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怙!无怙!”穆璆进门连声高喊。
听大师兄喊自己,离无怙一个猛子扎起。睁眼时,穆璆已推门而入,怕大师兄责怪自己没个德行,离无怙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裳,悲以归也正慌张收拾着桌上画作。
要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这二人昨晚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因事关紧急,穆璆全然没有关注这些。
离无怙见穆璆来势汹汹,以为他定要责怪自己昨夜饮酒不当,刚要开口解释,“师兄我......”
穆璆却是先一步抓住他就走,“无怙,出事了。”
“出事了?”离无怙宿醉刚醒仍不在状态中,“谁出事了?是师妹吗?”
穆璆脚下一顿,抓住离无怙手腕的手也蓦地松开,“死了。”
一听个“死”字,离无怙顿时急了,“死了?”
跟出来的悲以归听到这两个字也是眉头一皱。
见穆璆没有反应,离无怙转至穆璆面前问道,“谁死了,师兄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穆璆缓缓抬头,“死了一个孩子。”
听到这话,离无怙面前首先闪过的是阿灏的脸。
“蕴英堂死了个孩子。”
等三人赶到时,那孩子已被人蒙上白布抬了出去,穆璆见状忙上前去阻拦,“这是要把孩子送去哪儿?”
“城主吩咐抬去乱葬岗。”
“这孩子有家有父母!为何不送家安置?”
“这要送回家去,他父母闹将起来如何是好?”
选这些童男童女过来,原就是为给神女开道所用,以达到巩固人心之效,如今神女坐下的孩子出了事情,人们对神女的尊崇之心定会动摇,也势必会威胁的城主的统治,自然是要悄悄处理掉了。
“修士也不想圣女变妖女吧。”
穆璆一听“妖”这个字眼,顿时底气泄了七分,一时楞在原地,还好这时离无怙上前,“那也不该这样随意处置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
离无怙看向穆璆,“只要找出凶手,弄清真相,这样才都不会牵涉到师妹身上。”
离无怙这一提醒,穆璆这才又提气,伸手掀开尸身上的白布,“这......”
离无怙听穆璆倒吸一口凉气,便也上前查看,只见白布下的孩子如枯木般,体内精气全然被吸干,只剩形骸。吸人精气,这邪法是妖魔没错了。
离无怙仍旧怀疑此妖邪便是袭击自己的那一个,“莫不是我上次打伤的那个妖魔?重伤未愈,这才出来食人精气?”
悲以归听闻上前一步,见尸体惨状,也不禁怀疑,难道是九衢尘为疗愈自身,用了这速成之法?
离无怙见悲以归上前,恐这具尸体模样再吓着他这有心漏之症的悲兄,连转身挡在悲以归面前,“悲兄,你还是别看的好。”
他挡住了悲以归后,转身又看向自己的师兄,见自己的师兄仍旧看着那具师兄,“师兄?”
穆璆这才回神,“这孩子是李吉。”
穆璆记得他,这是当初那个问来到宫中可否有饭吃的那个孩子,可即便如此,沈复生仍然拜托自己多照看这孩子。
离无怙未曾见过这孩子,听穆璆语气似是认识他,他便又多看了一眼这孩子,“这孩子的神情......”
死相如此恐怖,可这孩子面上全然没有惊惧之色,反倒十分平静。
离无怙正奇怪,穆璆已拉上白布重又将尸身盖好,离无怙见他不知为何深吸一口气,面有郁结。
“师兄?”
“我原先答应沈兄会照顾好这些孩子的,可如今......”
“既如此,我们更该尽早除去这妖邪,为防其他孩子受害,这样师兄你才能向沈兄有所交待。师妹也可早日摆脱什么神女妖女的名头。”
穆璆也知此时并非伤感之时,离无怙所言也极对,便强打精神,将昨夜之事说与离无怙听,“昨夜,我与澜翠大打出手。”
“澜翠,那个宫女?”
离无怙还要细问,却听抬着尸身的两个内侍问起,“那这具尸体要如何处置?又不许我们丢去乱葬岗。”
离无怙和穆璆两人面面相觑着,他二人一时之间也不知也不该如何是好了。
悲以归见状,只得出口,“先安置在我那里吧。”
离无怙和穆璆十分感激的瞧向悲以归,穆璆更是向悲以归抱拳道,“等我和沈兄说明后,再从长计议这孩子的去处。”
离无怙知晓昨夜之事后,立时便要去往白萍处,“那师妹没事吧。”
“师妹倒无大碍。”穆璆紧跟在他身后,“只是受了些惊吓,正休息着呢,只是怕......”穆璆说着,眼睛便瞧向了悲以归,“怕是见不得外人。”
悲以归如何不知这是在说自己,很是识相的说,“那我便先去安置这孩子的尸身。”
说罢便转身同抬着尸体的两位内侍一起走了。
离无怙又如何不知白萍在意着什么,可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感觉,让他略有不快,此刻看着悲以归独自远去的背影,他心中实在......实在......
穆璆便是在此时拍了他的一下肩,把离无怙吓得一抖。
穆璆以为是自己一时没分寸用大了力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离无怙,“我拍疼你了?”
离无怙摇摇头,有些疑惑的将自己的右手背至身后。
等离无怙与穆璆二人赶至白萍处,离无怙向白萍细问了昨夜情景,加之穆璆所说,他颇为奇怪道,“这澜翠为何几次三番靠近师妹呢?师妹你与她先前可有交集?”
白萍皱眉摇头,“即便是我拜入师门前,也未曾见过此人。”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是师妹身上有什么?一个两个的,竟都来冒犯。”
“一个两个的?”
白萍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以为离无怙所指为昨日之事,离无怙见白萍面有不悦,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昨日狎昵无礼之人,我说的是明哲。说来明哲那日的举止实在古怪。”
穆璆也解围道,“自然不是师妹的问题,是那些人的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无怙你曾说,那夜你察觉妖邪异动时曾见过澜翠?”
“嗯。”离无怙点点头。
穆璆又问他,“你可确定是妖邪没错?”
“虽未曾照面,但我确定不会错。”
“那就怪了,照你所说,那澜翠定和妖邪有过交集,为何她会没事?我先前接触她时,手环也未曾发作,她却是凡体肉胎没错。”
提到手环,白萍和离无怙都悄悄将右手背过去些,他二人不约而同的动作着,又同时抬头瞧了对方一眼,因都有些心虚,双方立即撤开了眼神,谁都没有怀疑对方。
穆璆未曾察觉自己师弟师妹的小心思,他仍回想着澜翠身上的种种奇怪,“可她一个凡人又如何抵挡的住妖邪?”
“莫不是被附身了?”
“若澜翠被附身的话,那明哲也有被附身的可能,如此一来,明哲身上的种种古怪也都说得通了。”
“既然如此,那附身他们的妖邪必定就在周围。”离无怙说罢,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人出现的时间点也太过凑巧,偏偏就在明哲出狱之时。
他还未说出这人名字,穆璆偏激动的反对,“绝不可能是他!他那样担心自己的学生,又如何会加害他们?”
没错,离无怙和穆璆二人都同时想到了沈复生,离无怙原还想说,他当时见那孩子脸上并没恐惧痛苦之色,想必害他的是他熟悉之人。且他回来的时间太过凑巧,说是刘尚传给他的口信,他这才急忙赶回,可先前穆璆问起刘吉时,刘吉却说不曾听自己哥哥在家书中提起。
可他现在见穆璆如此激动,便压下没提了,况且现在也都是猜测,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妖邪就是沈复生。
可若不是沈复生的话,又会是谁呢?
离无怙一时没了头绪,穆璆和白萍仍正为此事头疼之时,离无怙却是扭头瞧向了窗外院子,看着窗外那颗梨树,他一时忘记了妖邪相关,只在想,悲兄此刻在做什么呢?
与离无怙分别的悲以归自然是回了院子,那两位内侍在在另一间房安置了孩子尸身,回头看到悲以归还在,恭敬朝他行了个礼。
“我今日有些累了,要休息了,走时替我把门关上。”
两位公公垂首称“是”。悲以归这就进了房,卧床闭眼之前,他咬牙切齿道,“九衢尘!你最好是与此事无关!”
说罢闭眼,元神出窍而去。
院外听悲以归吩咐正要关上大门的两位内侍此时却被叫住,来得是常侍城主身旁的公公。
“莫关门,城主吩咐我来取神女画像!”
“可刚公子歇下了。”
“城主要是雷霆发怒,你们可受得起?”
就此,那位公公便进了院,在门外自行通禀两声,未听得房内有声,便大着胆子推门进房,见悲以归睡的正熟,而那画也正放在离门不远的书桌之上,他干脆大着胆子拎袍踮脚进到房中取走了画作。
悲以归来到城外密林中,夜色中沉声一句,“出来!”
树上雅雀惊醒纷飞,林中枝叶沙沙作响,良久之后方才恢复寂静,只剩树影晃动,却久久不见九衢尘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