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聂宅。
聂斐和桂元正聚精会神的在一摊故纸堆中认真的翻找着。
这次去找曹先,聂斐本来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关于白家风水改造的秘密,但是曹先早已投诚入了鬼道,任凭焚心火如何炙烤,也闭口一言不发。
到了后面,曹先更是被鬼焚折磨的面目全非,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别说招出什么来了。
曹先那里套不出话,不过幸好,曹贵成主动从曹先宅院那里翻出一大堆50年前的文件,兴许能从中得到一二讯息。
现在,聂斐和桂元正在翻看的,就是那一堆文件。
文件时间长了,书页都发黄的厉害,有的更是已经破损或者潮湿,连字都看不清楚。两人认真的翻着,头对着头,翻的好不认真。
黎熙元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聂斐穿着一件宽松的丝绸睡衣,随意的蹲坐着,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几缕发丝从发圈中跑了出来,垂在脸颊旁边,乌黑的发丝更衬得皮肤柔白如玉……
真是好一幅美人图,
假如,不是桂元那家伙破坏了画面的话。
黎熙元走过去,将一杯碧绿的茶盏放到聂斐身旁的矮几上,
“有什么收获没?”
问的随意,手却轻轻的一拨,将桂元的身体拨离了聂斐身边。
聂斐倒是未曾察觉,头没有抬,手却自然的将茶盏接过来,一饮而尽,
“这些文件太过零散,看了半天,也只看了不到五分之一。年份和工程倒是对的上,不过我也怀疑,能不能真正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她们如今最最需要的,就是解开白家风水转换之谜。
明明看上去是好端端的家宅风水,为什么总是弥漫着一股死气?明明是聚财的位置,为什么偏偏聚阴?不仅如此,湖底下那么多的死人皮,除了人皮咒还有什么用处,这些,都是她们需要解决的问题。
那这摊故纸堆,是否真能给她们答案呢?
聂斐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黎熙元静静的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正在不断翻看的聂斐。背光的布景中,她看文件,他看她,画面美好到几乎静止,
直到脖子发酸的桂元抬起头扭了扭脖子,
“喂,黎熙元,你不干活光看着真的好意思吗?就算修行水,不会连认字都不会吧?”
桂·十分不满·元撇嘴,他可是一直都在认真工作的嘞!
黎熙元窘住,也低下头,加入了工作当中。
这还差不多……
桂元满足,出差也不去文件也不查,真当他自己是大爷了!
怪不得会被他师傅扫地出门!活该的!
*
一个上午的收获就是毫无收获。
中午到了,聂斐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你们继续,我要出去吃个饭。”
“你……和谁吃饭?”
对于聂斐的一举一动,黎熙元总是格外的注意。
“凌大当家前几天来家里找我,我不在。今天回来了,要去看看她。”聂斐随意的说。说完,就去换衣服了。
桂元看着又是一阵发愣的黎熙元,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不是吧?又要开始偷懒?”
“没有,”黎熙元打开他的手,重新低下头,
“继续吧。”
他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发愣,
只是,对她的突然离开,有些不舒服罢了。
毕竟,才刚刚回来啊……
*
凌家,午饭时分。
凌家的厨子据说之前是擅长粤菜的大厨,每样菜肴果然都十分鲜美精致,让人不禁吃了又吃。
聂斐看着乖乖端坐等着姐姐喂饭的凌洛夕,赞叹的说,
“洛夕妹妹好像气色更好些了,这样看来,几乎和我第一次看到时一样美。”
她第一次见凌洛夕,那还是在十几年前。当时二十岁上下的凌洛夕脱俗得就像仙子一样,让人一见即忘俗。
凌洛尧端着碗喂进了一口花胶羹,听聂斐这样说,便感叹道,
“当时你们并称华城二美,现在离了顾家,你风采更胜当年。可惜我妹妹,只有这皮囊还如故罢了。”
话语之间,全是低落。
聂斐见凌洛尧终于肯提及当年旧事,不免问道,
“凌大当家,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如果你不愿意回答,那就当我没问好了。”
凌洛尧看向她,
“什么当问不当问,你想问的,无非是我妹妹变成这样的原因吧!”
聂斐颔首微笑。
“这也没什么好不问的。我妹妹还能像这样容貌如故,都是你的功劳。既然你想知道旧事,那我告诉你便是了。”
凌洛尧沉吟片刻,开始讲述起那一段十几年前的旧事来。
*
十几年前,还不到二十岁的凌洛夕初入社交圈,便惊艳了所有人。
当时,华城所有的年轻男性都对凌洛夕趋之若鹜,毕竟,她不仅仅美冠群芳,更是凌家的继承人之一,财貌双全的少女,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对于凌洛夕的婚配,当时的凌家二老并没有太多干涉。凌家是入赘式,对于女婿的要求,并不像其他家族那样对财势要求的那么多,只要凌洛夕喜欢,人品又正直,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考虑。
只是,没想到,这种纵容,居然为凌洛夕将来的悲惨人生奠定了基调。
十九岁时,凌洛夕领回了一个男人,含羞带怯的说,这就会是陪伴他一生的人了。
男人二十多岁,面庞白净,长相文秀,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他自述在大学教书,家境普通,出身清白。
因为凌洛夕看上去十分喜欢,凌家父母对这件事也没有异议。只有凌洛尧,觉得这个男人有那个地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但她那段时间刚刚执掌凌氏,平时工作十分繁忙,也没有空过多干涉。
凌洛夕十分喜欢那个男的,她当时还在大学读艺术,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出去约会。不过,凌家人一向行为低调,就这样谈了半年,居然没传出什么绯闻来。
“两人就这样谈了大半年,感情一直很稳定。我妹妹那么冷淡的性子,谈起他来居然也是一副甜蜜的表情。当时我就觉得,虽然他感觉有点古怪,但兴许也没什么异常。只要她喜欢,就算了。没想到——”
变故的发生有些预兆,但是那之前,谁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寻常,
“我还记得,是事情发生的三天前,那天她回家,脸色不太好。我多问了几句,才说他的师兄来了,长得有点可怕,具体的就没说了。”
“我当时对师兄这个称谓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很多人也称学校里的学长为师兄,便也没多问。谁知道,他的师兄真的是师兄,”
“他是有师承的,全师门,都是练邪术的。”
三天后,凌洛尧再次看到了那个青年,却是在自家的大门口,男人神情绝望的抱着妹妹,白衬衫上沾满了血,从凌洛夕头部流下的鲜血流了满地,像开败了的残忍的曼陀罗花。
“洛夕从此便痴了。”凌洛尧薄唇勾起一丝冷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别人都说她是爱而不得,得花痴病了。我听着,心里很不得她真的得了花痴病。这样的话,兴许她还有救。”
“怎样都比现在,人事不知,也不知如何解救强得多。”
凌洛夕痴了,爱女如命的凌家父母受不起这打机,很快也相继仙逝。只剩下凌洛尧独自一人支撑凌家,挺起的背脊犹如刀枪,却再也没有可以归去的港湾。
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
聂斐看了看呆滞的凌洛夕,问,
“难道不知道他师承哪里吗?”
“问过了,用尽各种手段去问,但是,他始终不说。”凌洛尧咬紧了牙,“不说师承,不说凶手,只说是他师兄干的,但是如何解救,却也只字未提。”
她简直恨毒了他,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可是,就算真的活剐了他,妹妹就能回来吗?
“那……那个人呢?”聂斐又问。
凌洛尧移过眼神看她,
“怎么?你要帮我出气?”
聂斐摇头,
“该出的气你肯定出过了,我能怎么帮你出气?我只是想看看他,或许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呢!”
凌洛尧说,
“那就不必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么……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聂斐点点头,站起身来,
“既然凌大当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了。今天谢谢凌大当家肯将令妹的过去告诉我,哪天我如果找到可以救令妹的方法,我一定会帮忙的。”
眼见着聂斐走出大门,凌洛尧站了站,招招手,叫佣人将凌洛夕推回卧房睡觉。
见凌洛夕的轮椅上了楼,凌洛尧擦了擦手,缓步走出大宅。
拐了几次之后,一湾碧蓝色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从不远处的海引进来的海水,海水咸涩,不可饮用,但她每次看了,都觉得爽利。
海水并不算多,更像是一个水潭,水潭的上头拿金属做栅栏挡在上头,像是阻挡什么水里的东西窜上来一样。水潭边上站着四个壮汉,手里拿着鞭子和枪,看上去像在看管着什么。
凌洛尧她到那湾蓝色上面,脚随意的踢了踢,水下泛起一阵波纹,有什么东西冒了起来,发出哗啦啦的水声,还有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
凌洛尧问,
“他今天招了吗?”
壮汉毕恭毕敬的说,
“没有。”
“禁食,两天。”
凌洛尧面无表情的说。
“是。”
水下的东西似乎动了动,但并未发出其他声音。
凌洛尧半蹲下去,认真的看着水下,
“这么能忍啊,十几年了,居然一个字都不说。要不是我并没有割了你的舌头,我还真以为,你是哑巴了呢!”
“既然不愿意说,那也就罢了。左右过段时间我妹妹就能康复了。”
“你来猜猜,如果她康复了之后,你会活着,还是死了呢?”
水下的东西听完停顿了两秒,突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凌洛尧哈哈大笑,站起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