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全在我身边 第3章 第 3 章

“折花！”

折花原本扬着的嘴角往下一撇，不情愿地收回月季，扭头抱怨：“吼什么吼，在美人面前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折枝大步走来，表情恨铁不成钢：“你少在这拈花惹草的，跟我走！”

又靠近折花，压低声音：“若被师尊发现了，定饶不了你。”

折花撇撇嘴：“你不说，我不说，师尊怎么会发现？”

沈行云心说，已经发现了哦。

趁着师兄弟两人在咬耳朵，沈行云悄悄往后撤，很快淹没在了人群里。

每逢百花展，五湖四海都会来灵丘赏花。这几日是灵丘最热闹的时候，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不远处被堵得水泄不通，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惊呼，沈行云仗着身量纤细，灵活地挤进人群里，轻松挤到了最前排。

脑袋从两个男子的腰中间探出来，头发被挤乱了，脸颊也红扑扑的，倒显得更加可爱。

被围住的这块场地很是空旷，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一个身长八尺的壮汉。壮汉转身，露出身后的一块大石头，手里还举着一个大大的铁锤。

胸口碎大石！

沈行云眼前一亮。

他脑袋两边的男子开始催促，身后的人也不耐烦催促起来。壮汉这才绕过身后木板，人群在看到木板上被石头压着的人时静了一瞬，而后发出比方才更加激动、亢奋的吼叫。

沈行云的脸色却倏地沉了下来。

他本以为躺在这里的会是一个成年练家子，没想到却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瘦弱小孩。小孩被巨大的石头压得明显喘不过气来，小脸憋成了紫红色，眼泪哗哗往下流。

人群不断怂恿催促，眼看着壮汉高高举起铁锤，重重砸下——

“哐当——”

一阵沉默。

壮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砸在地上的铁锤。

有人发出了嘘声：“不行就回家多练，浪费时间！”

旁人附和：“就是就是，浪费时间！大家散了吧，不看了！”

壮汉着急解释：“刚才手突然麻了一下，是意外，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行云皱眉，趁着壮汉弯腰捡铁锤时，上前一脚踹飞石头，拽起小孩，“嗖”地一声就跑没影了。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谁也没看清，勉强能看到一道残影消失在视线里。

壮汉一回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板：……

片刻后发出怒吼：“谁、干、的？！”

怀中的小孩太过瘦弱，皮包骨头，抱在怀里都硌得慌。那只小手生怕掉下去一样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脏兮兮的小脸蛋埋在他怀里，偶尔抬眸，用一双琉璃般黑亮的眸子偷偷瞧他。

回到客栈，吩咐店小二将饭菜送到房中。

将小孩放在床上，小孩顿时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挪到了角落里，缩成一团，那双黑亮的眸子警惕地看着他。

沈行云放轻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沈行云从乾坤袋里找出红花油，“这是红花油，你身上应该有淤青，我帮你抹点药。”

小孩没有动作，依旧十分警惕。

“咚咚咚”“客官，您要的饭菜好了。”

沈行云开门，端过饭菜，将饭菜放到桌上。

香味渐渐填满了整个房间，小孩鼻翼微动，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小孩的脸腾得一下红了，难堪地咬住下唇，小心觑着另一人的脸色。

那个救下他的人并没有嘲笑他，而是用一种十分包容、温和、耐心的目光注视着他。

小孩试探性伸出手，抬眼看沈行云，又慢吞吞往前挪了挪，再次抬眼看沈行云……几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后，他终于鼓起勇气，一点点挪到床边。

沈行云这时才露出点笑意，柔声问：“先上药，再吃饭，好不好？”

小孩一眨不眨地盯着饭菜，小幅度点点头。

沈行云让小孩平躺在床上，轻轻掀开小孩胸前的衣服，胸口大片大片淤青呈现在他眼前。

“这个畜生！”

因为气愤，沈行云无意间提高了音量，却吓得小孩一个瑟缩，他连忙道歉：“我没有凶你，别怕。”

“你多大了？”红花油抹在身上会有些痛，沈行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十四岁。”

沈行云惊讶地睁大眼睛，眼底流露出心疼的情绪。

光看外表，小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我比你大一点，你叫我哥哥吧。”

其实他现在是自己十三岁的模样，因为他十四岁时不小心受了伤，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小孩渐渐放下戒备，糯糯地喊：“哥哥。”

“咕噜噜……”

小孩倏地捂住肚子，在漂亮得如瓷娃娃般的少年面前，他对自己频繁出糗感到难为情。

沈行云将饭菜推到他面前，“你吃吧，我特意叫了几道灵丘的特色菜。”

小孩紧紧盯着饭菜，咽了口口水，抬眼观察了下沈行云的脸色，然后扑上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用狼吞虎咽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场面，两只小手各抓着一个大馒头，嘴里塞得满满的，还没咽下去就要继续往嘴里塞。

也不知饿了几天……

虐待一个小孩子，真是禽兽不如！

沈行云又气又心疼，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慢点吃，别噎着。”

小孩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两个大馒头以及三菜一汤，沈行云怕他没吃饱，从乾坤袋里又给他拿出一包桂花糕：“你尝尝，百年老字号，可好吃了。”

小孩吃了一半，这才停下来。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后知后觉又感到了羞涩，局促地缩在椅子上，小手紧张地卷着衣角。

沈行云温和地笑着，简单收拾了下桌面，又端来一盆干净的手，将毛巾浸在水里。

他轻声安抚：“没关系的，我有一次好几天没吃饭，还好有管家偷偷给我送饭，我那次吃得比你还多好多呢，撑得晚上积食发烧，差点没了命。”

小孩抬起眼皮看着他。

沈行云拧干毛巾上的水，动作轻柔地给小孩擦脸。擦过脸的白毛巾染成了黑色，盆里水也成了脏水。

任谁也看不出来，满是灰尘的脸上藏着惊为天人的容貌。

这是一张精雕玉琢、人神共愤的脸，眉目如水墨画，琉璃般漆黑透亮的眼珠分明给人一种清冷淡漠之感，可如今看起来只觉破碎。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薄唇殷红如血，皮肤却胜雪。尽管五官看起来十分稚嫩，但一眼便可窥见日后的美貌。

沈行云短暂地被惊艳到，很快又恢复如初。

“你可有去处？”

小孩沉默地低下头，小幅度地摇了摇。

沈行云想过将他带回雪梅山庄，但山庄严寒，不适合凡人小孩久居，于是便断了这个念想，沉吟许久：“我倒是有个推荐的去处。”

他隔着衣服握住小孩的手腕，一缕灵力钻进小孩的经脉，片刻后，微微蹙起眉。经脉闭塞、狭窄，资质太差。

小孩小声问：“哪里？”

“苍竹山。”

原文里苍竹山四位长老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就连脾气最暴躁的朱雀长老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想，小孩可以去做外门弟子，虽然会过得辛苦一些，但能吃饱穿暖。

小孩将头垂得更低了，良久后才闷声问：“那里能吃饱吗？”

沈行云更加怜惜，“能吃饱。”

见小孩点头答应下来，沈行云立刻传音给折枝，让他将小孩送去苍竹山交给玄武。

傍晚，师徒一行人启程回到雪梅山庄。

山上漫天飘雪，山下四季轮转。

两年的时间里，沈行云已经全部掌握了《霜梅叹》前八式，将自身的灵魂与原主的肉/体完美融合，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不包括这里的破天气。

他有意躲着外界，不参与人间事。时常坐在山巅煮一壶热茶，闲看山下冰封的墨河。

墨河蜿蜒数千里，状如漆黑巨蟒。

这日，他如往常般坐在亭中饮茶，身后一道略显焦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分明嘱咐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沈行云放下精巧的茶杯，淡淡问：“何事？”

折枝恭敬地作了揖，才开口说：“山门前跪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要来拜师。”

沈行云微顿。

心说一个二愣子，一个浪荡子，他可受不了再来一个让人头疼的徒弟。

当即想也不想拒绝：“让他离开吧。”

折枝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犹犹豫豫的，不知想说什么。

沈行云问：“怎么了？”

折枝才迟疑道：“这个少年……是当初师尊让我送去苍竹山的小孩。”

什么？

沈行云茫然地眨眨眼，这才记起来两年前这一遭。

这小孩来这做什么？

沈行云起身下山，行走时雪衣翻飞，扬起的风里夹杂一股淡淡的白梅幽香。

从山庄大殿到山门有一段幽长曲折的下坡路，山路两侧种满了白梅，空气里满是冰雪和白梅的凌冽香气。

山门外跪着一个纤瘦的少年，单薄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咯吱、咯吱……

踩雪声惊动了少年，少年茫然睁开眼，一双白靴映入眼帘。忽的，一只玉白修长的手伸到眼前，冰雪一般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站起来。”

少年将冻僵的手搭在对方的手心，感觉到一股力量将自己轻拽起身。

他小心翼翼抬头，在看到对方相貌的那一刻，只觉天地失色，满眼惊艳。

却不知，沈行云也被眼前的少年惊艳到了。当初的小孩长开了许多，五官更加精致漂亮，那颗鼻梁上的血痣平添几分妖冶，面色苍白，眼尾泛红，是病弱的、破碎的。

沈行云再次查看了少年的经脉，心中暗叹，开口时声音冷冽：“你资质差，体质虚弱，不适合山庄。”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寒冷刺骨的：“回去吧。”

折枝一步三回头，见少年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开口替少年求情，被师尊冷冷一瞥，再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沈行云以为少年会听话地回去，很快就将这事忘在了脑后，直到一日后，折枝头一次如此失态地跑过来。

他忽感不安，果然折枝开口便是：“师尊，不好了！他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就快……”

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