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在干吗?
柳若思和王家公子分道扬镳之后,还不想去前院周旋应酬,索性地打算躲在偏园里,等晚一点再过去。
没想到走到一半,就看到一个小影子蹲在池塘边,她的边上是一摞嫩黄色迎春花。
他半蹲在池塘不远处的假山里,探身望去。
这小影子,他说熟悉也算熟悉,就是这几天住在自己府里的李木容。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外面的安车里等他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谁?”李木容发现动静,猛然转过身。
柳若思也不掩饰,走出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我让你去安车里等着,你在这里干什么?”本来不想带她来,免得其他人风言风语,败他名节。
可是当她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时候,他就不知不觉地心软。
她既然说想二姐,那就勉强带她同行吧。
李木容像是只被抓现行的小猫,心中一慌,手上的东西掉了下来,是一本书和一个手镯。
柳若思瞥了一眼,是《孙膑兵法》,还是善本。“你躲在这里看书?还有你的手镯挺别致的。”
他双手环胸。心想,这丫头怎么如此慌张,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木容更慌了,匆匆捡起镯子放进怀里,左顾而言他,摆手道,“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柳若思蹲下身来,随口问道,“怎么,你想从军?跟慕容冷一样?”慕容冷是琴国大名鼎鼎的开国女将军。柳若思拿过书籍随意翻着,书翻得挺烂,估计看了很多遍。
李木容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在将军面前显得自己有些班门弄斧,于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其中有一页被翻折着,柳若思翻开看了一眼,“你是你们李家最笨的女孩子了,是不是?”柳若思见她还在发呆,把书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木容回过神,点点头道,“是这样。我家里还有个堂弟,才五岁,我就已经说不过他了。”
她倒是诚实,柳若思看了她一眼,随意地坐在一个大石头上,从边上捡了个木棍给李木容比划解释起来。
过了一会儿说道,“行军打战,更多是还是实战经验。书上看的,最多是借鉴。”语毕,扔掉木棍,潇洒地站起来。
李木容乖巧地点点头。
“不过。谁给你的书。她倒是对你有信心。”就这脑子,是上场打敌人呢,还是敌人打她?
“二姐…”
“她会给你这种书?倒不像她风格。”这个李意容,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印象,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二姐对我很好的。我想要什么,她都会给我。”李木容见他语带嘲讽,不以为意道,“虽然我比较笨。可是上战场,是我的心愿……”
柳若思不由地弯起嘴角,上战场也是他的心愿。只是打了那么多年,倒忘记初心何在了。
暮春时分,碧波湖水,柳若思看着低头的李木容,不由得有些失神。此人认真的样子,太像她了…他干咳了一声,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正想着,只见远处一个人急匆匆地奔来,是他的随从阿仲。
柳若思忙举手说道,“我马上去。”
“不是啊,将军!前院出事了…”
……
前院正厅边上,一间宽敞的雅室内正立着一尊巨大的碧玉翡翠金尊菩萨。
只是,这尊本该完好的金尊菩萨,如今却被拦腰截断,大大小小,散落一地。
除此以外,室内所有的奇珍异宝全部因为佛像的倒地,而遭到或多或少的损坏。
故而满室珠宝,如今荡然无存。
柳若思匆匆赶来,雅室前已经立了好些人,见到他来,纷纷让开。
“菩萨是谁送的?”柳若思问道。
“是旭王派陈肇廷送的。”
柳若思点点头,兄长果然料事如神,“秦煜呢?”
“去宫里谢恩去了。还没回来。”
柳若思环看了一周,正好碰上一个人的目光,心中暗叫不好。
只见一个面如傅粉,长相不俗的男子谄媚地奔了他身边来,“柳将军。柳将军,你终于来了。我去日日去将军府找你,您都不见面。将军,我是长得丑吗?”男子明知故问道。
这男子正是陈家二公子陈肇廷,陈肇廷就是昭安有名的四大美男子之一,故而才有这一反问。
柳若思皱皱眉,“是啊。”
“什么?”
“你长得丑。”
“我丑就丑嘛,能博将军一笑,我自是极为开心的。”陈肇廷谄媚地笑道。
“将军,你看这到底是谁干的…”陈肇廷继续道,“哼哼,这菩萨可是我们旭王殿下从蜀国运来的珍品,打算送给秦相,一到这儿,居然被砸了…”
柳若思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说呢?”
陈肇廷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这柳若思知道些什么,果然是柳家人,笑道,“我怎么知道呢…”
李意容混迹在一众侍女中,看着不远处巴结着柳若思的陈肇廷,这陈家和秦家斗的真凶,等一下有好戏看咯。
又听得周边人感叹道,“史君不在呀。若是他在,这都叫什么事儿嘛。”
“史君去哪了?”
“去青州了。”
“真可惜。真可惜。”
李意容挑挑眉,到处能听到这柳时霜的名号呀…
这时,只听得门官一声“秦相回来了。”
锣声远远传来。
不一会儿,就见秦煜挽着她的新婚夫人款款而来。见大家全围在庭院中,再看放珍宝的雅室前站满了人,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管家此刻也上前来,向秦煜细细的禀报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今日中午礼品还是好好的,没想到午时,客人一多,一忙乱,一转身,礼品就被毁坏了…
尤其是这旭王殿下送的碧玉翡翠菩萨价值连城,之前漱玉帝向旭王讨要,他都不愿意给,倒是送给他作为新婚礼品。
如今酉时即过,秦煜沉思一会,想先行开席。
陈肇廷摆摆手,趁机说道,“秦相,旭王殿下可是叮嘱我亲自把贺礼送给你啊。如今你的人毁了旭王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总该给我个交代吧。”
又转向群官道,“是不是啊。各位大人。我们的秦相,今日新婚,却似乎已经不把诸位大人放在眼里呀。各位。”
陈肇廷越说越得意,嘴角不禁带笑,因为实在是天助我也。午时,他本想趁着秦煜去了宫中,派人去毁掉那尊菩萨。没想到他的人到的时候室内已经一片狼藉,已经有人替自己落下了这把刀,而且比他要狠多了…
柳若思没想到,自己许久不回朝,朝中原来早已经是二分天下了。怪不得兄长让他今天务必到场,希望他在恰当的时机说说话,看来兄长是知道两方一定会相斗。
只见一些人帮腔秦煜,一些人替陈肇廷。
官场如战场,果然不错。
因为柳若思位高权重,又一直不说话,故而有人便不时偷看他,希望他也出来表态一番。
柳若思突然想到了什么,抽身朝后院走去。人已经不在了,会去哪里了?
这时只见一个俏影一闪,“李木容。”柳若思叫住正打算开溜的女子。“去哪?”
啊,被抓住了…李木容垂下头,她是问心无愧啦,但还是有些心虚。
柳若思面色铁青。
不知怎么的,自从和她扯上关系,就有些真的想为她负责的感觉,可是她看起来颇笨,还需要好好调教一番。
“东西呢。”他伸手,他想起之前她掉在地上的玉镯,十分精致,刚才他一回想,岂止是精致,根本就是贡品。再加上刚才李木容的表现又的确那么慌张,不得不让人怀疑。
李木容看着一脸阴沉的男子,乖巧地把怀里的手镯交出来。
“为什么去偷拿丞相的贺礼?”柳若思用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道。
“唔,我…二姐说我可以拿着这些去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用这些?你拿了多少?东西不会也是你砸的吧?你什么时候去动的手?等秦煜离开后?”柳若思都快要抓狂了,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李木容抓抓头,“唔,是…”
“…被抓了怎么办,你知道不知道秦府高手如云…”
李木容瞪大眼睛,“二姐让我在人最多的时候动手,而且我武功很好的…”李木容从小就跟着一个师傅学习武功,武功算是好的,虽然不如他。她越说越小声。
柳若思感到被严重地欺瞒了。本来的确是跟他没关系,但她知道不知道,现在外面人都说她是将军府的人…
想也知道,那个李意容会义正言辞地告诉她——这是不义之财,没关系,你去拿点去做好事,然后眼前这女娃娃一听,嗯言之有理,然后屁颠屁颠地办事去了。
李木容偷瞄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柳若思,小声道,“恩…二姐说,贪官污吏的东西,如果拿不走他们也会自己享受,不如砸个干净…”
这…这这这些话,居然说的他无法反驳?
柳若思冷笑问,“你不是要劫富济贫吗,那怎么留下这手镯?”
“啊?二姐说这个手镯先留着,她有用,用完再送掉…”李木容缩了缩小脑袋。认真地拉住柳若思的衣袖哀求道,“将军,别抓我去见官,我是劫富济贫呀。”
官?柳若思笑出了声,他就是官!
正在这时,小厮走了过来,“将军。秦相叫你去前院。”
柳若思点点头,指指李木容,“你赶紧给我去安车里待着,听见没有?”
李木容乖乖地点点头,提脚往府外走。
小厮道,“将军,姑娘也请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