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容又道,“像你这样的人才,埋没了着实可惜,不如跟着我?”
左易之道,“大人,什么是埋没?难道我一定要跟着你,才算不被埋没?”
李意容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快,嘲讽道,“秦雪宁当年为什么要去醉红楼做花魁,你是知道原因的。”她见左易之微愣,“因为你穷。而她,不喜欢穷。”
左易之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所以我就是穷。但她还来干什么!”他指着外面道。
李意容冷笑道,“我没想到,你如此聪明的人,见识还不如我外面的长舒。那你倒是说说秦楚楚又好在哪里?只因为她支持你的穷,愿意陪着你同甘同苦?所以你选择了她?”
“难道不是吗?”左易之挺拔的身子微微颤动,想起过去他和秦雪宁一起,秦雪宁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能懂他的世界,也听得懂他的言语。
可是有一天,她变了,她嫌弃他,并抛弃了他。
秦雪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色如霜,“说的好极了!那我也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我的选择。我更爱自己,我不想让自己受苦。”
“我秦雪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想过有银子有人伺候的日子,我就是想过县主一般的生活。我自己争取,自己努力,你凭什么质疑我!”
左易之见到她,怒火就止不住,大喝道,“我不质疑你!你追求你的,我追求我的。你追求物质,我追求精神。”
“我就是需要一个人崇拜我,而不是像你一样天天只知道嘲讽。我就是需要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默默承受贫苦。她比你好,好一百倍,一万倍!”
这是两人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剑拔弩张。
秦雪宁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扇在了左易之的脸上,还想继续扇,左易之一手已经抓住了她。
李意容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和赵长舒对看了一眼。
“你就去喜欢她吧!祝你们永结良缘,一辈子苦兮兮,苦哈哈,苦呵呵,我会笑着看着你们的。”语罢,倔强地转头离开了。
李意容给了赵长舒一个眼神,示意他去看看,自己则笑着坐下来,“就为了这个,就分开了?”
左易之怒气冲冲道,“首辅大人,你今日来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要劝我放弃秦楚楚吗?”
李意容道,“什么叫放弃。这样的女子,有什么不好的。我也很喜欢,无条件崇拜自己的傻女子。而且我没空管你的私事。我是来让你去担任我的天文官的。”
她又道,“左先生,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不是或者是,本辅的意思是,你也可以不用那么贫苦,而继续和你的楚楚姑娘在一起。”
左易之沉吟了半晌,突然道,“我的条件很苛刻,只要有半点让我不顺心,我就不会做。”
李意容哈哈道,“好。”
左易之面色一缓,摇摇头,“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吧。大人,不送了。”
李意容摸摸鼻子,走之前调侃左易之道,“你的楚楚姑娘那么崇拜你,可是你心中真的欢喜吗?”她仰天大笑地走出去。
这个人!
左易之心中被问得猝不及防。秦楚楚曾对他说过,她是对他一见倾心的,后来默默地喜欢他,没想到后面会被秦雪宁设计失了宠,来到了他的身边。
有一段时间,他因为秦雪宁十分颓废,都是秦楚楚在身边照顾鼓励,两人这才在一起。
可是刚才李意容那个问题实在太犀利了,自己真的欢喜吗?
左易之也无心再搞自己的研究,从屋子里走出来。当年,他和秦雪宁在街头相识,那时两人不过七八岁,一心想要出人头地。
当时的昭安到处都要看门阀阅第,哪里都没有出路。那段日子十分清苦,但总算是快乐的。
秦雪宁后来瞒着自己,入了醉红楼,陪客卖艺。起先他还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既心痛又无奈。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他还是伤心欲绝。
后来他投靠了林月川,答应给她写书,写一些风雪迎世之作,帮忙秦雪宁从醉红楼出来,出来之后,她就变了,然后便是机缘巧合认识了秦楚楚,入了秦府。
她设计陷害秦楚楚,正式取代了她,还把她赶出了家门。
左易之回想往事,心痛难当。
当时秦雪宁寄人篱下,他则住在现在这个破屋子里,天天给人写词曲。他写的算法书卖不出去,写的词曲却大受欢迎。
当时的他经常受人追捧,也极早地初尝了风月之事,自然知道秦楚楚这个小丫头喜欢自己。
没想到秦楚楚被赶出秦府后,便巴巴地到了自己身边,说是想真心跟着自己。
那时他已经和秦雪宁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了。
他刚开始没有打算接受秦楚楚,时间一长,自己也的确缺一个照顾自己的人,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
他想来想去,仍然觉得这秦雪宁不可理喻。
她就是坏,楚楚就是比她好太多太多。她势利!残酷!心计重!冷漠!贪慕虚荣!
可是这样的女人,自己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
秦雪宁怪他穷,嫌弃他穷,他就参加杀戮之角告诉她,只要他想要的,他都可以做得到。
正是午后,天书阁嘈杂热闹,即将秋闱,各地的士子学子纷纷进琴准备参加考试。
左易之坐在一个偏远的角落里,独自喝着闷酒。远处一些人正在赛事比文。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青衫男子走入天书阁。旁边还有一身黑衣女子,和一个紫袍男子。旁边那两人,他认识,是李木容和廉成之,都是柳时霜手下的人。
但是那个青衫男子就不知道了,而且此男子还是女扮男装。
什么人,竟然让一个将军,一个老板作陪。
且不说李木容的来头不小,就是廉成之,这几年的生意都已经做到了蜀启两国,让人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廉商奇才。
这廉成之外表温和,如今却变得有些亲而难犯。李木容也是一脸严肃,脸上无半点笑容。
倒是那青衫女子,神情骄傲,朝李木容点点头。
李木容望向二楼,一个提气,飞上二楼,扶住栏杆,把手中的长幅放下,上面写着,“天下十斗,问昭安男子几许?才高八斗,看小女文采如何。”
太狂傲了。
在场的才子纷纷指指点点。
青衫女子拱拱手,“各位,限期三日,形式不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任君选择。若是我输了,我孟晓光立即磕头赔罪。”
有人道,“磕头认罪有什么?你这是看不上我们昭安所有的才子……”
孟晓光朗声道,“那按你们说的都行。只要我输了,随那个输的人处置。”不一会儿,天书阁专门给她开辟个地方。
先是一个才子上前,出对子,上联是,“司马相如蔺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意思是说,两个相如都不相同,你一个女子能跟我一样吗?
这对子一出手,就是一句嘲讽,且出的十分漂亮。
在场的人有些已经在冥思苦想了。
孟晓光微微一笑,朗声道,“长孙无忌魏无忌,人无忌,我亦无忌。”
现场掌声雷动,对的又工整又漂亮。无忌的意思是没有忌讳,孟晓光是笑对方太过迂腐。
又有人道,“麻烦姑娘现场作诗,就写一首宝塔诗吧。”
孟晓光看了一圈,微笑道,“各位听着,
呆
秀才
吃长斋
胡须满腮
经书揭不开
纸笔自己安排
明年不请我自来”
又是一笔讽刺。这姑娘怎么回事,从头到尾都在嘲笑,难道她不知道他们都是士族子弟吗。
在场的都出自名门,寒门考生根本来不起天书阁这种地方,要也只会在外城的酒楼里。
左易之一直在角落里坐着,听了一晚上,喝到最后,酒也喝完了,就要离开。
在场的所有学子,都已经找此女子比试过,且一一落败,只有左易之未曾。
在场的人几乎都认识他,“易之,当年你写《昭安赋》的时候,这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现在写个《狂女赋》,讽刺讽刺她。”
左易之喝了许久酒,却毫无醉意。根本无心参与这些琐事,文采又不是拿来炫耀的。只顾自己往外面走。
孟晓光高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写《昭安赋》的人,此赋文采华丽,终不过是一堆辞藻堆砌的垃圾,文过其实。”
左易之没有停住脚步,原本他那赋也是为了迎合达官贵人所作,而且他承认她说得对。
孟晓光继续道,“不仅这赋不行,你写的那词,那曲,都是一堆垃圾。缺乏个性,毫无新意。”
左易之停住脚步,他心中正火大,自己即使写了那么多垃圾,都没能留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为金钱写的一切,的确是一堆垃圾。
他仍是没有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