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几乎不停歇的赶路,虽说是修士,身体也早已疲倦,魏婉和秦胜进了房间后便再没出来过。
谢弋之的房间就在许清灵隔壁。
夜色渐深,楼下院子里的小二熄了灯后,整座客栈就陷入了寂静之中。
月亮高高挂在枝头。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许清灵的窗户外。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里面的人像是已经睡着了。
一只手已经打开了窗户边缘。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碰撞的响声,声音并不大,只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有些明显罢了。
担心这声响会打草惊蛇,犹豫了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这鬼祟之人,正是闲的没事干的谢弋之。
从二楼上跳下来,藏在屋檐下,乌云散去,借着月光他才看清发出声响的是个男人,还是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瞧他的衣着打扮,应该就是店小二口中那位从白水村来的厨师。
男人仰起头,呆呆的看着月亮。
数息过后,他的眼中突然流出两行清泪,对着月亮痴痴地唤道:“鲤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们……”
谢弋之眉梢一挑,果然有问题。
他单手掐诀,正准备对男人施咒,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肩。
来人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谢弋之倒没说什么,顺从地把手放下。
再看院子里的男人,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许清灵朝店小二的窗户上弹了一颗石子。
“谁啊?”店小二被扰了清梦,嘟嚷着起床走到窗边,打开一看,似乎看见桌子上趴着一个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他又用力揉了下,“诶呀宋师傅!你怎么睡在这啊?这更深露重的,当心着凉!”
他对着男人喊了一通,男人却并不曾理睬他。
宋岩是他们客栈的台柱子,可不能病倒。
店小二披了件外衣,开门走到宋岩身边,这才闻见他身上传来的酒气,但这情况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唉声叹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后面一句是啥来着?好像是大葱炒豆腐……”
“噗嗤——”
“谁?!谁在那?!”店小二猛地一转身,不远处竹影摇晃,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他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难道是我听错了?刚刚明明听见有人在笑,算了,还是赶紧先把宋师傅送回去吧,喝醉了又吹冷风,肯定得生病,这一病,我们客栈的生意还能好吗……”
店小二身材瘦削,比宋岩矮了一个头,他艰难地扛起醉酒的男人,边自顾自地说着话,边把他送回了房间。
屋顶上,谢弋之肩膀微颤,嘴巴被身旁的人用手紧紧捂着。
许清灵见他忍得实在难受,才终于松开。
“哈哈哈——”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谢弋之实在忍不住对那店小二竖起大拇指,“问世间情为何物,好像是大葱炒豆腐……噗嗤,妙,实在是妙啊!”
谢弋之一个人笑了半天。
他转头望向身旁之人时,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脸看,“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许清灵收回视线,冷冷道:“有点愚蠢。”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谢弋之的笑点,刚刚才缓过来,现在又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人本就离得近,这番动作更是无意中撞到身旁的人。
许清灵皱了下眉,往旁边移了些,“你能不能别乱动?”
“你在担心什么?”谢弋之上扬着嘴角,“都是男——咳,都是同门,何必如此生分?”
差点说漏嘴了。
许清灵冷眸微眯,讥讽道:“都是同门,所以就能半夜爬对方的窗户?”
“咳咳咳——!”谢弋之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虽然他知道瞒不过对方,倒也没想到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谢弋之夜探他的房间,为的就是认证心中想法。
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许清灵,而是初华真人白景棠,但他不确定白景棠是元神占了许清灵的身子,还是服用化形丹亲自前来。
若是前者,此刻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是白景棠,若是直接杀了,也许并不会得到天道的惩罚。
但如果是后者,那他爬窗有什么所谓?谢弋之破罐子破摔地想。
他身体后仰,躺在瓦片上,望着漫天星空,开始胡编乱造,“我自是为了师姐的安危,才会在深夜守在师姐的窗户外。”
“哦?”白景棠眉梢一挑,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此处并无任何怪异之处,又哪里来的危险?”
谢弋之突然起身,抓住白景棠的手腕,将他按在瓦片之上,看着对方波澜不惊,没有一丝起伏的表情,眼中多了一丝玩味,“此处若是不危险,初华真人又为何要扮作许师姐的模样和我们一同前来?”
见他挑明,白景棠也依旧没有丝毫意外。
从见他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这个谢弋之绝不简单。
白景棠手腕一翻,挣脱开来,一掌劈向谢弋之的心口。
谢弋之嘴角笑容凝固,翻身要躲。
但白景棠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一掌还是结结实实劈在了肩膀处。
巨大的推力使得他身体失去平衡,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谢弋之身形一动,稳稳落在地上。
他按住肩膀,抬头向上看,已经没了人影。
“……下手还真狠啊。”
谢弋之完全没想到白景棠会突然出手。
然而,正当他准备回屋,却隐约听到一阵喘息声。
作为一个成年人,谢弋之自然知道这声音是什么,而声音的源头,正是他们刚刚所待的屋顶,同样也是魏婉的房间。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脚步轻快地回了房。
天将破晓,空中还挂着几颗残星。
谢弋之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推门而出。
恰巧隔壁的门也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抹不去的疲惫。
一个人受罪也就罢了,若是有人陪你,那心情自然又是不一样了。
谢弋之眉梢一挑,轻笑道:“没想到现在的小年轻精力这么旺盛,只是初华真人为何不布下结界,偏偏也听了一夜?”
白景棠现在虽还使用许清灵的容貌,但在谢弋之眼里,已是那个清冷孤傲的人。
那双丹凤眼斜睨过来。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谢弋之也能从他那眼神中看出来——
嗯,骂得挺脏的。
其实就算白景棠不说,他也能猜的出来,无非就是担心他来历不明,会对那俩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下手。
虽然昨夜某些时候,他确实有此想法。
白景棠收回视线,走到魏婉房门前,用剑柄轻轻敲了两下,“该出发了。”
屋内安静的了片刻,随即传来女人慌张的声音:“是,许师姐我们马上就起了,不是,我马上就起了!”
谢弋之间白景棠的脸色又黑了一分,不知为何,心情也舒畅了一分。
原书中并未说他有道侣,不过也是,自古配角都是为了剧情服务,就连他这个魔尊,宫里连一个美妾都没有,唯一有过亲密关系的人,还是——
谢弋之看着白景棠,又忍不住想起书中描写的“日日夜夜”。
他是跟这四个字过不去了是吧……
白景棠提着剑经过他面前,顿住脚步,眉头蹙起,“你盯着我做什么?”
谢弋之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摇头叹气,“真人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白景棠冷冷看着他,“不劳你费心,肯定死在你后面。”
他向来毒舌,也不管你是比他年幼的弟子,还是比他年长的前辈,在他眼里一视同仁,怼起人来毫不留情,只是因为他性子实在太冷,旁人难以接近,也就很少有人能感受到这种被怼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
但谢弋之是谁,越是新奇没见过的,他越是来劲。
眼看着魏婉和秦胜就要一起出来,谢弋之眯起眼睛,笑着贴近白景棠的耳畔,“我还有一事好奇,不知我是该叫你初华真人,还是继续叫许师姐呢?”
“你可以都试试,看他们会相信谁。”白景棠并未被谢弋之唬住,提步走下楼梯。
谢弋之看着他的背影,舌尖舔了下上颚,心底涌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打开。
魏婉和秦胜也没想到谢弋之竟然就站在他们房门外。
还不等谢弋之开口,秦胜就着急忙慌解释道:“今早师妹说她屋里昨夜好像进东西了,我就过来看一下。”
然而谢弋之对他们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只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音节,便也跟着下了楼。
秦胜见他并未起疑,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撇头却看见身旁的魏婉脸色并不好看,他又立马揽着她的肩,柔情蜜意轻声哄道:“婉儿,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家里早早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我那未婚妻又来过宗门,咱们的事可千万不能被别人知晓。”
魏婉满脸委屈之色,“你不是说要去提退婚吗?师兄,你我都是修仙之人,就算无法飞升成仙,依靠着宗门,日后也定会活上上百岁,你那未婚妻毫无灵根,怎么能陪你走下去?”
“我知道,自然会是你陪我,只是毕竟顾着两家关系,你放心,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就去退婚,再向宗门请示,你我结成道侣,日后死生契阔,永不分离。”
“师兄,你对我真好。”
-
谢弋之跟上去,发现白景棠站在院子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许师姐,可要我帮忙?”谢弋之笑眯眯地说。
白景棠却并未如他所想继续冷言相对,而是正色道:“昨夜我在院中似是感受到了魔修的气息。”
谢弋之微微一怔,随后笑容放大。
这初华真人确实挺有意思,明明知道他身份不单纯,竟还毫不避讳对他说这些。
白景棠见他一直不说话,啧了声,似是有些不耐烦,“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谢弋之耸了耸肩,“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吗?”
“留着你的小命算不算好处?”白景棠冷冷说。
谢弋之摸了摸鼻尖。
以现在两人修为之间的差距,这确实是。
“行吧,昨夜我确实也察觉到了,不过那并非是魔修的气息,而是,魔族。”
最后两个字一出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魔族,这个词和飞升成仙一样令人觉得遥远。
上古时期,仙魔大战,无数仙人以自身之躯,将魔族彻底封印,剩下的仙人为了维持修真界的平衡,也都离开了这个世界,并封锁了两界通道。
如今修真界分为正魔两道,正道讲求修心养性,从日常饮食到吸收的灵气,越是纯净得毫无杂质越好。而魔道恰恰相反,主打的一个叫随心所欲,除了灵气,任何可以增长修为的方式他们也都来者不拒,也从不压抑自己的**。
但无论是以天衍宗为首的正道仙门,还是以四尊为首的魔道,他们都还未脱离凡胎肉身。
魔族却不一样,他们都不是人。
如果真的如谢弋之所说,昨晚他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气息来自魔族,那就意味着仙魔封印出现松动。
白景棠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看向谢弋之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怀疑和审视,“你是如何知道的?”
谢弋之却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猜的。”
白景棠:“……”
谢弋之也知道不能把人逼狠了,笑着说道:“那我再友情提示一下,你现在察觉不到那气息,也许是身上有那气息的人不在这了。”
魔尊逗老婆中。
猫儿一个眼神过来——
魔尊:老婆眼神骂得好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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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