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被捡回来时是没有生辰的。
乔渡将他来到万仙宗的那日定为他的生辰日,一是象征着他重获新生,不再会受苦难折磨,二是乔渡她自己又多了个能送礼物的日子。
万仙宗同门,只要是乔渡相熟的,谁谁谁哪天过生辰,乔渡记得比心法还清楚。
不熟的,乔渡就会记在小本本上,跟相熟的打听一番喜好,早早备好礼物送上。
这样一来,不熟的也变成相熟的了。
乔渡送礼不带任何功利性质,也不求回报,仅仅只是因为她喜欢看人收到礼物开心的表情。
所以除了生辰日,乔渡总能找些日子送礼。
她的宝贝太多,三辈子也用不尽,不如送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于是她当之无愧成为万仙宗最受欢迎的大师姐。
她替人准备礼物都相当用心。对于防风危,更是甚之。
回想起上一世防风危的作风和他满魔洞的珍宝,她以为他跟上一世一样,爱好那些精美华丽、造价不菲的衣裳和珍品。
但——
这一世防风危的喜好着实是一言难尽。
那些珠光宝气的大物件和小玩意他一律不感兴趣,只是对她拥有的东西表现出好奇。
她抱着棉质娃娃在樱花林睡觉时,总会被小师弟热切的目光盯醒。
小师弟对于她的娃娃仿佛具有巨大的兴趣。
乔渡想到,人间的小孩总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娃娃,不喜欢抱着咯人还聒噪的傀儡娃娃,的确应当送他个棉娃娃。
她下山回来时,带了许多棉娃娃送给他。
小师弟的眼睛果然亮了。
乔渡不喜欢梳头,发饰总是乱丢找不见,樱花林的树枝因此总是惨遭乔渡毒手,成为她束发的发饰。
小师弟每每看见了,从袖中拿出乔渡乱丢的珍贵发饰替她挽上,极其有耐心地将她睡乱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
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梳得比她还好看。
那樱花木便被小师弟取下放在她手里,她等着师弟替她束发,无聊,便将樱花木插在师弟的发冠上。
真好看。
她夸他一句,自那后,小师弟总是用根樱花木簪子束发。
乔渡私心认为小师弟的眼光不太好。
她送了他很多宝贝,南海龙涎香,灵玄十链锁,极品护身玉佩......给小师弟要给最好的,她将她喜欢的东西都给了出去。
——但小师弟的表现跟上面比起来都显得兴致缺缺。
乔渡还有些伤心来着。
的确是兴致缺缺吗?
乔渡举着灵珠走向床榻,灵珠的光芒照射在防风危房间的摆设上,犹如进入了一处藏宝洞。
她送他的那些珍宝都摆在了醒目惹眼之处,无一不反射着亮眼的光。
它们被主人擦拭得很干净,每一处缝隙都未沾染上灰尘。
乔渡心里舒坦了。
果然没有人能逃得过这种亮晶晶沉甸甸的珍奇物品。
是小师弟他太装了。
她走到塌前,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决定收回上面的一番话。
只见一张不大不小的羽床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棉质娃娃,那些娃娃都是她每次下山后带回来给他的。
一个不落的,全被放在了床上。
因为小师弟喜欢穿白衣,大眼睛,脸上有两团红晕,爱笑的那种棉娃娃,乔渡只要一看见类似的,便买下。
娃娃摆满了一圈,里头蜷缩着一个少年。
他一身白衣,墨发全部散开,身上的黑白两色都干净纯粹,显得妖冶惑人,让人觉得不真实。
少年睡姿呈现一种防御状态,像一只镇守宝藏而沉睡的魔龙。
乔渡只能看见他半边眼睛紧闭,眉头紧蹙,睡相极其不安,胸膛像凶兽一样剧烈起伏。
少年整个人的气质既脆弱可怜又充满了攻击性。
乔渡从未见过这般矛盾的防风危。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顺乖巧的形象。
是做噩梦了吗?
乔渡轻手轻脚探身向前,发现他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笑眯眯的娃娃。
娃娃笑起来脸上有两团红扑扑的圈圈,傻得够够的,愣是将少年的攻击性拉低了大半。
不知为何,乔渡突然觉得那娃娃跟自己有点相似。
错觉,一定是错觉。
乔渡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手还没碰到,就被一把抓上,吓得她一激灵。
少年将他怀中的娃娃松开,转而抓向了她,眼睛迷迷蒙蒙睁开,喃喃自语:“师姐……”
乔渡被抓包,立马表现得不自然,但少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她的手拉进了怀中。
原来没醒,她想挣脱,却感受到少年执拗般的力气。
除非动剑砍他,否则根本无法抽回自己的手。
乔渡:“……”
魔龙盘踞宝藏之上,若是被人动了心爱的宝藏,定会将那人纠缠到底。
乔渡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先是认真仔细检查了一番,甚至靠近他闻了闻。
是好闻的竹香气,还带着她喜欢的青草地,樱花林的味道。
没有魔气,不是入魔。
乔渡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一时间,被抛之脑后的疲惫感涌来。
只要不是入魔,什么都好说。
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灵丹喂他吃下,确认他只是有些发烧并无大碍后,攘了攘他。
不让她走,好歹也得腾些地方出来罢?
床的大半面积都让给了棉娃娃,防风危一人占据了整个中间,留下两旁的空刚好只够一个乔渡侧睡。
少年纹丝不动,乔渡也不忍打搅他休息,只好无声躺下。
防风危紧抓着她的右手,若是她朝左睡,姿势怪怪的,第二天醒来说不定会落枕。
于是她朝着右边侧睡。
俩人面对面而眠,身子近在咫尺,中间只隔了一只娃娃。
她抬起另一只手,将师弟挡在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又缓缓挪到他眉间,将那对好看的眉抚平。
“阿危,好梦。”
乔渡闭上了眼。
防风危醒来时,只觉身子要被火给烧成炭了。
他口干舌燥,内心焦灼难受,身上犹如万蚁啃噬。
他想狠狠摧毁些什么东西,将身体里那股欲求不满发泄出去。
他睁开眼,视线里毫无预兆出现一张恬静的睡颜。
少年呼吸一滞。
师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防风危的脑袋有些凌乱。
心想,原来我还在梦中。
自从万魔窟出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梦见过乔渡,这还是第一次梦见她。
还是这么近。
他睁大了眼睛,不想错过每一次和她离这么近的机会,即使是在梦中。
她睡着的样子他总是百看不厌。
端正的,懒散的,别扭的,偷偷摸摸的……
在案桌上,在樱花林,在秋千上,在他眼前……
每次看见她这样不设防的睡姿,他都想凑近看个够。
他一直不懂那是什么情绪,但今天他知道了。
多亏了魅魔,他才知道,他对师姐这种远超他人的关注,其实是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
想将她的每寸都刻在脑里,想无时无刻都能看见她。
她对他笑,他能开心一整天。
她不开心,他就想立马赶到她身边,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师姐身上总是有着独特的馨香,甜甜的,淡淡的,他下意识地追着香味向她靠近。
好想闻,好想闻,好想闻。
只是闻一下而已。
小师弟心想着,将人轻轻搂进了怀中,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柔软一触即离,浅尝辄止,却让灵魂都颤了颤。
完全不够,这一点完全不够止住他内心的燥火。
“……阿危?”
女人似乎被动静搅醒,喃喃一句,在少年怀中动了动,抬手搂上他的脖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安静了。
理智回拢,怀中真实的触感让防风危立马意识到——
这不是梦。
像是受惊的小兽,防风危立马将乔渡推开,飞快撤到床的角落,跟娃娃挤成了一团。
再这样下去只会做出更多无法遏制的行为,应该离她远远的!
乔渡感受到床的位置被让了出来,四肢就跟水蛇般舒张开来,立马呈大字将床占据。
防风危这下哪也去不了了,他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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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傻娃娃。
她嫌弃地丢开它,下了床又突然想起来,她这是在小师弟房里。
“阿危?”
床上没有他的人,走到院中,也没发现人,只有两个仙侍傀儡在打扫庭院。
“阿危人呢?”
“阿渡,你醒了。小师弟去练功了,他吩咐我们转告你他已经没事了。”
乔渡听闻没说什么,回自己的寝居换了身衣服,去无奇峰峰顶练功。
接连几天,乔渡都没有碰上防风危的人,这家伙连用膳都没有出现。
小师弟不在,剩下的一师一徒倒是变得安静了。
两人也不再吵闹着争酒喝。
晏余说防风危白日里要练功,又要同时处理去历练和准备进入万象天秘境的事,晚上还要去巡魔。
自从上一次姚小玉无故晕倒在湖边,被发现身上有魔气后,万仙宗不仅布下了结界,还加强了巡逻。
每峰至少要派一名有实力的弟子参与巡魔,这事被防风危主动揽下了。
乔渡每每给他留了夜宵放在偏殿,第二天早上,瓷盘空了,旁边还留了纸条。
她拿起看,是小师弟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谢谢二字。
乔渡将纸条翻了面,左看右看,都只有这两个字。她哼一声,跑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就是闯了他房间的结界睡了一下他的床?他这是跟她赌气了?
小气鬼师弟。
乔渡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毛毛的,认了错。
小师弟长大了,需要有个人空间,即使是关心使然,她作为师姐的,也必须要有些边界感。
万象天秘境即将开启,进入万象天秘境前,会进行随机抽签,两两比试,赢者先进。
此比试是万年来形成的规矩。
万象天之中,万事难料,谁赢谁输不好说。但在这个比试中,输赢的操作空间更大,因此若是想陷害或做小动作来打击对手,万象天中的宝贝就能被少分一杯羹。
万仙宗的实力不错,倒是不怕遇见强悍的对手,但乔渡最怕碰上无法宗。
其宗如名,无法无天,为了抢占先机,各种阴手奇出不穷。若是一个不幸碰见他们,她得先想好法子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