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青萝许久未见柳时霜,微笑道,“史君。”
柳时霜觉得廉青萝有点不一样了,又看到颇为沉稳的廉正明,朝着点点头。
“史君,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她望向远处楼上正在鼓掌的李意容,“首辅大人不会生气吧。”
柳时霜微笑,“你明知道这太不可能。”
两人到了一间厢房里,廉青萝走到窗边,看着金纱灯照耀着昭安,满目光辉,微笑道,“看到史君和大人,我想我懂得了,有些人不一定要成亲。”
“我和李意容?”他忍不住地轻笑道,“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需要吧。她也一直没放弃压制我,总是防着我。但很奇怪,我并不恨她。”
廉青萝道,“我也很想知道,史君。为什么李意容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还是不恨她,不怪她?”
柳时霜道,“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跟她一样的处理方式。她这次处理周受,做法跟我心照不宣。许多人不理解,但是我可以。”
他掌政的时候,就是这样对付秦家、陈家的。
他又道,“世人都以为我柳时霜温柔敦厚,实际上为了大局,我以万民为刍狗。我和她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廉青萝心中震动,低低地唤道,“史君…你不是的。”只见他神情落寞,眉眼间却是凌厉之色。
这几年她觉得史君变了一些。
如果以前,他可以一直做别人心中的史君,世人眼里的太宰大人。真实的他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其实是个十分残酷冷血的人。
柳时霜道,“这样也好。你找我是什么事情?”
他心思重,平日里压抑着极深,面对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年的亲人,忍不住地倾诉了出来,却忘记了她找他是有事的。
廉青萝道,“史君。我要成婚了。”
柳时霜微笑道,“那很好,和谁?是廉正明吗?”
他猜到了。
廉青罗点点头道,“正明为我们廉家做了很多事情,你也知道。这几年,他帮了我很多。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完,廉青萝红了脸走出去,到了廉正明身边。两人朝柳时霜点头离开。
台下朝歌正在说书。
柳时霜回到李意容身边,坐到桌边,问楼彻道,“王爷,我们的朝歌如何?”
楼彻道,“你们的琴都实在让我感到意外。不管是你们的朝歌,还是什么杀戮之角。最让人感到意外的还是史君,和首辅大人。”
“我?王爷过奖了。”李意容哈哈一笑,对赵长舒道,“长舒,你去亲自给王爷叫条子。”
楼彻皱眉看了旁边的赵长舒,“什么条子?”边上的赵长舒在楼彻耳边轻声了几句。
李意容微笑道,“史君不喜这些,长舒,到时候你去陪着。”
这官场上的游戏,概莫能外。
请条子就是从醉龙楼选小相公,这几年刚兴起。小相公大都十五上下,秀色可餐,会唱曲会跳舞。
这官场中爱名好利,吃酒谈事,必然会叫些姑娘或相公作陪。
不一会儿,美人美男齐齐来到。因为是首辅坐镇,选的都是最拔尖的。
李意容也给自己叫了个,是醉红楼的清倌人小凤仙,只卖艺不卖身,崔婉婉走后,是她接的馆子,这几年在昭安名声十分响亮。
楼彻见到,哈哈大笑,直言李意容识趣,“大蜀虽然民风彪悍,但我们不好男子。首辅大人,这小公子,留给你自己吧。”
李意容站起身,呵呵一笑,一把搂过害羞的小相公,“王爷不喜欢你,来我身边吧。”又转头对凤仙,“去,去王爷边上。”
楼彻见传说中的柳时霜态度谦卑,李意容对自己又是死命地讨好,心中早就起了轻视之意,这几日,看的更是清楚。
柳若思死后,昭安军营**不堪,升降提拔极为随意。
上次自己的人,和柳信下面的黑袍将士在大街上起了冲突,那些兵先是嚣张的很,后来被他的手下打的跪地求饶。
他们本以为李意容会大怒,没想到当天,她就带人上门赔礼道歉。让他大失所望,是他太高估他们了。
至于柳时霜,手中已经无权,空有虚名,也不太管事。
自己的弟弟楼宁又传来消息,说孟昭雨已经不知所踪。那日,他埋下重兵伏击他们,相信不是已死就是重伤。
楼彻心中这样想,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摆手道,“首辅大人不用了,就你陪我吧,你不是也是女人吗?”
此言一出,作陪的几个小官,吓得筷子都掉了。
赵长舒也脸色一变,微微动怒。
李意容却微笑道,“想我作陪,我不是在陪王爷吗?”
楼彻指指坐那娴静的柳时霜道,“这几个月,本王也听了不少大人和史君的闲言碎语。大人既然可以和史君在一块,为什么不能和我呢?”
话一出,楼彻的手下均哈哈大笑,“首辅大人,在我们大蜀国,哪怕再有本事的女人最多就是个王后。”比如聪明能干的戚王后,还不是被蜀王给休弃了。
“我看这个主意好,首辅大人,琴蜀两国联姻,您就跟了我们王爷,从此两国修好,更是美哉。”
这几个月,李意容把他们纵容的无法无天,说话一个比一个放肆。其实刚来昭安之时,他们对李意容是敬畏的,尤其是看她处理周受之后
可是后来她天天陪着他们王爷听曲看戏,玩杀戮游戏,什么正事也不干,昭安的将士更是羸弱的如同蜀国的女人一般。
而这十年,蜀国兵肥马壮,潜心训练,一个蜀兵可以抵挡他们二十个琴兵。
楼彻也含笑着不说话。他一直很喜欢聪明的女人,因为他的母亲戚氏正是那种聪明的人。
这几个月,虽然李意容姿态低,但他其实还是摸不准她想做什么。
不过种种迹象表明,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琴国怕是无法跟他们蜀国抗衡的。
没想到,李意容哈哈一笑,站起身,对门外人吩咐道,“去,给本辅拿一身女子的外袍来。”
不一会儿,一件深红的锦衣拿了过来,李意容脱掉自己的蓝袍,长发放下来,一条红带子简单地拢着,套上红色衣裳,果然多了几分妩媚,凌厉气质却不减。
李意容跟赵长舒换位子,做到楼彻身边,把盏倒酒,“王爷请。”她仿佛心情很好,一杯就着一杯,一圈敬遍,从头到尾,都是和颜悦色。
说起启国局势,楼彻道,“史君,听说琴启两国已经签订了协议,琴国已经丢了幽云十九州?”他故意靠近李意容,悄悄地拉住她的手,李意容没有拒绝。
“是真的,不知王爷对此有何高见?”柳时霜也含笑着回望着他。
楼彻自认风流,但真正凑近看柳时霜,才发现两人的差距。明明,他也是那个强者,他柳时霜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李意容道,“幽云十九州,只不过是借给他们。过几年,还是要还我们的。”
“哦。不见得吧?”楼彻道,“本王可是听说徐牧如今正在秣马厉兵,准备再次出征呢。”
李意容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凤仙见气氛有些尴尬,起来打圆场,让小相公一起帮着倒酒。
小相公毕竟年纪太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战战兢兢地给楼彻倒了一杯酒,没想到太过害怕,酒撒出去了几分,撒到了楼彻的腰间玉佩上。
登时,楼彻借机发怒,推了凤仙一下,小相公哪里经受住这个,倒在地上。
李意容当即把整个酒壶甩在小相公的脸上,“废物东西,要不是看上蒋风的份上,我废了你的巢,还不跪下给王爷道歉!”
小相公跪倒在地上,连声道,“王爷。首辅大人,小的错了。”他巴巴地看向柳时霜,求救道,“太宰大人。”
柳时霜微笑道,“王爷莫生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楼彻一时之间好不得意,摆摆手,“下次注意吧。不瞒你们,这玉佩乃我娘送我的,本王常年携带,此玉不能碰水,自然酒也是碰不得的。”
李意容知道他胡说八道,应和道,“既是如此。这小相公更是罪该万死。来人,拉出去杖毙了。”
楼彻摆手道,“不用了,今日有首辅大人亲自陪我,本王心情好,不想见血。今日,就先这样吧。下次再和大人相聚。”
说着站起身,到了李意容身后,一只手把她的长发稍稍拢了拢,一只手伸到她的颈后,俯身闻着她的发香,然后长笑地离去。
李意容拱手把楼彻送了下去,又回到屋里,坐到柳时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