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老夫的祭文?”李路如平静的看着林商问道。zhongqiuzuowen
这样的反应,是林商没有料到的。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大声斥责,赶出门去,或者热情真诚,大包大揽这两种结局。
而无论是哪种结果,林商都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确实!还请李夫子执笔。”林商又请道。
李路如道:“已经写好了,昨晚上听说了,今早赶早写的。就放在那屋书桌上,你且去瞧瞧。”
林商点了点头,面露一丝喜色。
“果然是我想的太多了,像李路如这样的老夫子,人脉交际都很广泛,听说了昨晚发生在神雀台之上的事情后,提早做一些准备,是很合理的事情。”想着林商冲着李路如拱拱手,人已经朝着老夫子指的方向走去。
进了屋子,里面摆着十几张老旧的书桌。
书桌上笔墨纸砚,都收拾的干净,却也并没有书···想来都放在院子里。
虽然是瑞雪初晴,却也是阳光正好,院子里的雪都扫干净了,倒也无虞潮湿。
十几张桌子上,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用兽纹镇纸压着的正是林。
跪坐在书桌前,林商抚平了些许纸张上的褶皱,然后逐字逐句的诵读起来。
不得不说,李路如老夫子,是很有才华的。
短短数百字的祭文,不仅文采斐然、才华横溢,更少有他这个年纪会不自觉滋生的暮气,反而既有老辣又不失坚韧、强劲。
这确确实实,是一篇顶好的文章。
只是,其中对林髓的一些遣词造句,却显得‘辛辣’‘刁钻’。
再结合上下文,无外乎透露的便只有一个意思。
这么优秀,这么出色,这么厉害的蚁林军,都因为林髓这个白痴统帅,而全军覆没。
果然,上官狄对‘朋友’二字的理解,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有什么误差?
拿着祭文出了书屋,林可否稍作修改?”
李路如原本和顺的面容瞬间变脸:“速去!一字不改!”
林商还想再请,门外已经有一些左右的街坊邻居,往里悄悄探头。
老夫子拿起扫帚,一下下扫着,每一下都对准了林商站立的位置。
“只此一篇,爱用不用!”对着被赶出门的林商,李路如冷着脸说了一句,随后哐的一声,便关上了大门。
林商站在门口,尴尬的伸出手,想要再敲门。
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林三小兄弟?被赶出来了吧!别恼!别恼!李夫子就这脾气,认准的事,谁都劝不动,得靠他自己想通。”一个穿着短衫,露出两条结实胳膊的汉子,冲着林商咧嘴笑说道。
“您认识我?”林商问道。
汉子嘿嘿笑道:“看这话说的,昨晚之后,这上阳城里,还有几个不认识蚁林军林三?”
“大伙都夸你是好样的。”
“我有个兄弟,他以前也是蚁林军的,不过···战死啦!”汉子又说道。
林商微微有些沉默,却还是开口道:“抱歉···我···!”
大汉却摆手道:“你道歉什么?而且我兄弟都死了快十年了,他仰慕大将军,自愿签了契,入了蚁林军。旧历十七年的时候,随军征讨九丘魔人,为保护一个被魔人入侵的村庄死的。他死的那年,娘的眼睛都哭瞎了,那一年···李夫子便和大将军吵了一架,摔东西的声音,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林商心口的那股郁气,不知为何突然就消了。
“你兄弟叫什么?”林商问道。
或许他有机会,见到大汉的兄弟。
当然,他无法吐露实情。
即便现在应该有不少人已经猜到,他或许已经真正接触到了蚁林军的‘宝藏’。
“我叫赵三,我兄弟叫赵七。中间还有个妹子赵五。”大汉说道。
“娘还在吗?”林商又问。
大汉道:“早就不在了,前年下大雪,上阳城里的木炭价格越来越高,我娘舍不得烧炭取暖,晚上冻死了。”
林商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压住了,沉甸甸的。
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到了嘴边就道:“我记得,蚁林军的战亡士兵家属补贴,每年都有···冬天应该也有炭火钱。怎么会···?”
说到这里,看向赵三的眼神也瞬间严厉起来。
赵三摇头苦笑道:“贪官太多啦!哪里还有多少能落到咱们手里。大将军倒是彻查过,听说当年兵部从上到下,杀的人头滚滚,管后勤军需的高官,都落了不少。有用么?没用的!过了不到半年,全都变本加厉。”
“杀了一群吃饱肚子的,换上来一群空着肚子的···。”
赵三看起来,倒是个有些见地的。
“那你现在以什么营生?”林商其实这么追问,已经显得失礼了。
不过,他确实需要通过赵三,弄清楚一些事情。
为了防止被一言蒙蔽,他还得了解的更清晰一些。
赵三倒也不介意,笑着说道:“我就在这白鹿书院里,负责一些扫洒粗使的活。平日里李夫子得空,也教我认几个字。有时候李夫子发牢骚,我也跟着听几嘴。”
林商点点头,这倒是说得通了。
李路如壮年时仕途不如意,年老虽然修身养性,却也难免会有些偏激,抨击时政,属于本能。
而且李路如与大将军林髓‘交好’,平日里自然对林髓做过的一些事情,多有评判。
这些评判被赵三听去,记在心里,不足为奇。
从赵三的嘴里,林里,对林髓有那么大的怨气和愤怒了。
这是理念之争,也是处世差异造成的。
或许,在李路如看来,林髓这种‘求全,维和’,其实就是一种软弱和逃避。
权利上的斗争,不应该波及到那些普通的士兵。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路如虽然桃李满天下,却还是个天真、质朴的老文青。
“你先等李夫子消消火,咱们这些街坊邻居,也都会帮你想想办法。”
“不过,最好还是多做些别的准备,夫子脾气很硬,做了决定的事情,极少更改。”
“当初他决定辞官隐退,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后来他先后教导出了两任状元,进士数十人。圣皇三次下旨,请他再次出仕,更以高官厚禄优待,他都不曾心动,将前来传旨的太监给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