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融府里。
一个女子正在室内大发脾气,先是大声地怒斥,然后就是乱摔陶瓷,廊下的婢女婆子吓得站了一溜子。
有人轻声道,“赶紧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顶什么用啊,去找将军来吧。”
不多时,又有些婢女也探头探脑地走来,问道,“夫人又怎么了。”
“能怎么的,晋公打输了呗,不止他输了,其他几个公全输了,不日就要押着进长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投降了,怎么会啊。晋公下面可是有权朗将军呢。那个献公勾结蜀国人,跟晋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投降啊。”
“反正整个长安城都笑死了,夫人平日里跋扈惯了,等着晋公打进来当皇帝,她当公主呢。”说到这里,轻声说话的两个小丫头噗嗤笑出了声。
“我说夫人也是,得罪谁不好,之前在锦绣庄得罪了徐夫人,这下好了,徐夫人略施小计,就把五公搞得头昏眼花。”
“就是,得罪谁不好,没有徐夫人的计谋,还不会败的那么快呢。”
“合力又怎样,也打不进来,没听说这次杨安侯爷也出征了嘛。侯爷可是龙骧将军,不比那权朗将军差。”
“还有我们的徐相,徐相一出马,什么晋公啊,不如叫焦公好了。”说完又是嘻嘻一笑,脸带桃花。
两人说的热闹,只听一声呵斥,两人的头发就被抓了立了起来,“说的很开心是么。”
两个婢女吓得面色雪白,不知何时权锦到了门口,还听到了两人说话。
这权锦也懂一些功夫,力气大的不得了,“说啊。说的是不是很开心。”她一脚把两人踢翻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连脸上的肉都在抖,对其中一个婆子大喝道,“给我拿鞭子来,去啊。”
婆子也被这样的权锦吓坏了,心想,晋公权正是个极为礼贤下士的人,怎么生出来的女儿会那么跋扈野蛮,匆匆跑到隔壁拿来了鞭子递给权锦,紧接着便听见雷霆般的哭喊声,“夫人饶命啊。”
“啊…”
“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权锦下手极狠,打的人皮开肉绽。
这时,一个慈祥的老妇人从门口奔了进来,拉住权锦的手,“锦儿,别打了,再打会出人命的。”
“走开。我想打就打,你管不着。我权家打死了人又算得了什么。”权锦有点不耐烦,这赵融的母亲最是烦人,每次她欺负人她就出来阻拦。
老夫人不肯让她再打,拉住她的手臂。
权锦心中正满肚子的火,不打一通实在无法发泄,推了老夫人一把,老夫人跌倒在地上,“哎哟。”
权锦瞅了一眼,怒道,“谁也别来烦我。”
说着,又扬鞭下去。又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两个婢女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连求饶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但权锦却仍不肯停止。
还想再打,一个襦袍男子大步跨来,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道,“权锦,你一大早发什么疯。”
见到正主来,权锦更是生气,“我爹爹打仗,你为什么不派人支援。”
赵融放开她的手,拿过她的鞭子,走到暗暗垂泪的母亲身边,“母亲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儿子。”
老夫人拍拍赵融的手,“好好说,别吵架,知道么。”
赵融点点头。
又吩咐两个婆子带被打的两个婢女下去养伤。
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赵融深吸一口气,才道,“你有必要又这样打人么?我母亲来了,都不能阻止你。”
权锦冷哼道,“谁叫她多管闲事。”
赵融道,“那我去救你爹不是多管闲事吗?”
“那怎么算呢,我是我爹的亲女婿。我爹没儿子,你以后就会继承我爹的祖业。到时候…”
赵融正色道,“你已经嫁给我了,怎么还做这个春秋大梦!你爹会把祖业交给一个外人吗,我是姓赵的,要交也是交给权朗。”
“权朗算什么。他不过是我的家将,一只狗而已,又不是亲生的。可是你不同啊,你是我的夫君。现在我爹他们虽然败了,但他们必然会东山再起。”
赵融知道跟权锦根本说不通。
五公有三公都已经在战场被杀了,虽然保全了他们的孩子,但难保不会赶尽杀绝,徐彦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而晋公投降,徐彦先主张不杀,而是让他先入长安,意思再明显不过,还是得杀的,不过要先夺他的兵权。徐彦先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晋公若死了,还有权朗在,到时候拥兵自重,更是不好对付。
五公敢起兵,就是因为这个非池中物的权朗,十三岁就勇冠三军,是晋公权正的义子,如今二十多年,未尝有一次败战。
正是因为有他在,晋公权正才能成为五公的龙头老大。
赵融起步就打算离开,权锦奔上前,想要拉住他,“赵融,我跟你说话呢。”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权锦怒道,“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之前沂水之战打战的女将军,还收着她的玉佩,是不是。”
赵融转过身,双目微瞪,“把玉佩还给我。”他说他的玉佩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她拿走了。
“我不给你。你打算学杨安一样蓄四五个妾么,我告诉你,你休想。”在长安城,蓄妾本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但权锦善妒。
赵融见她越说越离谱,上前道,“把玉佩还我。”
权锦心中害怕,退了一步,“怎么,你还想打我么?”
“要不是因为你是女人,我真的会打你。还给我!”赵融大声喝道。
他也是一方将军,虽然这次五公之乱没有他,但是威势还在,当即把权锦吓了一大跳。
“不给。”她的声音小了很多,“明知道你爱慕其他女人,我为什么要把玉佩还给你。”
赵融皱眉,懒得跟她多说,提脚离去。
人一走,权锦也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旁边的丫头道,“夫人,玉佩就还给将军吧。何必为了这个撕破脸。”
权锦道,“他自从见了那个女将军,就魂不守舍,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夫人。我就不还他。”
她朝着门口的婢女,抄起一个花瓶就砸了过去,“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欺负我爹败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爹不会败的,你们这群王八蛋,都给我等着瞧吧。”
花瓶碎地噼啪的响,赵融远远地还能听见她吼叫的声音,揉揉太阳穴,问身边的副将道,“徐彦先他们什么时候回长安。”
“就这两天吧,将军是打算去迎接么。”
赵融皱眉,“侯爷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
赵融道,“我先去找他吧。”
徐彦先得胜归朝,有人悲也有人喜,喜的人还有容慧。
自从容慧身份一变,之前嘲笑容慧的人纷纷开始用新的眼光看她,不管怎么说,她做到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就这样一跃成为了丞相的女人。
还不是一个妾。
李意容让徐彦先以侧室的身份娶了容慧,给了她极大的面子,而且也住在东院,靠近徐彦先的院子。
府里人人都说李意容贤德,一般人做不到。只有容慧知道,那是二小姐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姐夫。
容慧当了夫人,并不喜奢,也不像一般人说的从此乌鸦变凤凰,变得十分骄纵。她还是像从前一样每日去徐彦先房里打扫,帮他的衣服理的整整齐齐。
徐彦先去打战的这一个多月,写来了好几封家信,都是给李意容的。
他们两人就像以前李意容在琴国一样,恢复交流,互通消息。
信里自然是半点也没提及新嫁娘容慧,至少徐彦先没有。
但徐彦先好歹是胜了,哪怕是容慧再不受宠,也得到了周边一溜子人的歆羡。
人的心会在各种奉承中慢慢腐化,容慧也不例外。
旁边的婢女婆子说相思居又受到了丞相的来信,又说李意容这般不好,那般不好,不住的要拿她和李意容做比较。
她是个侧室,李意容是正夫人。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李意容根本不是什么夫人。
她只是二小姐。
也许就像长安城人说的,不过是个谋士,从昭安城请来的谋士。
这些怂恿的人当中还有热爱无事生非的表小姐们,把长安城里跟李意容有关的坏话不停地说给容慧听。
这一日,容慧等啊等,终于等来徐彦先回到长安,凯旋荣耀归来,丞相府前车马不绝,宾客来往,爆竹响天,迎接的人有东西大院所有人,他们也为他们的主子骄傲。
容慧看着徐彦先如神般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然后潇洒地翻身下马,最后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