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鱼坐在床榻边缘,摇晃着赤足,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沈定衡帮他穿衣服。
日光从窗前照落。
他仰起了下颌,弧线干净而细腻,一个铃铛悬挂在上面,伴随着动作,发出叮铃声响。
再往下,便是单薄而白皙的手臂,劲瘦的腰线,以及……
沈定衡克制而谨慎地垂下了目光,并没有多看,待到将一切都掩盖在衣衫下后,这才收回了手。
“好了。”
谢扶鱼扯了扯袖口,低头一看。
他身上穿着的应当是沈定衡的衣服,对于他来说偏大,袖子笼住了大半的手掌,只露出了一截指尖。
站起来以后,衣服后摆都拖在了地上,走起路来格外的不方便。
谢扶鱼左右一转,连带着衣摆也一起扫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变成猫的缘故,他的心态也变得幼稚了许多,垫起脚尖去踩着衣摆玩儿。
沈定衡看着这幼稚的举动:“别动。”
谢扶鱼暗自翻了个白眼。
你说得我就得听吗?
他不仅不停下来,反倒是踩得越发起劲。
沈定衡的眉心微微一皱,按住了少年的肩膀。
谢扶鱼的动作一顿。
肩膀上的手掌宽厚有力,就算隔着一层衣物也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气息。
他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脖颈,再一转过头,就见一道剑光落下。
剑锋锐利,擦着脚后跟而过,带来一阵凉意。
头顶的猫耳竖了起来,差点炸毛。
谢扶鱼想也没想,三步两蹿,直接跳了起来,抱住了沈定衡的脖颈,企图把自己挂上去。
可他忘记了,现在并不是一只小小软软的猫咪,而是恢复了人身。
“沈师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见“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
孔凌抬起头,瞧见里面的这一幕,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这……”就算是见识过再多风浪的人,在现在的情况面前都保持不了平静。
长明仙宗那个一向冷淡自持的仙君,如今衣领散开,发鬓微乱,怀中还缩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材纤细,亲昵暧昧地勾住了他的肩膀,将脸都埋在了肩窝之中,看不清样貌如何,只能瞧见一双赤足搭在臂弯之上,还在轻轻晃动着,犹如一轮雪白的月。
孔凌花费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沈师兄,你……”
他纠结了一番,还是没能将“你”后面的话说出口。
倒是沈定衡先反应了过来,冷冷一瞥:“出去。”
孔凌忙道:“是是是,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去。”他的后颈一凉,又欲盖拟彰道,“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瞧见——”
说着,又猛地关上了门。
因为关门的力道太猛,门扉还在轻轻颤抖。
门外的身影像是脚底抹油一般,连一刻都没有多停留,匆匆离去。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扶鱼:“……”
沈定衡低眉望去,眼眸沉静漆黑,瞧不出一点异样。
谢扶鱼连忙松手,跳到了一边,望着四处的风景,假装刚才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这么一动,他踩到了一截布料。低头一看,瞧见衣摆处有一道平滑的剑痕。
想来之前那一剑只是为了斩断长出来的那一截过长的衣摆。
是谢扶鱼反应过度了。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扭过头,脚尖叠交在一起,互相蹭着。
安静了片刻。
沈定衡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在外人面前,不可如此。”
谢扶鱼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望了过去。
隔着一张白瓷面具,一双猫眼微微翘起,带着狡黠的意味。
谢扶鱼这人的脾气很怪,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就是要做。
仔细一想,沈定衡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冷清出尘、不近人情的模样来。
装,太装了。
可偏偏这些正道傻子就是爱吃这一套,纷纷奉为瑰宝,还将他捧上了神坛。
要是他在外人面前打破沈定衡一贯的姿态,会怎么样?
那些正道人士怕是眼睛都要掉下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想到这个画面,谢扶鱼想要笑出声来,不过还好有面具遮挡,才不至于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饶是如此,一双眼睛也是熠熠生辉,宛如星辰流转。
被这目光注视着,沈定衡不免误会了。
心念一动。
这小猫一直都是跟着他,如此黏人,一时半会儿也该不了。突然让他不要这般,许是一下子接受不了。
沈定衡沉吟了片刻:“没人的时候,方才可以。”
谢扶鱼哼笑了一声。
该不会觉得我会听你的吧?
一人一猫达成了自以为是的共识,沈定衡整理了一下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谢扶鱼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伴随着脚步,衣摆中伸出的猫尾巴一晃一晃的。
不知是不是真的化形不成功,他的身上还保留着明显的非人特征,比如头顶的猫耳,身后的猫尾,还有一些小猫的习性。
他只是看起来像“人”,其他的都没有恢复如初,包括原来浩瀚如海的灵力。
凭着他现在的能力,难以在沈定衡身边脱身。
不过暂时也不用着急,他还没找到沈定衡的把柄呢。
这么想着,谢扶鱼加快了脚步,与前面的青年并肩而行,自然而然地弯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抽去了骨头一般,贴在了对方的身上。
路过的弟子看见这一幕,都纷纷露出了一致的表情,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还在梦中。
一向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仙君,怎么会和一个少年这么亲密?
谢扶鱼垫着脚,踩着一路掉下来的眼睛,脸颊不自觉地蹭了蹭沈定衡的肩膀,明显感觉到了下方的手臂瞬间绷紧,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他眯着眼睛,偷笑了一声,高兴得尾巴都翘得老高。
沈定衡像是也察觉到了少年愉悦的心情,侧过脸看去。以他的性子,应当会要斥责一番着不合规矩的举动,但在对上少年的目光后,不知为何,到了唇边的话语消散,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算了。
以后慢慢再教就是了。
一个柔弱无骨的少年挂在他的身上,沈定衡却若无其事一般,穿过人群,找到了孔凌。
他问:“有何事?”
孔凌本来是记得要做什么的,但在看到面前的这一幕后,大脑瞬间空白。
心头莫名闪过了一句话——
人不能……,至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