抱着昏昏欲睡的阿幽骑上千里兽,坚持要求余怜将护卫撤走后,转身和司尧云锡道别。
下一节仙督选任在即,若无大事司尧不便离开玄青宗, 云锡自然也一同留了下来。
千里兽兽如其名,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几百里路不过大半日时间, 黄昏日落时便稳稳到达凰城城门前。
早在几十里路外,叶翎便在空中望见护城河下的排排军队,落地后更是亲身体验一回万人军队的熊熊气势。
一身戎装的高大男子走上前来,剑眉星目,气度沉稳;他朝叶翎略一作揖,朗声道,“玄渊在此恭候仙尊。”
这便是凰帝的大儿子,玄洲夺位的唯一对手,玄渊。
瞧着面相倒是与传闻中的暴戾凶残不大相符。
简单两句寒暄后,几人乘着各自骑行工具来到火宫殿,玄渊将叶翎一行人领到正殿前,其中以有几位官员朝臣在此等候。
老臣们纷纷朝玄渊余怜行大礼,对叶翎不过简单作揖问候。
面对声声恭敬,余怜站在叶翎身后只冷冷看着,一阵莫名尴尬后,还是玄渊率先打破僵局,命人赐座。
“慢着。”
余怜冷眼见着一位老臣吩咐下人将叶翎的座位搬到他旁边,清亮有力的声线回响在整座大厅之上。
“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王的师尊平起平坐?”
说罢,青年亲自上前,将叶翎的座位搬到自己座次前,也就是玄渊主座的旁边。
既是凰帝请他前来,叶翎身份自然高人一等,缓步上前,他挥袖便面前平静地坐与高位,凤眸清亮,薄唇微动,“叶某受人请托特意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半时辰的会谈后,师徒二人并肩穿过长廊,准备前往偏殿住处。
“余怜,为师一直没机会问你,”叶翎放缓脚步,偏头看过去,“这三年你过的好吗?”
自他苏醒后,与余怜也不过寥寥几面,每次都为他的改变略微诧异,记忆里永远收敛脾性的人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才有了如今的锐利锋芒。
“师尊不必多想,”同叶翎说话时,余怜仍旧是习惯性的垂眸低首,语气姿态放得很低,“余怜永远都是那个希望您身体安康的弟子。”
叶翎还想多问几句,只听身后拐角处传来两道脚步声,是玄洲与玄渊一同前来。
玄洲走在玄渊前面,依旧是一袭明艳红衣风中飞扬,与身后一身黑袍的玄渊反差明显。
两人的着装风格同各自的皮相脾性一般,一个明艳动人飞扬跋扈,一个眉眼深邃沉默寡言,差着十万八千里,倒不像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明知两人早已见过,玄洲还特意凑到玄渊面前,故作姿态的将叶翎再次介绍给自己大哥。
男人一直看着他,沉稳地应了一声,半晌后作答,“我知道,你私自命名的未婚夫。”
话毕朝叶翎伸出手,略微歉意道,“胞弟顽劣,以及大殿之事,还请仙尊包含。”
四人原地聊了几句,叶翎发现玄洲虽然嘴上从不饶人,却永远在气焰上被玄渊稳稳压上一头,仿佛倔强倨傲的孩子常常哭闹,却总能被长兄简单的几句就顺好毛,乖乖闭上嘴巴。
一路舟车劳顿,叶翎久站后觉得身体疲乏,刚想告辞请退时,抬眼便见着夕阳落日映染的金黄被悄然爬上的黑云覆盖。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名士兵满头大汗地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在两位皇子面前跪下,声音哆嗦着,“大皇子二皇子,魔族尊主带、带着十万魔人亲自来了.......”
他抬头怯生生地看了眼叶翎,欲言又止。
玄渊皱眉,“有话快说。”
士兵猛的一闭眼,大喊道,“他点名要带霜月仙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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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宫邸,密不透光的大殿金碧辉煌,台基上燃着悠悠冥香,高位处是一座金漆雕龙的尊位,应是坐着睥睨众人的尊者。
叶翎立于大殿中央,听着身后稳步而来的脚步声,神色不见异样。
随着殿内黑压压的朝臣齐俯身跪拜,褪去一身劲装的青年来到他面前,深深将他凝望着,赤红色的眼眸挤压着呼之欲出的汹涌思绪。
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一声轻响,在一众人的抽气声中,青年在叶翎面前单膝跪下。
“尊主,您身为九五至尊——”
噗嗤一声自大殿侧面传来,乌压压的人群中飘来几缕灰烟,不过眨眼间,多嘴的魔人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青年收起掌心,依旧跪着,“弟子来迟,请师尊责罚。”
余光停留在殿内萦绕的一丝青烟上,叶翎微垂着眼,低眸看着长跪不起的景曦,恍惚只觉得他陌生的快让人认不出。
脖子以下的位置被衣料包裹的严严实实,三年未见,景曦身上仅剩的一点少年气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深陷泥泞沼泽,散发着枯木般的阴沉气息。
司尧说他在和魔帝幽冥一战时破了相,但叶翎仔细瞧了很久,却没看出任何端倪。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叶翎只是叹气,“景曦,你先起来。”
“师尊大伤未愈,弟子为您请来了魔族最好的调理师,如果师尊愿意留在这里,那——”
青年语间偶尔有难以察觉的颤音,叶翎想出声打断,伸手扶了他一把,却发现自己根本拽不动,跪在地上的人仿佛长在地上,丝毫未动。
就这样,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叶翎听见自己问他,“你不是贪权之人,为何要侵占他族领地。”
“妖族、龙族与魔族交界之地有一片宝地最有灵气,弟子希望师尊能再此修养。”
面对景曦毫不遮掩的**,叶翎只觉身心疲乏;自他苏醒后,摆脱原身阴影的想法愈发加深,可周围所有人都在时刻提醒他,三年前的人、事、物,都无法终结在他昏睡的时光里。
司尧如此,云锡余怜亦如是,于是他匆匆来到凰城,想借由阿幽一事逐步摆脱原身的阴影笼罩,又在几刻前掉进另一处深渊。
景曦,就是他逃不出过往最大的印迹。
“我以为,护魂灯一事后,我们已经两不相欠,”叶翎心中无波无澜,仿佛在同陌生人说话一般,语气平静,“如果你真的替我着想,就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去做杀伐残暴之事。”
“如你所愿,你既已离开玄青宗,就不要再称我为‘师尊’。”
“叶某受不起。”
话已说完,叶翎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走,丢下大殿内跪地不起的青年,离去的清瘦背影果断坚决。
待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右护法诚惶诚恐地小跑上前,将景曦扶起,颤颤巍巍刚想说话,血眸沉沉的人低声开口命令。
“护送师尊回去,若有差池,提头见我。”
说话时青年摘下黑色手套,露出疤痕狰狞的双手,掌心在脸下擦过,划到耳侧的疤痕逐渐浮现;他看着前排欲言又止的左护法,甩个眼神,示意他说话。
“幽冥派来的细作已关入大牢,大放厥词地非要见您。”
青年双眸一动,“如他所愿,去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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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内昏暗腥臭,蚊蝇草虫爬满每一处角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最角落的牢房内有一个特制牢笼,呈半球形,相隔极近的根根铁栏上挂有倒刺,困在笼中的人必须弯着腰将自己缩成一团,只要微微一动,铁刺便会直接扎进肉里。
下人搬来凳子,景曦在皮软凳上坐下,冷漠俯视着笼内血肉模糊的魔人,他的四肢被割,双目被戳,只剩半截躯干在笼内微微发抖。
“说吧。”
笼中人一抖身子,前胸刺进一道弯钩,发出刺耳尖锐的嚎叫。
“杂种,你以为你将护魂灯藏起来就能高枕无忧吗?”剧痛中,浑身是血的魔人尖声大笑,“我告诉你,这灯认主,若有一天你真把魔帝惹怒,熄灭灯芯也不过是随手的事——啊——!”
话音未落,只见一只手直接伸进满是倒刺的铁栏中,任由铁刺将手臂割烂,满是血痕的手掌死死掐住囚犯的脖颈,血珠顺着手臂滚落,滴滴砸在地上。
慢慢的,疯狂扭动的囚犯渐渐停止挣扎,气绝身亡后摔倒在地,脖颈上的手指印迹少说也有半寸深,七窍流血,死状触目惊心。
景曦接过左护法颤悠悠递来的手帕,擦去血迹随意一丢,眼中满是冰冷杀意。
半晌后,青年薄唇微启,声线低凉如水:
“一个两个,都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