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早上,秦启尊则要悠闲的多,这倒不是他不将会盟放在心上,对于权力欲强的秦启尊言,他一早就为臣下划定了最终的底线。再说了,在这个特殊的清晨,眼前人自是比会盟要重要的多。事实上,若不是对晴岚尚有几分怜惜之情,昨晚他就该出现在她面前,而不是给她一晚上时间放空自己,等到今晨才来试探她。当然,昨日晴岚对昔日恋人的无动于衷,也是他如此宽容的原因之一。
昨日晴岚不曾发现一直注视着她的花发男子,不代表秦启尊没有发觉,对于自身的安全,秦启尊再是重视不过。他也好奇,晴岚这表现是对上一段感情完全放下了,还是那个华阳公主更重要?
作为一国之主,秦启尊完全看不懂锦国的所作所为,哪怕秦国也是锦国灭亡的受益者。都说锦国灭亡最大的受益者是齐国,这是事实,无可辩驳,然而,恐怕除了齐国能猜到一些,这天下不会有人知道与锦国并不相邻的秦国也是锦国灭亡的受益者之一。锦国积累的数百年的财富最终归于云山郡,锦国的三万精兵分批次不引入注目的情况下以为女儿送礼物为由最终也归于云山。哪怕掌控这一切的是锦晴岚,但晴岚本身就是秦国的贵妃。天下人都说他看重宠爱贵妃,在锦国灭亡后依然对她宠爱非常,却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嫁妆丰厚的妻子,谁又会不宠爱呢?
对于秦启尊的注视,晴岚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说实话,秦启尊作任何事情她都不会奇怪,这些年他们之间的试探交锋何曾少过。为了她身后的东西,在他们两人早有默契的情况下,秦启尊也只能是试探罢了。
最终,还是秦启尊先开口:“这商丘实属热闹,爱妃要逛逛吗?”
“还是不了,”晴岚咳嗽一声,一时也分不清是她的风寒尚未康复,还是她在加以推脱,“妾身的身体实在不算康健,无缘欣赏这繁华景象。”
秦启尊图穷见匕:“是为了华阳公主?又或是那个男人连千赫?”
晴岚手中的汤勺拨了一圈又一圈,她笑容清浅:“大王在介意?”晴岚不是不触动,连千赫也出现在了会盟地点吗?
“爱妃在乎寡人是否介意吗?”秦王是真的好奇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晴岚,等着她的答案。
“也许?”此刻晴岚无悲也无喜,在秦启尊已然猜到的情况下,晴岚无意遮掩,应该说除了她唯一在意着的兰轩,晴岚很少在秦启尊面前遮掩,就如现在,她连骗也不愿骗他。她说:“我以为大王应该心中有数?”
闻言,秦启尊一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他长叹一口气,这才道:“你现在是越来越不给孤王面子了——”
“妾的人马给大王面子就行。”顿了顿晴岚又说:“我以为,这么多年大王应该是明白我的,我恨不得整个连家消失殆尽!”
“孤王倒是有几分后悔,早知你们锦国的公主都是这般有个性,锦国灭亡后寡人就该打着爱妃你的旗号将华阳公主接到甾川。”
晴岚冷笑一声:“还好大王你不曾这样做,前朝不稳、后院起火的滋味王上应该不会希望去尝试。”
“这么决绝吗?”
“我以为早在决定娶我的时候大王就该明白。”
“是啊,我早该明白了。”这一刻,秦启尊自称为‘我’,仅仅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落寞不甘,眼前的美人,某种程度上他们彼此算是对方最亲密的陌生人,他们是夫妻,是合作方,然而晴岚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秦国潜在的不安因素。看着面前那张明艳的面容,他忍不住开口,再次问出了那个他知道一定会被拒绝的提议:“爱妃真的不打算要个孩子吗?有着寡人和爱妃血脉的孩子一定会是这秦国最好的继承人。”
说实话,秦启尊是既期待着他们有一个孩子,又有几分担心他们真的有一个孩子。若是锦晴岚有子,只要这孩子不是个傻子,那这孩子会是当之无愧的秦国继承人,所有的他默认的目前由她掌控的位于秦国境内的属于锦国的势力都将被这孩子所继承。他自然也是害怕她有孩子的,一旦她有孩子,整个前朝后宫必将激烈震荡,他膝下诸子,最终能活下一二都算她有着仁慈之心。不是他看不起他的儿子们,年长的这几个委实都不会是晴岚的对手。但他终究还是秦国的王,真要选择的话他宁愿以他目前膝下这些不成器的孩子换未来的秦国继承人!
“大王还不曾放弃吗?”这样想着晴岚也禁不住叹一口气,哪怕锦国历代子嗣艰难,难得也是无嗣之忧,绝不是子嗣不成器。在几位踏入朝堂的公子入朝之后昏招频出后,原本在子嗣上和她早有默契的他终于开始急了。
“你让寡人如何敢放弃?”这倒是秦启尊难得的真心话,提起子嗣,原本对于锦晴岚的进一步试探自然是不了了之,“爱妃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看你的妹妹直到如今似乎还没有嫁人的打算,爱妃你真的甘心锦国的血脉自此消逝吗?”
“锦国都亡了,消逝不消逝又有什么关系——”晴岚这话说得坚定,“大王,我不愿意我的孩子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
“哪怕他未来是一国之主?”
“哪怕他未来是一国之主——”
彼此相望,晴岚眼中的意思再是明确不过。
须臾,秦启尊自嘲:“还好不是爱妃你不愿生你不爱的人的孩子。”
此言一出,晴岚愣住了,她问秦启尊:“在大王眼中,难道臣妾是这般以德报怨的人吗?”
秦启尊摇头,“你自然不是,否则爱妃根本就不会选择嫁给孤王。”
“大王明白就好。”这一刻晴岚尤其认真:“王上很好,只是我们不是对的人。”
“不是对的人啊——爱妃你还真敢说!”秦启尊情不自禁的伸手扶过晴轩的肩头,不期然想起那首无题诗中的其中一段,‘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他与晴岚何尝不是他生她未生,十多岁的年龄差一开始就为他们书写了不可能的批语,在他谋求亲政娶妻的时候,她不过就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罢了。甚至于若不是锦晴岚为了报复执意选择嫁给他,他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哪怕他是秦国的王,他能娶她,选择权也不在他,而在她。秦启尊眼神复杂,许久他才戏谑般对晴岚说:“下辈子爱妃可要早点出生,不要让寡人等太久——”
晴岚问:“为什么不是王上晚点出生?”
听了晴岚的反问之言,齐秦尊放肆大笑,笑完他才道:“寡人是一国之主,哪有让一国之主迁就的?”此时他一扫先前的不悦,他向晴岚戏言一个来生,不曾想她明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愿意许他一个来生。
晴岚不以为意:“是吗?”
秦启尊点头再摇头,他难得认真的说:“若是爱妃的话,迁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寡人也算是习惯了。”
最终晴岚是这样答复秦启尊的:“大王若许臣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晴岚不爱秦启尊,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倒有几分亲人的意思了,许他来生,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之后秦启尊没说肯不肯,晴岚也没再追问,毕竟,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秦启尊的一个玩笑罢了,不说来生本就不可说,要求一个帝王只钟情于一个人本身也是个笑话。不过,这个早晨,他们之间的气氛倒是难得的温情起来。
本次会盟于叶九歌而言最感兴趣的自然是同为女子的金国女王金初阳,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先去见了幼时的朋友一面。哪怕她是梁国的主事人,这也不妨碍她在会盟中忙里偷闲,毕竟终归梁国也不过就是凑数的存在。何况,有姜维在,出不了差错。明明可以递上拜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白国王宫之中,叶九歌还是选择做了一回儿梁上君子,也不知当年那个爱流泪的小不点儿这些年过得如何,是不是还如当初那般爱哭鼻子。
整个商丘都是热闹的,但绝不包括凌波公主所在之处。
隐于树冠之中亲眼目睹凌波公主羞羞答答的将手中的荷包送出,看着她因害羞那张漂亮的脸上染上胭脂色,叶九歌只觉得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好在,收到荷包的男子忽然被守卫通知有事离开,倒是没让叶九歌白跑这么一趟。也无怪乎叶九歌能第一眼认出凌波公主来,不光是衣着配饰的区别,实在是她那张脸太过漂亮,就如儿时母亲给自己置办的做工精致的玉娃娃,美丽而易碎。从凌波公主现在的五官中依稀还能辨出幼时的痕迹,只不过现在她长开了,没有了婴儿肥,面容更显精致,不愧是自小享有美名的凌波公主。说实话,若不是当日公子靖在锦王宫的那一番话,天下第一美人的桂冠也不会就此易主。这当然不是说锦兰轩不如凌波公主,她自然也是美的,却不如凌波公主引人怜惜。连叶九歌一个女人也会对凌波公主生出怜惜之情,作为常年在男人堆里厮混的她再是明白不过男人的德行,真要评选恐怕还是凌波公主更胜一筹。
在叶九歌的视线里,背对着她的凌波公主痴痴的望着男子的背景久久不动,倒真是痴情的紧儿!男才女貌,彼此有情,真是一对珠联璧合的佳侣,看来白国宫廷不久后就要好事将近了。
人未至,声先到,说得就是叶九歌。
“小灼灼,别看了,人早就走远了——”说着,叶九歌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凌波公主身后,在凌波公主不曾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叶九歌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道:“爱哭鬼,我可没食言,在你出阁前便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