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如今是为沧州水患争论不休。
治理水患的钦差本是一件肥差,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秘密。用极少的银两施粥救灾,用极少的银两征集壮丁,再用极少的银两修筑大堤,其余的便都进了口袋。
只是这次水患有些奇怪,潮水涌进淹没农田庄家,却是再即将没入村镇之前褪去,如此循环往复了数次。潮水似乎被什么控制着一般,也不怎的伤人,却是围住整个沧州。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沧州是除京都外最繁盛的地处,现下正是好时节,行宫那处最是温和,皇帝有意去游玩。
可沧州水患如此邪门,皇帝这才腾出时间要人治理。只是朝堂上争辩许久也不见有个结论,竟是无一人愿意前去。哪沧州水患,邪门暂且不论,单说是沧州临近那片海域接着蠢蠢欲动的容国,都不知能否平安活着回来。
这是个好机会,可大皇子怕因此丧了命得不偿失,心底倒底还是有些犹豫。沧州水患,凡是与水有些关联,步蔺兰倒是都不怎么担忧。
朝堂上吵了个翻天覆地,到底还是没个能出头的,皇帝眼看着吵来吵去没个结果,便是龙颜大怒,“我华国上下文武百官,竟是无一人愿去治那小小沧州,朕要你们有何用?!!”
“父皇,儿臣愿前去沧州治灾。”步蔺兰率先开口了。
听见步蔺兰开口,大皇子想也不想,“父皇,儿臣也愿前去沧州。”
自然皇帝也不觉得沧州有什么洪水猛兽,只当是简单的水患,如今民间将其变相夸大,倒是成了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即便如今皇帝已经着封步蔺兰为太子,却仍是还存着复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念头,自然同意大皇子的想法。
“即是蔺珏有这个想法,便去瞧瞧罢。太子不便离京,蔺珏倒是更好的人选。”皇帝明面上是关心太子,实际藏着私心,他不觉得一个小小的沧州水患能掀起什么波澜,便将这肥差送给了步蔺珏。
皇帝发了话,也无人说一句不对,大皇子便这样被送去了沧州。
沧州水患水势浩大,沧州知州早已经跑没了踪影,大皇子到访无疑是给沧州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水患来势汹汹,大皇子尊着老法子,加固大堤。可暴雨成灾,大堤加固之后,无疑是如同杯中灌水,水不会外泄,整个沧州依旧是水深火热。
容国倒是不曾在海岸挑衅,毕竟容国大抵更是自顾不暇。滂沱大雨,整个街市满是洪水泥沙,容国的农田庄家与牲畜家禽,几乎无一保全。
大堤连着加固了七次,沧州的灾情丝毫不见和缓,终于沧州还是暴/动了。流民聚集在一处,揭竿而起,声讨大皇子无德,大皇子暂住的知州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灾情处理不当,反而引起了暴乱,这情况若是被皇帝知晓了,那就是完了。大皇子自是不敢要沧州的灾情外泄,传回京城的消息皆是沧州水患渐渐好转。
朝堂上,皇帝夸赞大皇子治灾有方,说是不日归京。
步蔺兰得知沧州水患有所好转,也跟着皇帝附和大皇子的功绩。
“陛下,皇兄此番治灾有功,合该封赏。”步蔺兰说道,“应当派人前去接应,要皇兄早日返京才是。”
“太子所言极是”,皇帝思索良久,转而面向堂下,“何人愿前去接应太子?”
“臣愿前往。”陆呈桓倒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瞧见一个巴结大皇子的机会也不肯错过。
“好,陆将军好魄力,那便由你去接应罢。”皇帝大手一挥,定下来了。
次日清晨,陆将军启程接应大皇子的消息才传到了沧州,大皇子这下可是着急坏了。
沧州水患不断,朝中却是不知,如今更是派人前来,他又怎么能不急。
“殿下,门外流民已经围成团了,臣等实在难劝解了。”来人是沧州知名的大儒,他既然已经劝解无果,则是群情激愤,着实难办了。
大皇子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面上依旧温和,劝这位大儒回府,而后召集自己养着的暗卫吩咐,“一不做二不休,杀鸡儆猴”。
雨小了些,却依旧下着,全沧州一城的男女老少皆是被聚集苍山脚下,重兵围困,插翅难飞。因着大皇子来时便刨了巨坑,现下他差人将闹腾得最厉害的几个挑了出来,坐在坑边也是不紧不慢,只是端着茶笑得满是冷意,“即是怂恿民众暴乱,本王自然留不下你们。”
而后便是挥挥手,几个带头的壮年被扔进巨坑,有的摔了半死,而有的扔下去则是没了气息。
“日后再有人与官家作对,这就是下场。”大皇子不咸不淡地说着,并不管束民众的叫嚷。
叫嚷声最响亮的几个又被扔进了巨坑,这下子算是彻底没了动静。
而后天色再变,暴雨不断,血流如注,这巨坑依旧摆在苍山脚下,有树木与草色遮掩着,那血红被暴雨冲开了。
沧州如今,倒真成了人间炼狱。
哀嚎不断,尸横遍野,死伤无数。
朝中派来了新的钦差大人,听说是陆将军的次子,陆老将军一直风评不错,这位小将军应该也是个好相与的。
陆小将军到了沧州,瞧见这一方呜呜泱泱的洪水围着,心底塌了一大片。水患未除,大皇子却是谎报,若是将这消息禀告了皇帝,那这天下定是太子囊中之物。可若是隐瞒不报,皇帝一旦查下来,大皇子自然不必受罚,而他却是会因包庇扣上教唆皇子欺君罔上,照样没个好下场。
待到陆呈桓到了沧州,四周的老幼便是围了上来,求着这位钦差大人为他们做主。大字不识几个的平头百姓哪里明白君臣之道,只晓得这位挂着陆老将军的名头,是个贤明清白的主。
可陆呈桓还能做什么,他只能将这群百姓安抚着,他即是不敢与大皇子作对丢了性命,更不敢毁了自家名声,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说到底,陆呈桓就是个贪生怕死又贪图富贵与好名望的玩意儿,他自不会为一群没什么助益的老百姓得罪大皇子。就算心底也是纠结了一阵子,到底还是荣华富贵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陆呈桓还是选择瞒着皇帝,面上应承着,背地里则是询问大皇子的意思。
见着了大皇子,还不等人说什么,陆呈桓也是表忠心,“殿下,臣自会助殿下治理水患与暴/民。”
现今陆老将军已经说是告老还乡,陆家大公子官位低,没什么话语权,如今全由陆二当家做主。陆二只觉得步蔺兰来路不正,大皇子本是正统,德行地位配得上皇位,而当今太子却是身份低微。
而陆呈桓得知大皇子所作所为,说是不惊也是假的,竟是为了一己之私,戕/害百姓,草芥人命。他有些怀疑自己拥立的正统,却依旧只认大皇子为太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几条人命换来帝王青睐,只是太子夺位的必经之路。
“殿下莫要担忧,此乃登大统不得已的作为,臣自会为殿下解决。”陆呈桓朝着大皇子深深行了一礼,想清楚了之后,他不会再怀疑自己的作为是否正确,“史官的笔握在帝王的手上。”
而后没几日,沧州水患依旧不断,街上却彻底没了生气。但凡家中的妇孺老幼皆是被陆呈桓聚拢在了一处,家中青壮便不敢有所动作。打蛇打七寸,陆呈桓倒是用得炉火纯青,这批壮年人哪里还敢叫嚷着,自是安分守在家里,或是被充苦役修筑大堤。
陆呈桓没什么魄力,更是愚忠,大皇子做太子时,品行的确是不错,可他现在也确确实实是狗急跳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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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水患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