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道蕴惨白着一张脸静静地待在废弃商业大厦的第三层,服装专区那里。左侧腹部传来阵阵的疼痛,血汩汩地从按压住伤口的双手指缝中流出。
他转头望望墙上的石英钟,四点三十分,进入末世已经是第二十二天了。
“哒哒”像是拖着什么的声音开始缓慢逼近。
在黑暗中,精神绷紧的他五感越发的敏锐,他的心脏也开始“咚咚咚”,激烈地跳动来。
他止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缓一缓情绪,目光死死地盯着楼梯口那里,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什么。
终于,在楼梯转角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一个摇晃的小小身影。
一只脚穿着一只木拖鞋,另一只脚光着,身上的裙装破破烂烂,勉强能遮住身子,头发蓬乱,结成一条条,厚厚地盖住了上半张脸,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好看的唇形。
除却身体上皮肤没有破损,光看外表、动作步态就跟普通的丧尸没甚区别。
唐道蕴压下心中的激动,强迫自己待在角落,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团成一团。
那个小身影果然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她越是靠近他的心跳就越激烈。只是跟上辈子的恐惧不同,他现在是激动,狂喜。
大约走到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那个小身影竟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唐道蕴的呼吸变得急速起来,为了完美再现这天的情景,他就算知道未婚妻王露雪故意推他挡丧尸,就算知道唐三会把受伤的他丢弃,他还是乖乖地受了。
就是为了能再次见到她。
就连伤,该受的时候也毫不含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吧?
当那个小身影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唐道蕴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在他跟前蹲下来,似乎是还没对他放下戒心。她跟普通的丧尸有些不同,她的肢体关节竟十分的柔软。
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唐道蕴耐心耗尽,张开按压左侧腹的双手,任由那里的血窟窿继续流血。
打开双臂,以拥抱的姿态,放低声音,温柔地冲她喊道:“阿诺,别怕,过来。”
也许是他的眼神十分的温柔,也许是他的声音十分的耐心柔和,也许是他重伤虚弱,那个被叫阿诺的女丧尸定了一小会,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这就十分的有趣了,丧尸不到六阶都不会开灵智,怎的会有思考能力。
阿诺终是慢慢往他靠近了。
待她拖着木拖鞋一步高一步低地踱来到他的跟前,再度蹲下身子靠近地去看他。仿佛对他十分的好奇。如同一个懵懂的孩子抑制不住对陌生事物的好奇。
她就近在咫尺!因为激动,他那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竟然浮现了一层不自然的绯红。
他轻轻抬起放到她的脸上,摸着她微凉的暗青色脸庞,唐道蕴双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幽黑深远的瞳孔似乎蒙上了一层水光。
见阿诺没有逃走的迹象,他试探性地小心翼翼把双手环绕在她的身后。
那个叫阿诺的女丧尸似乎真的不惧他,脏乱打结的刘海后面是一双充满好奇的红葡萄一样的圆溜眼睛。
轻轻一用力,她就跌落到他的怀里。
她结结实实地在他的怀里,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熟悉难忘。
阿诺本能的想要挣扎,但突然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像是水渍一样的东西,划过她的脸庞。她也说不清楚为何,就停止了挣扎。
想抬起头,往上看,却被对方按住了头。
“别看呢,难看。”
声音竟然有些哽咽,阿诺不懂这些。只是她耳边传来有节奏规律的“咚咚咚”跳动声音,竟莫名的让她感到心安。这是跟她,还有他们都不一样。
她的身体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其他的生物发出的声音也跟这个不同。
见阿诺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要再离开我了。”
这句话刚完,他的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终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阿诺终于是能抬起头了,她看了看上方那张通红滚烫的脸,哪怕是陷入昏迷,他的眉头依旧是皱得死紧。
阿诺把头低下,望他怀里钻钻,找个舒服的位置,蜷缩起身子,静静地窝好。听着他的心跳声,竟然觉得比任何地方都让她感到舒服。
唐道蕴觉得身体一阵接着一阵的冰冷,那种冰冷仿佛是千万根钢针穿刺进他的身体中去,在里面搅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他想挣扎,想呼喊,但是身体却千斤沉重,动弹不能,只能任由那一阵又一阵的冰刺感,那似乎没有尽头的疼痛在他身上肆意暴虐。
在那股似乎能让他窒息的冰冷过去之后,又迎来一阵能把他浑身血液烤干的灼热。这种热感伴随着虫爬噬咬,比疼痛更让他难受。
恨不得把全身的皮肤都扣抓撕烂,只为缓解无可宣泄的瘙痒感。
他的身体也跟着一阵接着一阵不停地抽搐,脸色潮红,牙关紧闭,好看的五官拧成了一团,气息越发的虚弱。
阿诺伸出自己左手,贴上他的脸,一股白色的光从她的手上泛起,逐渐转移到唐道蕴的脸上。亮光越来越大,笼罩住他整个身体。
与此同时,左侧腹部的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连个疤痕都不留。
渐渐地,他的眉头开始松开,五官开始舒缓开来,脸色也逐渐恢复。不一会,就又开始变得苍白,暗青。
身上的白光逐渐往他胸口处心脏所在的位置慢慢汇聚。那里浮现出一个由繁复线条勾勒出来的淡蓝色的阵图。
此刻它正在源源不断地吸纳着那些白光。
唐道蕴只感觉到,刚才还置身于岩浆的灼热之中,但是不知为何,一股清凉渗进来。久旱逢甘露那般让他通体轻盈,说不出的舒坦。
唐道蕴醒来时,看到阿诺在他的怀里睡得安稳。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窗外猛烈地阳光竟然让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头晕脑胀,几欲呕吐。
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双手惨白,近乎透明,里面隐隐偷着青灰!忙查看其他皮肤,无一例外,都是这种丧尸特有的肤色。
他急忙把头转向落地镜那方,从那里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丧尸!
为何?!
玉佩!
为何这辈子被丧尸咬了之后没有变成异能者,而是变成丧尸?
他回想,这辈子他除却没有送空间玉佩给王露雪作为订婚信物以外,其他的跟上辈子一样。
空间玉佩是一对,凤佩他上辈子从王露雪那里拿回来,给了阿诺。
龙佩他一直自己戴着。
因为被丧尸抓伤,龙佩沾了血,认主后入了他的身体,成了他独有的空间。
王露雪被唐三护得好,连根手指都没伤过,自是没能让凤佩认主。
而今世的龙凤玉佩凭空消失了,除了他,所有人都不记得玉佩的存在。明明是他们唐家代代传下来作为家主、主母的信物。
龙佩入了他的身体,今世没了,情理之中。以此类推,阿诺是不是也让凤佩认主了?
而且他所变成的丧尸又跟普通的丧尸不一样。保留自我,手脚也不僵硬,特征上倒是有点像阿诺。
唐道蕴手不自觉的放到心脏的位置上,眼中精光明灭。
是听到了他内心的渴望了么?
看来,这个玉佩比想象中的还有神秘。
阿诺已经醒了,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像一只乖巧的小动物。
哪里有上辈子那副让人闻风丧胆的架势。
唐道蕴拨开她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张虽然脏污,但依旧能看出五官精致的容貌。看着她的眼睛,眉眼带笑,道:“好了,我也变成丧尸了,看你还有什么理由离开我!”
相比起惊慌失措,他更多的是欢喜。
上辈子,丧尸和人类的隔阂就像一条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他们跟前。随着阶位升高,他们连碰触对方都做不到。
若一开始,他就是丧尸了,那她就没话说了吧。
阿诺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那个笑得一脸阳光的俊朗男子,似乎理解不了他的话。
唐道蕴一把抱紧她,“这辈子,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那里。你想过什么生活,我们就过什么生活,都依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嗯。我要做个记号。”唐道蕴说着,就拉起阿诺的手臂,张口,在上面一咬!却发现好像咬着精钢,纹丝不动!
见他这个动作,懵懂的阿诺竟然也跟着张口,往他的手臂那里,一口!
刺骨的疼痛从他的手臂上传来!
丧尸不是没有痛感的么?他怎的那么痛!
但是他生生地忍住了把阿诺推开的冲动,待对方终于松口了之后,他才撩起自己衣服,那里一只血淋淋的牙印触目惊心。
唐道蕴显然没想到阿诺竟然会咬人,他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他竟十分的高兴。
“听好了,阿诺,这是你主动的哦!赖不了,你要负责呀!追到天涯海角,我都要你负责的。”
不知为何,酣睡中的阿诺猛的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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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