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国昭安,太宰府。
安歌从书房出来,朝着廉成之摆摆手,连连道,“廉少,史君还在生气呢,你就不要再去烦他了。”
廉成之道,“好安歌,你就再去给我通传一下吧,求你了。”他实在是好担心史君…
安歌摇摇头,“我可不敢。廉少,你骂我吧。不管怎样,我都不要去…”
史君凶起来可是很可怕。
廉成之闯入书房,见柳时霜坐在书桌前,落寞孤寂的样子,一阵心酸,上前喊道,“史君…”
柳时霜抬起头,“我有喊你进来么。”语气有点不悦。
李意容逃婚后,乌则时被杀,柳时霜做主又扶持了一位幼主上去,刚处理好。廉成之听说柳时霜身体还未痊愈,就这样辛劳,原本丰神的脸消瘦了很多。
他担忧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忍不住劝道,“史君…你要她的消息么。”他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启国长安,想要知道李意容的消息还是很简单的。
可是本来想着就让柳时霜慢慢在伤痛中遗忘,可眼见他逐渐憔悴,还是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的兄长啊。
哪怕是李意容,也认了。
柳时霜终于抬起头,不拒绝也没有应承。
廉成之道,“史君若是想听,我都写在这信里了,你可以得空看看。”
他拿出一封信,交给他,然后转身离开。
史君望着桌上的信,犹豫了许久,还是伸手拿了过来,拆开。
上面说着她怎么到了长安,又怎么住进了徐彦先的府邸,又怎么安心养胎准备生子。平静的长安,实则洪波涌起,怕是要发生一场大的政变。
这么乱,真的要安胎,也该在他身边才对。
这一个月,他仔细地回想她说过的话,什么‘放心,她会生下来。’
为什么她要生下来,难道因为愧疚吗。可他不要她的愧疚。
在山上的这些日子,他和她耳鬓厮磨,在每一个疯狂的夜晚,她真的没有一丝心动吗?
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真切切的答案。
爱也好,不爱也好。他投入了太大的心力在她身上,她不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而且他有股强烈的感觉,她是爱自己的,只是也许有什么苦衷…
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他甚至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去长安,哪怕是陪她生完孩子。
他叹了一口气。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信,越看越觉得奇怪。
徐彦先为什么让她住入丞相府?是以什么身份住进去的?而且她还怀有身孕…
他们不会觉得李意容是徐彦先的夫人吧。
他越想越气闷,早知还不如不看呢…
……
李意容的确被算成了徐彦先的夫人。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假的变成了真,真的也变成了假。
于是她也收到了夏侯幽的邀请信,要请她去赴一场菊花宴,上面的称呼还是徐夫人。
赵长舒拿着信气得抓狂,“什么叫徐夫人啊。这些夫人到底会不会看人啊,真是讨厌死了。”
李意容道,“徐夫人啊…”
赵长舒道,“主子,你要回信,就说她们简直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什么。”
“你又不是什么徐夫人。”
李意容道,“那我的孩子是谁的?”
赵长舒被噎了一下,半天才道,“是史君的。”
“是啊。”李意容道,“难道和他们说我的孩子是琴国太宰大人的,而我人在徐彦先这里吗?”她不仅要应承下来,还要亲自去一趟,去摸摸这个长安贵族女子圈的底。
赵长舒道,“可是…可是,就说是别人的嘛。”他不介意接下来的…想想又有点害羞。
李意容道,“反正外面已经传成这样了,就顺势而为吧。”她一向既来则安之。
“那菊花宴去不去啊。”
“去啊。”
“不行啊不行啊。”赵长舒连连摇头,“你还怀着身孕呢,到时候她们把你撞流产了怎么办。”
李意容微笑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所以我又找了个人陪我。”
正说着,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衫女子走了进来,正是以前的一叶飘,跟在她后面的是矮个子的柳信。
赵长舒大喜道,“柳信!你们回来了。”
柳信上前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听闻主子在长安,柳信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李意容道,“这几年在外面如何?”
一叶飘道,“还能如何,柳信天天忧心你。”
李意容听说柳信已经创立了自己帮派,也算是一帮之主,这几年,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了,为何还要回来。
她遣散了众人,单独和柳信说话。
柳信是她第一个亲随,后来又深受自己的重用,她败后,柳信沦落江湖,成立了朝天帮。
他本是柳家子弟,原本战功赫赫,现在却成了江湖中人,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柳信。你和一叶飘在一起了是不是?”别人看不出来,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刚才一叶飘的话里,有着明显的醋味,是冲着她来的,而且一叶飘是作妇人打扮,两人又是一起回来。
柳信脸一红,“什么都瞒不过主子,她帮我很多,没有她,也没有现在的我。”
李意容本想着让柳信重新回来帮助自己,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人一旦有妻有子,就会束手束脚起来,她接下来要做的都是杀头的大事,稍不小心,就要死人。
“你如今有妻,还是别参与了。”
柳信摇头道,“主子,柳信是主子救出来的,没有主子,也就没有柳信。”
李意容笑道,“不是我。当年是我救了你,可是也要史君先手下留情。你要感谢也应该是史君。”
当年青丘之变,柳信打算谋反,被柳时霜镇压,后来关入牢中,是李意容救了柳信。
柳信道,“其实也很感谢史君的,但是之前史君找过我,跟我说,让我好好在你身边。”
“他说的?”
柳信点点头,他偷瞄一眼李意容,“史君还说,既然已经认了你当主子,就不要再变来变去,安心地跟着你。关于一叶飘,主子请放心,我会好好跟她说,她不是无理的人。”
李意容点点头,“好,你准备一下,后日你乔装打扮一下跟我去赴宴。”
当晚,孟昭雨、秦雪宁和青雉也来了,一群人聚在相思居。
院子里的饭桌上,秦雪宁笑道,“柳信,我当时就看你和一叶嫂子不太对。”
孟昭雨也笑嘻嘻地点点头。
赵长舒大叫道,“今日,不管怎样,不醉不归…”后面又热情澎湃地说了许多。
在这个团体里,春喜和孟昭雨不会讲话,是因为赵长舒一个人都把他们的话都说了。
灯笼在相思树上明晃晃地摇着,连李意容也高兴地喝了点小酒,喝的人微醺。那边嬉闹着,猜拳唱歌,唱的都是琴国的思乡曲,他们也很想家。
李意容不和他们闹,她才喝了点小酒,就觉得自己醉了,靠在相思树边的美人塌上,回想刚才柳信说的话。
柳时霜知道她需要人,就让柳信好好待在自己身边。
她行事向来霸道,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这理所当然的一切背后是他在帮着自己,护着自己。
这个柳时霜啊…
她昏昏沉沉的,众人见她睡着了,也就不打扰她。
人散后,灯光照着她柔美的面容,细瘦的身子撑着一个大肚子,看起来有点不协调,她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只见一个男子俯身而来,正是柳时霜,正温柔地笑看着自己。
之前在别院,他会抱起她,把她抱到床上,她会顺势搂住他的颈子。
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次也是如此,他来抱她了,她靠在他的怀里。
抱着她的那个人同样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十分有力,让人安心,唯一的不同就是,身上的气味。
柳时霜长年熏香,身上带有香气,这男子身上没有。
此刻她才恍然大悟,这人不是史君。
会是谁呢。
她被放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又抱着被子沉沉地睡去。
徐彦先给她盖好被子,轻声走出来,回头吩咐春喜道,“给你主子弄一碗醒酒茶,等她醒了再喝。”
春喜点点头。
徐彦先又回过头看向室内,沉思了一会儿,离开了。
第二日醒来,李意容捶捶头,真不该喝酒,她酒量其实很好,但是怀孕后怎么会变得滴酒都沾不得呢。
还有昨晚明明睡在外面,怎么又进去了,是谁抱自己进来的。
春喜已经进来,要给她梳洗打扮。
李意容道,“昨晚谁把我抱进来的。”
春喜打个手势说是徐彦先。
李意容点点头,应该也是他,昨晚抱着的时候她已经感受到了。
“扶我起来吧。”
梳洗完,就打算到院子里用早膳,早上的相思居鸟鸣声幽,十分清静,抬头就见徐彦先走进来。
“你真的要去赴宴?”徐彦先昨晚已经知道李意容收到了夏侯幽的邀请信,打算和她说一下,没想到过去的时候,发现她睡在院里。
只是为什么要赴宴呢,她又不是他真的夫人。
李意容挥退众人,问道,“有件事我想问姐夫,对付皇上,姐夫到底有几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