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魂香 第11章 第 11 章

第三天，我去陪了爹爹和娘亲。

上午陪爹爹在书房里吟诗作画，下午陪娘亲女红刺绣。

爹爹说我大病一场之后长大了不少，乖巧安分得他都有些不大适应。他说他的女儿，可以不用循规蹈矩，敢作敢当就好，我差点就当着爹爹的面哭了出来。

娘亲则一直心系我的婚事，我是家里的幺女，她也舍不得我刚及笄就出嫁。但是，她还是和我说了很多女人家的事。

她说，女子在夫家，虽说要三从四德、服侍公婆不假，但也不能太过软弱任人欺负。女子需得自己掌握主动权，也可以有一番作为。

我觉得娘亲，是我见过，最开明也是最蕙质兰心的女子。

第二天，我去找制香师傅，我想给宫徵，制一份香。

他陪在我身边这么久，陪着我从一个制香小白，到如今也算是学成出师，我竟然没有给他制过香，实在是说不过去。

“宫徵，你喜欢什么香？”我突然发现，虽然我和宫徵朝夕相处，但我对宫徵的事，知之甚少。

我看着宫徵，惊觉这些天，他似乎又成熟了不少。月色倾泻在树梢之上，抖落一地斑驳，他站在树下的阴影里，明明灭灭之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从前我一门心思放在华年身上。不知何时起，宫徵也已经褪去了青涩，长成了一副孤清冷峻的模样。只是他看着我的神色，依旧是那么真挚而纯粹。

倘若他不是当了我的侍卫，被绑在了我的身边，在外面单凭他的样貌和身手，估计也能迷倒一众世家贵女，当个东床快婿。

这么想来，还是我耽误了他宫徵。

“你喜欢什么香，我就喜欢什么香。”宫徵还是那么的以我为先。我突然发现，宫徵他是我除了家人之外，对我最好的的人了。

甚至比爹爹娘亲，都要纵容我。怕是我说我要天上的月亮，海里的鲛人，他都会想方设法给我寻来。

有时候我真觉得他是个傻瓜，这么做值得吗，他给我这么多，但我却什么也没有给过他。

但也不是一点儿也没有。

比如现在，我想起要送他一款香了。宫徵这个小傻瓜怕是要感动坏了。

“那就给你制返魂香可好？”我说着，已经开始着手调配起了香料。返魂香，是我学的第一款，也是最爱的一款香。

宫徵看着我，眼里暗暗收敛的情绪很复杂。

我想，那时的他，估计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妥吧。但是他不敢猜测，也不敢相信，毕竟我看起来是那么的正常。

制香不易，我从早到晚，从天亮到天黑，才堪堪制成了一份。

中途他其实也打断过我，说什么我大病刚愈不能过于操劳，但是我没有理会。

我脸色一沉，嘴脸一撇，他就没辙了。

他就那么默默地在炼香房陪着我，就像过去的每一个寂寂无闻的夜里。我才感觉，他陪着我的时候，我是那么的安心。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了，要是哪一天他不在了，估计我真要适应好久。

刚下地府被鬼欺负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没想到，他后来真的就寻来了。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小鬼来骚扰我，欺负我，玩弄我。后来宫徵在地府，似乎也混得风生水起了起来。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好了宫徵，这是我精心替你调配的返魂香，我调了一下香料的配比，原来的气味适合女子，现在，更适合男子了。”

“这是我给你做的世上独一无二的返魂香哦。” 我笑着踮起脚，拍了拍宫徵的肩膀，眸若秋水。

我看到宫徵的脸又红了。

只见宫徵小心翼翼地把香盒放进了胸前，像是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我暗暗发笑，有点哭笑不得。

“你可别舍不得用，用完了，我再给你调。”宫徵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当真了，可惜后来，我食言了。

我们回到府里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了。

圆月如玉盘嵌在墨蓝的天幕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真的有种“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美。

静谧的夜空，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空旷，我想起了那句“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我没有急着回屋，央求宫徵带我上屋顶。

“宫徵，你抱我上屋顶好不好，我想赏月。”我拉了拉宫徵的袖子。

“瑟瑟，夜深露重……”

“宫徵，我知道你最好了……”

“你大病初愈……”

“我自己爬上去。”

“好吧。”

我就知道他没办法拒绝我。

他先去给我取了一件披风，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抱着我，轻功一施，眨眼我们就已经站在屋顶。

我们静静地躺在屋顶上，此时无声胜有声。夜里的天空似乎离我们很近很近，不必危楼高百尺，仿佛我一伸手，便可摘星辰。

我看着月亮，宫徵侧着脸看着我。月亮装饰了我的梦，我装饰了宫徵的梦。

宫徵的眼里，是那时的我读不懂的复杂情愫。

后来他一定很后悔，没有在这个月夜向我吐露衷肠。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宫徵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了下去。

像之前昏迷的好些个夜里，他让侍女帮我宽衣，然后，在角落的阴影里，默默守着我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