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老道士李旦一赖在容天纵的马车里死活不肯下去。
“王爷,贫道就是个靠算卦吃饭的游方道士,说难听些,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人,你说过把丹药炼好了就让我走的。”
容天纵摇着扇子:“别急,我会让你走的,但不是现在。如今你是当朝国师,富贵荣华就摆在你眼前,怎么舍得走。”
李旦一哭丧着脸:“富贵自然人人想要,但贫道晓得自己的斤两,我真没有那个当国师的本事,王爷您这玩的太大了,贫道奉陪不起啊,回头再把小命折进去,不值当不值当。”
李旦一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南方几省四处流浪半辈子,遇到得合缘的地方就摆个摊算卦,盘桓几个月,靠着一张惯会胡说八道的嘴,日子虽然穷困,出家人落得个自在。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衣饰华美的年轻人,就是这位黔王殿下,拿着他的画像找到他,把他的名字生辰籍贯和学艺道观都说得分毫不差,非说他是得道的高人,硬把他带到了京城来。
容天纵那时说自己不可离京太久,掠他回来的路上风驰电掣日夜赶路,不仅跑死了几匹马,某日晚间好像还撞飞了个老汉,真是造孽啊。
尽管李旦一反复强调自己只是个寻常的老道士,还是被容天纵引荐到了皇帝面前。
“王爷,”李旦一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宫快哭了:“国师岂是贫道这种鸡鸣狗盗之徒能做的,万一皇上让贫道推演国事该如何是好,贫道在民间算命全靠察言观色捡着人家想听的说,国家大事贫道狗屁不通,想编也编不出来啊,你行行好,还是让贫道走吧。”
容天纵看着李旦一这般废物窝囊的模样,忍不住拧起了眉毛,在他前世的记忆里,李旦一的确是个得道的高人,而且一直为他效力,不知为何这一世变成这样。
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上一世那位德高望重的道观住持,而是在街上摆摊给人算命,好像也没有什么真本事。
不过容天纵安慰自己,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大事都在沿着上一世的轨迹走,即使出现一点偏差不碍事,反正他熟知未来,纠正一下就可以了。
“不要怕,文有内阁大学士祁开济运筹帷幄,武有梁国公宋怀风手握兵权,皇帝不会问你国事的,”
梁国公宋怀风无子,膝下两女。
大女宋若芳嫁给先帝为后,生下了狄扬,正是当今皇帝。
幺女宋若芬嫁给了出身津北郡百年高门大户祁氏家族的祁开济。
这两个人就是狄扬那个不学无术的蛀虫皇帝,坐稳江山最大的助力。
前几日约容天纵去宝相寺禁苑弹琴的祁朝霏是祁开济的独女。
容天纵想到这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得到祁朝霏,这个女子是宋怀风和祁开济的命门,只要拿下她,不怕当朝一文一武两位重臣不听话。
“道长不要怕,今天进宫,皇上只会问你有关命格和失眠症的的事情,你照本王教你的说,一切皆可破解。”
容天纵附耳对李旦一细细说了一番,最后道:“若是他们问你别的,你就说天机不可泄露,如此方可显得深不可测。”
李旦一有点惊讶:“想不到王爷不仅长得道貌岸然,还深谙故弄玄虚之道,贫道觉得王爷若是上街忽悠人,肯定能骗到许多钱。”
容天纵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李旦一连忙改口:“不不不,贫道的意思是,原来王爷才是得道高人。”
宋怀风和唐氏夫人安慰了狄扬一番,打算回去,听见说容天纵带着国师李旦一求见,便又留了下来。
李旦一昔年在外面风吹雨打的,头发胡须都白了,如今被容天纵好吃好喝好招待,头发梳地整整齐齐,颌下胡须也整理得垂顺飘逸,一直拖到胸前,搭配红润的面皮,看起来鹤发童颜。
他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拂尘,走进上书房的时候,随着步伐,银白色的胡须和拂尘交杂在一起随风飘动,看着十分像得道仙人。
国师这副模样一出场,狄扬还没太大的反应,宋怀风和唐氏夫人已经肃然起敬。
进来的二人先给皇帝行礼。
赐座之后,唐氏夫人诚心发问:“国师仙人,您能否给掐算一下,皇帝的婚事到底是有何为难之处,为何礼部下聘一个就暴毙一个,两年连着死了六七个,实在愁死老身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宋怀风本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但是皇帝如今二十二岁了,弱冠之年已过,却还没有大婚,外面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皇帝杀孽太重,遭受天谴。
宋怀风担心不仅仅是谣言不去,民心不稳。
皇帝没有子嗣是比那些无稽之谈更棘手的事,没有太子,百年之后国祚传不下去,便会动摇国本,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不管信不信,敬畏一些总没有错,宋怀风便道:“若是有破解之法,还请国师出手相助。”
李旦一摇头晃脑地清清嗓子:“贫道早知爵爷会有此一问,已经提前推演过陛下的命格,陛下命格至阳,要娶一个至阴之人为妻子才能相互制衡。”
宋怀风忙问:“何为命格至阴之人。”
“活着的死人。”
经过接二连三这么多次的打击,狄扬对娶妻之事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懒洋洋地仰在龙椅上玩一只翡翠镇纸,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活着的死人,世上竟有这种人?”
唐氏夫人急了:“还请仙人解惑?我这孙媳妇到底在哪儿?”
李旦一微微一笑:“此为天机,不可泄露。”
老两口顿时愁眉苦脸。
狄扬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管她在哪儿,朕无所谓了。”
反正有左贵妃累了还有右贵妃,只要手没断,他对媳妇的需求也并不是十分迫切,现在最让他崩溃的是睡不着的问题。
他坐直身子:“国师,你上次给朕送来那一粒纯元丹十分有效,还有吗,多多益善。”
容天纵轻咳了一声,众人便都看向他。
“禀告皇上,自从皇上得了失眠之症,臣担心皇上的龙体,同样是焦心忧虑整夜难眠,臣为了给皇上分忧,经过多方寻找,终于请到了世外高人□□,臣还冒死亲自试用了国师调配的百余种药物,最终发现纯元丹对失眠症大有裨益,故而将此药进献给皇上。”
他的口气无比诚恳,特别是说到担心皇帝身体的时候,眼睛里隐隐有泪光,弄得狄扬十分感动,“黔王辛苦了。”
容天纵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能为吾皇分忧,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师此次外出,正在为了炼制纯元丹。臣将国师接回来时,已经将三年用量的丹药送到太医院去查验了。皇上以后再也不用为失眠苦恼,臣愿吾皇夜夜好梦。”
听说竟然有这么多,深受疾病困扰的狄扬眼睛里迸发出光亮:“实在是太好了。”
宋怀风有些纳闷地问:“这丹药一炉竟能出三年的量么?”
他是个武将,不太懂什么儒家道家的仙术,但是在他有限的听闻里,神丹妙药都是很金贵的,怎么到了这位国师的手里,就跟卖豆子似的,扛来一麻袋。
容天纵神色一惊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不是丹药一炉出三年的量,而是你孙子只能再活三年了,多做浪费啊。
显然不能这么说。
还好最后李旦一反应得快,他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是,他有一个万能的答案:“天机不可泄露。”
幸亏狄扬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先是狠狠夸了一通容天纵为主分忧,接着狠狠赏了李旦一许多金银财宝,最后犹豫要不要把自己那个奇怪的梦说出来。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这种梦如果说出去,恐怕会被有心人各种解读,外面乱七八糟的传言已经够多了,于是他忍着没说。
倒是唐氏夫人想得多些,问:“国师,烦请告知这纯元丹里面是否用到什么珍贵的药材,或者难得的药引子。我们好提前准备,有备无患。”
李旦一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丹药倒也不难得,就是费事些。”
于是就把制药方法简单地说了一下。
狄扬听他说到取黑狗精血的步骤,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梦到狗了,有些悚然,黑狗果然是辟邪之物啊。
“那些阉割过的狗都妥善处理了吧。”
对皇家而言,太监净身进宫都是寻常事,何况阉了几只狗,所以狄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李旦一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反正直接扔悬崖下面了,这应该就算妥善处理了吧。
狄扬见他点头便放心了,人割了都不会死,狗应该也没大事。
狄扬打发走了众人,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往香炉里丢一粒纯元丹,他要睡觉!
他这个毛病很奇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即使偶尔困极了睡着,也一直半梦半醒之间,说睡着了,可是外面的所有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喝酒买醉没用,太医院开的安神汤药也没效果,因为神经无法彻底放松休息,狄扬的性情越来越暴躁,他武艺高强,天生力气就大,心烦气躁之下,经常一不留神就伤到身边伺候的人。
狄扬闭上眼滑入梦乡,居然还是那个不可描述的梦,梦里他依然以不可描述的姿势,岔开腿躺着,还是那双细腻温凉的手,抚摸着他的不可描述之处。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了手的主人是个女子,甚是年轻貌美,令人春心荡漾,眼下这女子好像正在给他擦洗敏感处。
狄扬闭上眼睛郁闷地想,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儿么,关键的步骤他没梦到,一来就直接进入事后清洗环节。
他娘的,这运气也忒差了些。
清洗完之后,那女子竟然又开始给他那里上药,而且药里八成有活血的成分,有些刺激,狄扬觉得有点疼。
他奶奶的,这小娘们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嗷呜~
狄扬吃痛,猛地睁开眼睛,吼出来却是一声狗吠。
狄扬惊呆了,他想坐起来,伸胳膊去支撑身体的时候却发现有点艰难,胳膊怎么变短了,奋力扭动了一下腰,抬起了上半身。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当场石化,朕怎么变成一只狗了?!
他不仅变成一条狗,而且正以四脚朝天姿势躺在地上,露出粉红色的肚皮任人揉捏,简直奇耻大辱。
狄扬又拼命伸头去看疼痛的来源,发现他的不可描述之物,居然没了,没了。
突然面对这么严峻而且可怕的状况,让狄扬顾不上思考自己为什么变成狗了,他悲愤地想:“是谁阉了老子,老子要宰了他!”
汪!汪汪汪!!
啊啊啊!!老子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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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朕怎么变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