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宝怒气冲冲的回到房间里,连吃晚膳都未曾出门,倒不是她气性大,实在是鸡鸣寺清净,容不得那么大的排场,祈福期间,便只由小沙弥将饭菜送到各人的房间吃着,也就罢了。
晚膳照例的青菜、豆腐和稀粥,也没什么可吃的。苻宝听人说,太后在这里日日都是这样吃着的,与旁的和尚们吃的是一样的斋饭,她也就非常能理解为什么她老人家会疯了,吃这样的东西十几年,又困在山上不得出,给谁谁都疯。
她只胡乱吃了几口,便洗漱了躺在床上睡了。据苻玉和苻熙所说的,此次的事全然是由惠妃请来作法的高僧闹出来的,是他说,那美人之所以阴魂不散,是因为死得不甘心,而她总在宫中的东南面作乱,便是因为害她的人住在东南方。
而高贵妃便是住在东南面的。
惠妃认为是高贵妃祸乱了宫闱,害了那美人的性命,便因此闹到了齐帝面前去,齐帝大发雷霆,又觉得此事多少算个丑事,便打发了皇子、公主们出来,他也好放开拳脚收拾高贵妃这个奸妃。等收拾干净了,自会传旨让他们回去。
苻宝想着,脑子里越发混沌。她父皇那样宠幸高贵妃,恨不得和她生生世世缠在一起,怎么舍得收拾她呢?她三姐和四哥,并着惠妃娘娘,到底是想得太简单了。
等她睡着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晚,刚到戌时罢了。少年人果然是睡眠好。
窗外飘过一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那人影很快出了里院,也未曾停留,便直直朝着西院外的莲花池走去。
鸡鸣寺的莲花池本也算是一大胜景,可如今是冬日里,满池也就只有几从杂草和一汪碧水,什么景致也不剩了。更因着临水,这里比旁的地方还要更冷些,也就越发没人肯来。
那人一路走到莲花池旁,见池畔的矮亭里早有一人玉立在那里,便松了一口气。她调整着心绪,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慌乱,方走到亭子里,低低唤道:“阿冲,你来了。”
早在矮亭里候着的那人转过身来,脸上是一片坦然,道:“阿姐。”
他见清河有些支持不住的样子,连忙上前去扶着她坐下,抿唇道:“阿姐身子一贯不好,实在是不该多思的。”
清河坐下来,也拉了他坐在身边,道:“怎的会遇刺呢?白天的时候六公主在,我也不敢多问,如今四下无人,你可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才行。”
上官冲微微蹙眉,避过头去,道:“也没什么可说的,皇兄早已容不下我了,上次没有得手,便有了这次,想来,还是会有下次的。阿姐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如今我们可做的,也只有见机行事而已。”
清河猛地拉住他,神情激动,道:“不行,容不得皇兄再这样胡闹了!我们在齐国太过被动,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要想办法回梁国去才行。”
上官冲看向她,露出一抹苦笑,道:“阿姐,你可想过,为何前两年皇兄按兵不动,这些日子却频繁出手?”
清河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她自是知道的,上官冲虽人在齐国,却还是在梁国布下了许多暗线,据他们送来的消息,梁帝上官泓的身子,怕是不大好了。梁帝之所以频频动手,大约是真的害怕上官冲有命回去。
凭着上官冲的本事,他一旦回去了,上官泓活着时,大约还能掣肘些,若是他死了,只怕他的儿子无论如何都坐不稳这江山——那孩子才七、八岁,上官冲造他的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上官泓不得不防着些,自然,也就不会让上官冲轻易回去。更何况,齐国也不会随随便便的放上官冲离开的。
上官冲拍拍清河的手,语气不觉柔和下来,“阿姐,风凉了,我们回去罢。”在这个世界上,清河是为他付出最多的人了,她的所有忧思,她的不安与憔悴,也不过是为了他罢了。
清河点点头,她顺从的站起身来,眉头却紧紧的拧着,突然,她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头看向上官冲,想要说什么似的。她的唇角微微颤抖着,终于没有说话。
上官冲并未察觉到清河的变化,他只是轻轻扶着她,一路将她送到了里院,方道:“阿姐早些安睡,万事都有我。”
清河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眸子,微微一笑,道:“好。”
上官冲站着原地,直到看见清河走进房里去,方才安心。他正要离开,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苻宝房间的方向,只见她房里黑漆漆的一片,想来是早已睡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她还能好梦,就不算太坏罢。
他想着,微微摇了摇头,便要转身离开。
迎面,见苻华走了过来,她只披了件月白色的袍子,在夜色之中,倒无端的有些披星戴月之感。
她在上官冲面前站定,浅浅一笑,道:“这么晚了,殿下还没睡么?”
上官冲脸上却没有笑意,只是简单的点点头,便要侧身离开。
苻华见他要走,却并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只是很笃定的望着他,道:“殿下不问问我是从何处来的么?”
上官冲脚下顿了顿,连头也没回,只淡淡道:“公主自从来处来,我又何必有此一问。”
苻华敛了笑意,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从莲花池来的。”
上官冲心下了然,方才自己与清河所说的话,怕是全然被她听到了。他倒没有想着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干什么大晚上的在外面闲逛,只觉得她当真是麻烦极了。
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她,道:“公主想说什么呢?”
苻华苦笑道:“殿下如今总算愿意与我好好说几句话了。”她见上官冲一脸的不耐烦,便也不敢再拖延,只道:“我有法子,可以让你们安然离开齐国。”
“什么法子?”上官冲看着她,眼里却尽是疏离。
苻华走上前去,低声在他耳边道:“只要殿下娶了我,便是名正言顺的驸马,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的。”
她见上官冲朝后退了一步,也不恼,只当是他害羞,便看着他,笑靥如花的说道:“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届时,只要我一句话,父皇不仅会放你走,派些兵马助你夺位也未尝不可。”
苻华莞尔一笑,道:“殿下且细细思量着,此事于殿下,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上官冲看着她,淡淡道:“此事于公主,似乎并没有好处。”
苻华轻笑着,道:“于我,不过是成全自己的心。我心悦殿下,殿下不知么?”
上官冲的目光略柔和了些,只是神情还是一样的肃然,他抿了抿唇,道:“多谢公主,只是我愧不敢受。”
他言罢,便转身离去。
苻华怔了怔,半晌没反应过来,她没想过,这样丰厚的条件上官冲怎么可能拒绝。美人、江山、自由,自己什么都给他了,高高兴兴的捧在他面前,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全都拥有,他竟会拒绝?
是了,一定是因为自己是齐国人,他恨齐国,自然也不肯娶齐国的女子,更不愿倚靠齐国的女子而夺得天下。
她微微有些黯然,可没什么,只要她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的。
苻华望着上官冲离去的方向,低低的叹了口气。
*
在寺中住了几日,一天天的都如青菜豆腐一般寡淡。苻宝记不得住了多少时日,也记不得做了些什么事,便在这混沌之中,等到了她父皇召他们回宫的圣旨。
据苻玉说,八成是事情有了眉目,等回宫的时候,必能看到一场大戏。约么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的处罚高贵妃,轻者是杖责,免了主理六宫之权,重者是废黜,幽禁在冷宫里,一辈子都出不来。
苻宝觉得她想的太简单了,可苻熙也说包管是这样,她便没话可说了。
一路上,苻玉和苻熙都是喜气洋洋的,好像他们很快就能扬眉吐气,把高贵妃踩在脚下了似的。
苻华面上倒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可她越发的不说话了,一看便知道是有心事的。苻果还是一脸天真的样子,见了谁都笑,苻宝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心疼。
可苻宝没法告诉苻果即将发生的一切。苻玉说得对,在高贵妃的问题上,她是坚定的站在他们一边的。她恨高贵妃,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
果然,一回到宫里,她父皇身边的人便传了旨意,让他们梳洗干净了,晚上一并到重华殿去。听宫人们嚼舌根,是要给那美人招魂,让她自己说,是谁害了她。
“是谁?除了高贵妃,还有谁?”苻熙低声啐道,“还整这么一出,真是劳民伤财。”
苻玉笑着拍拍苻宝的手,道:“你且回去打扮漂亮了,晚上我来找你,我们一同去看好戏去。”
苻宝笑吟吟的点点头,道:“好。”
不过,若是苻宝早知道这戏会演到她自己个儿的身上去,她是决计没心思再打扮什么了——晦气都晦气死了。
今天小七的基友和小七说,不开车车的言情不是好言情,待小七酝酿一下带大家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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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