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情不似锦 第19章 幻境

她穿梭在杂草丛生的林岭之中，始终绕不出这片荒芜之地。阴风呼啸，贯穿整个漆黑的山林，虚晃渐影的出现几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女人周围泛着幽怨的绿光，妩媚妖娆的摆弄着。

女人们拨弄着邪媚的笑颜，虚无缥缈的身子在羽花身侧来回穿梭。一会拂过脸颊，一会缠绕秀发，一会拥揽于腰间，一会划触于颈线。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句勾魂夺魄的声音，恶心得令人作呕。

“哎呦，多俊俏的小郎君啊，快到姐姐这儿来。”

“小郎君莫不是迷了路？来，姐姐带你出去。”

“你过来嘛~”

羽花握着安常玉箫，摆手一挥，甩开了缠绕在身上的女鬼。摔在地上的女鬼还不死心，趴在地上照样摆弄着勾引人的姿态，朝羽花抛媚眼。

“不要这么冷淡嘛，姐姐我～可是很久没见过像你这般的招人稀罕的小郎君了！”

“你看，姐姐身材好不好？”

“要不要…”

“诶！小郎君～别走嘛…”

也不等女鬼说完话，羽花便冷着脸，连瞥一眼那群卖弄风骚的女鬼都不愿意的径走而过。

大约走了半晌，耳边嗡嗡嗡的叫声总算散去，看样子，那些女鬼并没有跟上来。

她接着往前走，此刻的羽花早已失去了方向，只能任由着步伐向前迈进。一直往前走，不一定能走出去，但原地停下来，就一定走不出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在一望无际的阴暗荒野中，忽有一点星光闪烁不定，时隐时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隐约之中那点星光蓦地变得分外清晰。她下意识的加快步伐追了上去，想要伸手触碰那点点光亮。

不知她追了多久，那点星光突然黯淡，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她失落得缓缓停下脚步，垂头低眸，仿佛失去最后一点希望似的滞在原地。

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但她不知，此刻的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出路。

一片树叶随风从枝上飘落，正正的落在她的眼前。她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地上的树叶，立马惊觉不已。

这是，绿叶？

她蓦地抬头，翠枝绿叶映入眼帘。环绕四处，皆为死迹一片，但唯独这棵树生机勃勃。明暗交错，树身所到之处皆为光亮。她愣愣然，方才这里，貌似什么的都没有，怎么突然冒出一棵被光雾笼罩的翠树。

她凝视着眼前枝叶繁茂的大树，不由得愣起了神。一时间她竟被这与周围截然相反的景象迷住了双眼。羽花诧异，冥界何时还有这番景象。

突然，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从树后探出头来，她睁着好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躲在树的后面。

“你、你在寻什么？”一个稚嫩的孩音拉回了羽花的所有思绪，她微微一怔，循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有一个小女孩，正躲在树的后面望着她。

怎么会有个孩子？

“我...”羽花下意识的吐了个字，接着又立马收嘴。她本是想说她迷路了，可是她一个大人怎么能在一个小孩面前这样说呢，多拂面子啊。

她顿了顿嗓子，略微扬起嘴角，眼里慢慢蓄满柔和的笑意。她缓缓俯下身子，将双手支在膝盖上，放柔了声音朝那个女孩说道:“我在寻出去的路呢~”

女孩一袭白衣素袍，敞着衣襟，裙摆拖在地上，赤着双脚，披散着头发，见羽花没什么恶意，便放足了胆子，从树后探出身子，慢慢朝她走近。

小孩子从树后走出来，眼中依存好奇，忍不住将羽花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羽花见这小孩很特别有趣，一时忍不住怜爱泛滥，她放低身子，半蹲在地上。女孩走到她面前，微微歪着脑袋注视她。

直觉告诉羽花，这个孩子只是个孩子，不是什么妖媚邪物所化。她放松了警惕，舒缓着微笑，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女孩没有躲，只是嘟着嘴，依旧好奇的看着她。

“你是谁家的女娃娃，怎么会在这里？”羽花轻声问道。女孩没有回她的问题，而是开口反问道:“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啊～”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怎么说好。

“你迷路了。”女孩肯定的作下结论。看她神情不定的样子，也猜到了七八分，“所以才寻路。”

“……”

被看穿了。羽花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这个孩子还挺聪明的，居然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女孩继续追问:“你怎么会在此迷了路呢？”

她尴尬的摩挲着耳垂，一时语塞。总不能说，她是来冥府打架的时候，迷的路吧。

女孩微微皱起眉头，双目依旧注视着她，将她的举动尽收入眼底。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羽花愣了一下，连忙老实回道:“嗯？啊！我、我叫羽花。”

女孩身体微微一颤，稚嫩的脸庞不经意的露出细微的变化，但这细微之处并不被人察觉。

“你呢，小姑娘？”羽花笑着回问。

女孩平静的凝望着羽花的笑容，若有所想。也不知从哪吹起的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吹得两人的发丝随风飘动。

忽然，女孩伸出手挲了挲羽花的脸庞，而后又将她被吹乱的发丝拨了拨正。她嘴里轻声呢喃着，又蓦地停下。紧着，她双目温柔如水，仿佛若有光，脸上露出灿灿的笑容。

她望着她，“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而后女孩将手收回，怯怯的藏于身后。

羽花呆呆的眨巴眨巴了眼睛，有些恍惚。待她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方才她似乎是被个孩子给调戏了。

她没在意，依旧持着笑容，“你也好看，小姑娘。”

似是过了刹那，她怔了一下。

姐？姐！

这孩子刚刚叫她姐姐？

羽花忙惊呼道:“你怎么叫我姐姐！”这孩子不应该是叫自己哥哥吗，她现在明明是男人的扮相啊！怎么能叫她姐姐！

她声音有些大，女孩微蹙了下眉，那声音刺得她耳朵有些疼。羽花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辗转几侧也没察觉出是什么地方漏了馅。她现在这副扮相，哪里像女人，明明就是英朗俊俏的健硕男子。

“难道你不是姐姐吗？”女孩疑惑道。

她抬起头对上女孩的目光，结果就看到一副无辜的小模样，那眼眸都快委屈得要掐出水来。羽花一时手足无措，生怕女孩哭出来，连忙解释，“啊，这...不是，我是姐姐啦，只不过我这副扮相，很容易看出来是姐姐而不是哥哥吗？”

羽花心里委实有些败落，她引以为傲的隐相之术竟这么容易就被看破，之前被繁繁看穿也就罢了，可现在连个孩子都能看穿。她现在十分担忧她到底是不是法术退步了。

“虽然姐姐你束着男子的发冠，穿着男子的服饰，但还是很容易看出来呢。”女孩掩嘴笑道。

“姐姐可是在身上施了法术的，你一个小孩子，是怎么看出来的？”羽花好奇道。

“这个嘛…就是秘密了！”

女孩微微扬唇，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羽花凝视着女孩的笑容。明明眼前不过是个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容，可自己却怎么也看不懂，水波潋滟中的柔情，总觉得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她轻叹一声，与女孩颔首对视而笑。方才所想也都大抵过去。她知其意，便不再多言。

女孩将手背在身后，俏皮的回到树旁，选了个舒服的位置，乖巧的坐下。羽花跟着她，随着她一并坐下。

一阵静默后，女孩微微开口，“我叫凡雨。”她在回答羽花之前的问题。接着又道:“姐姐，你方才还没回答我，你为何会来这？又为何会迷路？”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这孩子怎么老揪着这个问题。羽花汗颜，“我、我是...”突然，她灵机一动，“啊！我是来惩恶扬善的！”她干笑道。这么说也确实没错，她和繁繁来冥界替九州无辜惨死的孩子讨回公道这件事，确实是在惩恶扬善。

确实有道理。

于是羽花开始了上头的叙述。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上一句是徒手劈了个冥兵，下一句又是腾空踏扁了个宫殿，乐在其中。她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连她自己对于这打架之事都深信不疑。

女孩听故事似的盘腿坐在树的跟前，安静的聆听羽花讲述事情的经过。看着说得津津有味的羽花，她时不时还会忍不住浅浅的笑几下。

“——然后我被坏人追赶，跑着跑着就失了方向…于是乎...”什么惩恶扬善，都她不过是她想趁着繁繁来办事的时候顺便活动活动筋骨的借口罢了。虽然冥界之事她无权插手，但就是看不惯他冥界欺负人欺负到她头上。

怎么说，流花寨也是她罩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犯事，那就是挑衅。既然是挑衅，那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她说了许久，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总算到了结尾。“...嗯嗯，没错，所以…就是这样！”羽花得意的竖起食指，象征性的结束收尾。

“哇，姐姐好厉害！那姐姐，你是不是打了很多冥兵啊。”

“是啊，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那你没受伤吧！”

“没有～姐姐法力高强，没那么轻易受伤。”羽花有些忘形，怎么说她好歹也是玉京山玉清天尊座下弟子，在**八荒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当初对阵犀渠那头笨牛都独占上风，除了后来因为法力尽失才让人有机可乘。对付区区冥府喽啰全然不费吹灰之力，又怎么会受伤。

“嗯，没受伤…便好…”女孩忽然失神似的低声自喃，神色间展露出些许惆怅，但却是一闪而过，她浅浅的松了一口气。

“什么？你说什么？”羽花伸耳过去，女孩的声音模模糊糊，她没听多大清楚，见女孩心不在焉，便关切道:“怎么了？”

“嗯？没什么。”女孩回过神来。她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站起了身，接着她又语，“的确看起来，法力很高强的样子。”

“但是姐姐，这冥界是至阴至寒之地，你不应该来这的。”女孩站在树旁，目光直直的落在羽花身上，平静之中又微微带着些决绝。

“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女孩的语气有些冰冷生硬。

羽花愣了两愣，显然她是被这突然的语气怔住，她望着女孩的严肃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微微的风吹草动都能清晰的落入耳中，静得让人难以心安。女孩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便缓和了一下情绪，放松了语气，“姐姐虽说在冥界出了气，打了个痛快，但冥君钟离是个心胸狭隘之人，若是让他知道你参与了这件事，难免不会惹祸上身。”

“不过他现在还在闭关，你离开冥界的时候行为低调点，只要不被发现应该就不会惹上麻烦。”

“小—凡—雨，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羽花扬起嘴角，浅浅的露出几分笑意。

她能感觉出女孩对她的关心，但她不知道，女孩为何要关心她。她们之间，也就相处了这短暂的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就对她这般担忧，没有任何道理，但这孩子，确实是真情实意，她能感觉的到。

女孩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继续说她想说的，“冥府的青烟迷障乃是极阴之物所化，孽障之本末，寻常神仙若是沾染上，乃至元神魂魄，都会迷失本心，陷入幻境，永远也走不出来。”

“姐姐下次遇见，一定要避而远之，别逞好奇之心。”

“下次？”羽花皱了皱眉，神情疑惑不解。

“嗯，下次。”女孩又重复一遍，“姐姐困在此处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反应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