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宴繁忙,李意容好不容易闲下来,从帘子里面偷望着外面,望了一圈,除了柳若思和乌则芙子,一个都不认识。
翡翠来到她身边,问道:“你看什么呀,你别想了,这席上所有的男子全部都是世家子弟,根本不会看我们这些寒门女子一眼的。”
“嗯。那个是谁啊。”李意容指着一个华服男子,她觉得他很特别,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很好,而且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淡淡地笑着,其他男子不是哈哈大笑,就是一脸冷漠。
看上去心计很深哪……
但翡翠明显误解了,“他?你就更加别想了。他叫秦煜,南琴朝的宰相大人。而且他也是秦家人,秦家人知道不知道啊。”
李意容摇摇头。心想原来代替姐夫的秦煜就是他呀。
“过些日子,他就要迎娶我们的无音县主,无音县主,知道不?”
李意容微笑道:“不知道。是谁?”
翡翠瞪大眼睛,“她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昭安人啊。”
“不是呀。”
“无音县主啊,我们县主的亲妹妹啊,昭安第一美人啊。你不知道啊。”
李意容哦了一声,“现在知道了。”她又偷看了一眼外面的秦煜,是长得不错,“那应该是很登对的。”
“岂止是登对,根本就是羡煞旁人。”
李意容趁着人不注意,十分自然把药递给翡翠,“这个给你。记住,不要放太多。”
翡翠紧张地把药接过去,“那其余的就交给你?”
李意容点点头,“放心吧。你只管把药放进去,我会帮你拖住豆蔻。”
翡翠疑问道:“你哪来的送子汤啊。真的那么灵吗?一举得男?”
“一个太医给我的,下次拿给你。”她拍拍翡翠的肩膀,转身离开,“别忘了放。”
她心里仍然有点担心。如果这个翡翠不做,自己就去做,免得坏了好事。
正低头想着事情,发现有个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居然是刚才那只笑面虎——秦煜。
秦煜见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清秀稚嫩,有礼道:“挡着你了么,请见谅。”
李意容摇摇头,低下头离开了。
秦煜笑了笑,一般女子看到他都是这样,害羞呢。
李意容走得远了,才转过头,低低道,“秦煜……”
看来要好好查一查呢。
直到漏尽钟鸣,酒阑人散。
“若思哥哥,慢走。豆蔻,亲自送柳将军出去。”乌则芙子满面春风。
柳如思微微颔首,剑眉稍稍拧紧,有点奇怪……平时这个女子都是赶着来送他,今日倒冷淡起来、但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月上中天,晚风沉醉。
许是今日酒有些烈,许是心绪不宁,有些烦躁。
“将军。安车已经在府外备好了,是马上回府吗?”随从问道。
柳若思停住离开的脚步,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回府。”
刚在府口,只觉得气血上涌,晕眩感席卷而来。
酒中有药。
这个乌则芙子好大的胆子,怪不得今天……想到这,便晕了过去。
豆蔻使了个颜色,一群小厮冲上前,呼哧呼哧的拖着沉重的柳若思,往李木容的僻静小院去。
李意容走上前,恭喜豆蔻道:“豆蔻姐姐好本事啊。”
豆蔻笑道:“还是你的主意好啊。那个丫头你确定已经让她离开了?”
“放心吧,县主只管去。那丫头绝对不会碍事。要是事没成,我们也可以说是这丫头勾引柳将军呢。”
豆蔻点点头,回到暖阁。乌则芙子已经焦急地等在那里。
见到她来,乌则芙子急忙问道:“成了吗?”她按捺住欢呼雀跃的小心脏,恨不得马上奔到心上人身边。
“县主莫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将军已经在那丫头的院子里,您只管去就好。”豆蔻满面堆笑地端出一碗汤汁,“喝了这个再去吧。”
乌则芙子狐疑道:“这是什么?”
“送子汤。”
乌则芙子脸一红,问道:“没问题吧。”
豆蔻道:“县主还不相信我吗。”这送子汤是李意容给的,为保无虞,她也找太医问过,然后由她亲手熬制,打算献给县主。
乌则芙子有点感动道:“豆蔻,你是真心为我的。”
“只要县主好,豆蔻在所不惜!”
乌则芙子端起汤汁,一饮而尽。
刚下肚,人就晕了过去。
豆蔻大惊失色,怎么回事,难道是汤药被人动过手脚?
刚打算转过身去找太医,一个黑影袭来,自己被一记闷棍,打得晕了过去。
…………
夜深,暖阁里。
李意容双手环胸,冷冷看着横卧在美人榻中的乌则芙子。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翡翠拉了拉李意容的袖子道,她的心中实在是怕得很。
“什么怎么办。”李意容慢悠悠地坐下来,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耐着性子转过头柔声安慰道,“放心。有我。你去把豆蔻扶到外室的罗汉床上靠着,有人来就说县主休息了,知道吗?”
“喔。那你呢。”
“我去看看柳若思。你看牢一点,快天亮时,把她扶着送去院子就行了。不过送不送,也随你。”
自己对这个豆蔻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浇了自己一盆水,而且她也已经被自己利用过了。
她的心胸还是宽大的。
“哦。”翡翠乖巧地点点头,她现在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之前吃错了什么药,答应了李意容,一起陷害豆蔻。
刚才见李意容那一棍下去,她都以为豆蔻要命丧当场,吓得她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那将军的人都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怎么说啊?”
“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李意容有些不耐烦了。
“啊?”翡翠看着这个面孔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女子,这人……是会变脸吗?明明以前像春日里的暖阳和煦。
“我会处理行了吧。我先走了,嗯?”李意容负手慢悠悠地走出去。
一抹月光碧莹莹的落在楼廊中,李意容斜了一眼梁上趴着的影子,“下来吧。”。
李木容见状,一个翻身,羽毛般地落地,“二姐,你趁人之危。”刚才她可是全看到了。李意容躲在暗处,等乌则芙子一晕过去,就上前打了豆蔻一棍子。
李意容就知道她会念叨,手掌蒙住妹妹的小嘴,拉着她往小院里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呀。”李木容轻声挣扎着,“回我的院子就回我的院子嘛,干嘛这么拉拉扯扯的。”
“四更了已经,大小姐。还不抓紧,天都亮了。”
“要我干吗啊?”
到了院前,李意容朝房内使了个眼神,“你进去。呐,这是求子丸。我可是找了很久。”她掏出一个药丸递给妹妹。
“里面……不会是柳若思吧?”李木容指指房间,睁大一双大眼睛问道。
“快。再不进去,我可生气了。进去之后,把这个给他蒙上先,知道么,一定要蒙上。”她又递给她一块湿布。这块布可以让柳若思晕得更久一点。
李木容抓抓头,“哦……可是。这样……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说过,听二姐的话。”李意容突然严肃起来,整张脸寒气森森。
李木容咽了一口唾沫,这是二姐发怒之前的征兆。她接过布,默默地推门走进去。
屋里点着熏香,李木容记得自己没点这种香啊,闻着倒是有些不错。
架子床上正躺着一个男子,男子占据了她大半张床,怎么会有如此伟岸的人。
李木容慢慢吞吞,一点点靠近床前的云母屏风,二姐说,要先用布条蒙住他的脸先。可是趁人之危,她已经觉得一万个对不起了,还蒙着他的脸,实在是于心不忍,于心不忍呀。
李木容坐在桌边,开始道歉道,“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为二姐向你道歉,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救人,乌则芙子也不会想抓我,二姐也不会为了救我,让我跟你扯上了关系,还要你和我一起生个孩子。实在是对不住,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你就当行行好,助人为乐吧。这种事二姐给我找了很多春宫图,我觉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所以请你暂且忍耐一下。再说了,你都昏迷了,估计也不会知道……”
…………
说了半天之后,她朝着床上的柳若思,像拜神一样拜了拜,表示歉意。
柳若思早就有些清醒了,这点蒙汗药还不至于困住他那么久,可是他仍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觉得,是房中的香有点问题。
而且,这个女子实在太会念了,难道与他同个房,这么难吗?
柳若思有些受打击了。
这次女子是求师傅原谅,“师傅。您老曾教诲说,一定做一个正人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今日,我就破一次戒。明日去劫富济贫十次好了……”
时间流逝,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足足一个时辰……
柳如思的体力一点点在恢复,他现在可以勉强起身离开,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看看她究竟会怎么抉择。
李木容见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柳若思听声音忽然停止,心中一动,怎么,她要来了吗,是现在睁开眼吓吓她呢,还是再等一会儿。
他感觉她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来,过了一会儿,用袖口轻轻地擦拭他的额头,轻轻说道:“怎么那么多汗呀。”
李木容知道自己拖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但好歹不能让他痛苦吧。
她擦完汗,心里想着春宫图里的画面,好像是从嘴开始。其实那图她就看了几页,实在是非礼勿视啊。她盯着柳若思的薄唇,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非礼勿视,可是不得不说,眼前的男子的嘴唇好好看啊,肉嘟嘟的,晶莹剔透。
算了,豁出去吧。
李木容眼睛一闭,凑上前去。
柳若思心怦怦直跳,呼吸加快,就在他以为女子要亲到自己的时候,女子却突然抽身大步离开了。
柳若思睁开眼,紧握的拳头猛然松开,久久无法回神,望着架子床的雕镂承顶,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紧张?难道是因为她是李想容的妹妹吗?
李意容平静地看着跑出来的妹妹,揉揉太阳穴。她就说,不能随便拜师的。那个什么宗师的实在是对妹妹影响颇深啊。
“不用解释。”李意容摆摆手。
“二姐……”
李意容咬咬牙,“走吧。”
“啊。”
“等这个霸王醒过来,我们就完了。快跑。”
柳若思回过神来,利落地翻身起来,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摸着额头。
这姊妹俩,一个阴险毒辣,一个善良正直。
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转头,看看刚才自己躺过的地方。仿佛还能想象出一个娇小女子,脸红的像朵桃花,紧紧地闭着眼,羞愧的想要凑上前去。
他在想什么……
一定是这香,这酒,太过蛊惑人心。
想在这,他抽身大步地离开了房间。
…………
暖阁内,豆蔻哭哭啼啼的地跪在乌则芙子面前。
“县主。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乌则芙子此时的脸涨的紫红。事情暴露了不说,还被这丫头占去了便宜。柳若思临走前的那一声冷哼,看的她是心惊肉跳的。
天书阁又该说了,“玉和县主主动献身,俊俏丫头移花接木。”想到这,乌则芙子就恨不得扒她的骨头,抽她的筋。
“县主。别生气。我想豆蔻姐姐,一定是有苦衷。”李意容在旁边不动声色煽风点火道。
“苦衷?这骚蹄子有什么苦衷,不就是想当将军夫人嘛。”说到这,乌则芙子一计长鞭就摔了上去。
李意容心想,这县主学柳若思倒是学的十成十,连长鞭都有。之前她还以为她真的有长姐的晋侯夫人组玉佩,后来发现,也是为了模仿柳若思。
豆蔻被打得凄惨地哀嚎了一声,“县主。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有人害我。我知道了,是翡翠,是翡翠。那送子汤经过她的手,她下了药,然后趁我不注意,打晕了我。县主,一定是这样。”
本来她想提李意容,可那送子汤的确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而翡翠最近跟她闹的是最凶的,不是翡翠是谁?
“豆蔻姐姐……”翡翠吓得一身冷汗,仍故作镇定地说,“我哪里惹你了。你天天让大家说你和柳若思的事儿。这是人尽皆知的。县主若是不信,可是问冬梅、锦绣,你还说,县主这么多年得不到将军,若派你前去,一定手到擒来。”
乌则芙子本来就是多年的怨气,这样一挑拨,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打!给我打!打到全身都烂掉为止,然后扔去醉红楼的窟子里去。”
豆蔻向前抱住乌则芙子的大腿哭喊道:“县主!不要去醉红楼啊。赶我出去也比这个好啊。水辣椒会吃了我的,县主。我求求您……”
乌则芙子一把推开她,狠狠道:“还不赶紧给本县主拖下去,重重地打。”
李意容赶紧使了个颜色,示意小厮把女子拖下去,悄咪咪地靠近乌则芙子道:“县主。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呀。”
“什么好机会。本主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想起,就又想拿鞭子抽那贱丫头。
“县主。您消消气。但说句不中听的,那丫头也算是将军的人。您把她送给醉红楼,我怕——”李意容卖了下关子。
“怕?怕什么。本主有什么好怕的。”
“您是什么都不用怕,但毕竟人言可畏啊。要是真的得罪了柳将军,倒时候……”她叹了一口气。
乌则芙子不耐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还想让本主,把这丫头送给若思哥哥吗?”
李意容道:“县主。不用送回去,将军也不一定会要。我觉得吧,您可以把她和我那妹妹都养起来,到时候昭安城谁不说您贤德呢。”
“我要贤德的名声干什么。这样东边一个,西边一个的。要本主为若思哥哥养多少女人啊。”乌则芙子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什么烂主意!
“可是将军的女人那么多,您难道能全杀光了不成?”李意容继续道,“反正将军不想要,那些女人也都扑上去,您说是不是。不过,无论外面多少个,将军夫人,可就只有一个喔。”
乌则芙子听到将军夫人,心又是一荡,将军夫人,这是她毕生的追求。“那按你的意思是?”
“放过她们。”李意容邪魅的笑道,“养着她们。我们慢慢的来。”说完朝着乌则芙子认真地点点头。
“可是,本主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县主。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得常人所不能得。”李意容拍拍乌则芙子的手道。
乌则芙子回过头,看向李意容,只见她的眼里泛光。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只有有这丫头在,好像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我听你的。”
……
后院,几株柳丝掩着春风,刚下过一场暮雨,有些轻寒。
“容意,谢谢你。”豆蔻拉住李意容的手,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吧,又转头瞧了瞧眨着蒲扇似的大眼睛的李木容。
“喂,叫谁呢。现在,容意姐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一个丫鬟颐指气使道。
“就是就是。要不是容意姐姐开口,你早就被拖去醉红楼了……”
李意容轻咳嗽了一声,表示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握住豆蔻的柔荑道:“姐姐安心在这养着。啊,快去收拾收拾吧。”
“恩。”豆蔻点点头,感激涕零地随着丫鬟去了。
人走后,李木容看着二姐,“你怎么把她弄来了?”
“怎么。不许你夫君娶妾?和你有什么关系。”看到李木容就来气,不想理她。
“那你收买了他们没有啊。”李木容低声询问道。
李意容生气道:“没有。咱们一起死吧。”
李木容扁扁小嘴,低下头,实在是不是君子所为嘛,小声道:“有那么严重吗。”
“你以为乌则芙子那么好骗啊。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吗?”
“那我……”若是二姐真的会死,她可以考虑不当君子一次,大不了事后给人家跪下来赔礼道歉。
“没机会了。”李意容猜中她的心意不屑道。
李木容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的踢着小石头。
“算了。”李意容心一软,“你不想去,我也不能逼你。这实在不是一般女子所为。不过柳若思条件这么好,你真的不心动?我是奇葩,你也是。”
李木容喃喃道:“二姐……”
李意容摇头晃脑:“所以,你就跟了柳若思好了。”
什么?跟了柳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