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洵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他生性多疑,原本就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更何况对方还是前世亲手将自己逼上绝路的人。
顾疏提出要和他共用一间住房时,他便下意识地用最极端的方式揣测对方的意图,毕竟他曾经为对方的阴险狡诈所付出的代价是如此刻骨铭心,所以整个前半夜,即墨洵都克制着这具年幼的躯体不断涌上来的睡意,时刻警惕着身侧的人。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方却没有任何举动,只侧躺在床铺上,呼吸渐渐地均匀起来。
竟然像是睡熟了。
即墨洵得到这样的结论,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他维持着闭上眼睛的状态,呼吸放缓,伪装成一副熟睡的模样。
终于,对方似乎翻了个身,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贴近了。
感受到属于成年人的若有若无的体温,即墨洵身体一僵,强忍住暴起攻击的冲动,全身紧绷起来作出抵抗的准备。
然而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顾疏的手臂搭了上来,温暖干净的气息瞬间将即墨洵包围,他睡得很沉,鼻息徐缓地喷洒在即墨洵颈侧的皮肤上,很快将那里刺激得覆盖上一层绯红。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将即墨洵试图反抗意识全部抹杀,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愣着,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良久过后,即墨洵望着近在咫尺的熟睡面孔,来自他人的陌生温度让他不适应,但又莫名有些眷恋。
如果在这个时候动手,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被付诸现实。
天还没亮,顾疏就醒了过来。
尽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的生物钟依然敬业地保持着工作状态,但当他完全清醒以后,竟然难得地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顾疏这个人,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中都追求一丝不苟,但只有一点,是他从小到大无论如何都纠正不过来的。
那就是睡相差。
所以当他醒来,发现自己怀中搂着一句陌生的躯体,而本该盖在身上的被子正凄凉地躺在地面时,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顾疏犹豫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抽了出来。
其实昨天前半夜他一直控制在浅度睡眠状态,一旦即墨洵有任何的举动都会立刻将他惊醒;然而后半夜的时候他不知为何感到异常疲惫,在系统会帮忙的保证下才不知不觉才陷入了沉眠。
之所以将即墨洵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第一是为了防止对方趁机逃走,第二就是尽量消除一些反派对自己的疑心。
对于即墨洵是否会产生逆反心理,而后果会不会影响到任务完成的进度,顾疏还没有下定论。当然,他并不指望能用这种方式令对方放下戒备,前者才是最为核心的目的。
顾疏回过神来,低头就撞上一对浓浓的黑眼圈。
即墨洵很明显是一整夜都没有睡着,缩成一团抬头望向顾疏,竟然让向来遇事沉着的顾疏被看得偏过头挪开视线。
“我先去洗脸。”
顾疏脸皮薄,连忙找了个借口就想离开。
留下即墨洵沉默着望着他整理衣物,片刻过后,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到顾疏带了早饭回来,即墨洵已经穿戴好了,笔直地坐在桌前等他。两人快速地吃完,便下楼坐上马车,开始了一天的行程。
***
紫宁峰上。
一位老者站在崖边遥望远方的浮云,雪白的华发梳在脑后,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晃。
良久,与他穿着同色系服装的年轻人从身后走来。
“疏儿还没有回来?”
老者开口,嗓音虽然沙哑但不失威严。
“回宗主,顾掌门前几日从白藏城传来准备启程的消息,除此以外再无音讯。”
“若是御剑飞行,此时早该到了。”
老者皱起花白的眉峰:
“若是今天再不来,这紫宁宗十年一度的收徒仪式怎么赶得上?”
“宗主莫要心急,掌门行事向来稳妥,而仪式重大,掌门不会在这时候出什么差错。”
“唉.....你说得对,我最近,的确过于急躁了。”
老者再度将视线移向远方的重峦叠嶂,烟雾袅袅,发出一声长叹。
***
经过一日的前行,饶是在马车上坐着,顾也不免感到有些倦怠。
他却仍是坐得端正,而身边的即墨洵也以惊人的定力坚持了下来,两人一路上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于是顾疏准备继续打坐调息,可没等他闭上眼,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有劫匪!”
只听马车外一声惨叫,顾疏反应过来,将掀开门帘准备一跃而出的即墨洵拦了下来。
“师尊,我先去一探虚实。”
“不必。”
顾疏松开拉住即墨洵衣袍的手,然后不由分说地率先下了马车。
有一队黑衣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每个人脸上都戴了黑色面罩,手中握着刀,其中为首那人见顾疏出来,气势汹汹地喊道:
“留下买路财!”
“你做梦!”
顾疏还没回话,旁边的车夫就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
“你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紫宁峰的顾掌门,区区一群小贼,就敢在顾掌门面前劫财,你们好大的胆子!”
刚说完,车夫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的面前赫然悬着一柄利刃,刀尖距离他的鼻梁只有分毫的距离。
顾疏藏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挥,利刃就掉在了地上。
“我管你是什么掌门!不给钱,今天你们就别想从这里走过去!”
为首的人梗着脖子继续吼道,却没想到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
“老.....老大,他们似乎真的会妖术啊!”
于此同时,即墨洵抱着顾疏的剑,悄无声息地站在顾疏身侧。
“这...小宇的飞刀哪次不是一击毙命?可是刚刚莫名其妙就悬在半空中了...这....”
为首的人听了,面色也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可是今天如果再不能买到粮食,村里的人怕是挺不过去...”
紧接着,后排冲出一个身形较小的黑衣人,两步并作一步地朝着顾疏的方向跑过去。
顾疏没有动作,反倒是站在他身侧的即墨洵上前将对方挡了下来。
黑衣人被挡住,却是做出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朝着顾疏的方向,“扑通”一声,竟是跪在了原地。
“先生,劫财一事的确是我们的不对,但求求您救救我们的村民!”
顾疏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沉默着示意对方继续。
“村里连续几年饥荒,恰逢赋税加重,再这样下去,我家中的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全都要饿死了!”
一旁的车夫还想说话,却被顾疏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疏却也没有即时地回答,他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挡在自己面前的即墨洵,而对方恰好也回过头来看他。
“你怎么看?”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顾疏垂着眼,淡淡地问道。
“师父着急回紫宁峰,路上就不必为了别的事耽搁了。”
即墨洵没有犹豫,像是早已打好了腹稿。
“你说得对。”
顾疏颔首,目光不做停留,转身回了马车。
“先生!!”
还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连忙抬头,企图挽留顾疏的脚步。
但顾疏却没有回头。
“继续赶路吧。”
即墨洵转头对车夫吩咐一声,也跟在顾疏后面上了车。还挡在路中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却还是朝两边退开,让出了道路。
“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马车继续前行,顾疏盘腿坐上车内的软垫,双手放在膝上,闭上眼睛,才缓缓地开口。
“弟子方才观察一番,发现那几个黑衣人手中的确布满了茧,但从形状来看,却不像耕作所致。”
即墨洵低着头,坐到离顾疏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弟子认为,那些茧是由于常年拿刀造成的。”
顾疏没有接话,即墨洵停顿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而那突然下跪的黑衣人,由身形来看分明年纪尚小,可却不难看出其习武多年,天赋异禀....”
“所以你怀疑,他们是在说谎?”
顾疏睁开眼睛,看向即墨洵。
“也不全是。”
察觉到顾疏的目光,即墨洵却也没有抬起头。
“弟子方才还看出,那黑衣人跪下时,姿势十分别扭,就像是...”
“就像是背部受了严重的伤。”
“嗯。”
顾疏移开目光,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看吧。”
即墨洵猛然抬起头,有些狐疑地望向顾疏。
“只不过....”
只见顾疏望向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不停摇晃的门帘,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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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