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海 第12章 妄念

酒大概真的会蛊惑人心，在陆家那酒喝得并不过瘾，回了太子府，步蔺兰则又是要小厮端些府中的美酒，继续畅快痛饮。

醉得迷迷糊糊，步蔺兰扔了手中的酒坛，酒坛子碎裂炸出瓷片，门口侍候的侍从早已经被步蔺兰赶走了。

王瞧见灵契里的步蔺兰憔悴不堪，那瓷白的脸上没半分红晕，苍白的手只知晓提着酒坛子往口中灌，酒水顺着嘴角划过喉结，滴落在桌上。

“阿言......”瞧着满地的狼藉，步蔺兰也心里倒是也没那样烦闷了，只是执拗地拿着一坛一坛的酒往口中灌进去。如今养在身边的小姑娘新婚，嫁给了心上人，而他的爱侣正缥缈着见不到人影，想着这儿，心里又是欢欣，又是不舒服的。

到底还是瞧着心疼了，王以灵契与他传了音，“兰......”只淡淡一声，海言甚至不知晓这醉鬼是否听进去了。

而步蔺兰像是被突然点穴了一般，僵硬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他确信方才是听到了阿言的声音，那要他魂牵梦绕的腔调，他断然是不会听错的。只是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想着他许是幻听了？

“阿言......是...你吗？”步蔺兰不确定地询问，也不再喝酒，生怕错过一个音节，也害怕根本得不到回应。

可偌大的太子府，却是什么也听不到，除却门外不知什么虫儿的叫声，其余的再也没了。

步蔺兰只能当那是幻听，平日极少表露的情绪有些外露，他现下倒是真真醉了，竟是分不清真假。

偶尔有些许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着，似是真切，却并非。

“兰，为何离开吾来这宫中?”

“一篇密典罢了，即是想要，拿走便是了，为何不回迷雾海来瞧吾一眼?”

“兰，吾自是爱你，为何不肯与吾待在上等海域，同享海族尊奉?”

“为何要在这华国待着，分明无人在意，分明无人爱你?”

“兰，吾愿待你归，百年，千年，万年，皆可。”

耳边海言的言语渐渐不清楚了，眼前却突然出现了海言的面庞。

“兰......”海言见着步蔺兰真真是醉了，耍了些小术法，便以神识体碎片变换的分身，到了华国的太子府。

他的王后变了许多，容貌虽还是那般漂亮，可却是成熟了。知晓步蔺兰方才似乎有些梦魇，王便温柔着抚慰他的情绪，“兰，吾来了。”

醉酒的步蔺兰早不知眼前的人是真是假，却还是固执地将人圈进怀里，那动作还像个小孩子一般，“阿言......”动作强硬，似是要将人永远箍在怀中，手不安分在海言身上摸索。

“兰，莫闹。”虽是这样说着，却也不曾躲避他的动作，只是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态，安安静静靠在步蔺兰怀里。

“阿言，假的么？”步蔺兰眼底闪过几分失望，却还是把人揽在怀里，喃喃自语，“为何我瞧不见你了？阿言，你是恨我离开迷雾海，所以不让我见你了是吗？”

王并不表态，只是淡淡勾起一抹浅笑，算作回答。他的伴侣有些疲惫，耍起无赖了，像是叛逆的幼崽一般蛮不讲理，还惹人心疼。海言并非怎样心慈手软的人，只是总为步蔺兰破例，或许是灵契的羁绊太深，影响了海言的思考，他总不愿瞧着步蔺兰不舒心，便总是纵容。

王便是被他圈在怀里，捏着他不安分的手，而后攥在手心里，只是这样靠在他怀中。

窗外落下了雨，滴答滴答毫无章法地轻响，敲在太子府的屋檐上。

寝殿里，醉酒后的步蔺兰比起平时更是难缠，一块儿狗皮膏药似的沾在海言身上，一双手环住了海言的腰身。

“阿言......”只是轻声软语地唤着，步蔺兰的眼前泛起一层水雾，雾蒙蒙的眼瞳就这样瞧着海言，“不要走，好不好？”

神识体碎片不可离体太久，海言自然不便久留。

“兰，你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王轻声呢喃，手指用了捻了捻步蔺兰的唇瓣，而后狠心甩开了步蔺兰的怀抱，只在一瞬间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酒醉时触觉本就不容易感受，怀里的触感一瞬间消失，步蔺兰木愣愣地反应了许久，察觉到海言的消失，他的情绪也受不住了。

“阿言！”步蔺兰叫嚷着，可偌大的太子府没人回话。

这夜，大雨滂沱，周围的侍从被吩咐退下，寝殿里只剩下步蔺兰一人。

在海底宫殿，王只是透过灵契瞧着他失神的伴侣。

迷雾并未散去，饶是什么人，也瞧不见海底王宫之内究竟是什么景象。

小灵狐在灵气的熏陶下化了形，少女身着白衣遮盖住玲珑有致的身躯，蒙着一层雪白的面纱，端来了几瓶酒。

“王会醉么？”小灵狐端着酒，朝着海言甜甜地笑着。

“不会。”王手里把玩着酒杯，酒液顺着他苍白的手滴下，鲜红的酒液染湿了王的衣袍，可王并不在意。

小灵狐离着王近了些，贪婪地吸收王周身的灵气，企图凭着灵气再次进阶。瞧见王并不许她再靠近，她变换了自己的外貌，成了步蔺兰的模样。

“王......”小灵狐灵气有限，变幻成其余人的模样还有些吃力，于是海言瞧见了身后带着三条狐狸尾巴的步蔺兰矫/揉/造/作朝着自己过来。

王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抗拒，一挥手将小狐狸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淡，“出去。”王极少表现出这样的神色，小狐狸也是第一次瞧见王的怒意，吓得赶紧跑出了门。

海底宫殿的大门打开，出了结界的包围圈，若不是王的术法保护着，小狐狸就是要被海底漩涡卷走。水球包裹着小狐狸到达了孤岛上的兽园，周围是王在各个阶层收服的灵兽。

海面上掀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浪，几乎要吞噬了周遭一切，却只是停留在海面，不曾碰到海岛分毫。

海六平日掌管着兽园，则是以灵气推着刚化形不久的灵狐进来，他并未打破王的保护球，而是温柔望着小灵狐，“出来罢，无事的。”少年蓝色的眸子如大海的颜色，淡蓝色的发丝飘散，如勾魂摄魄的鬼魅一般漂亮，言语间又是温柔似水。

小狐狸化形后，除却王并未接触外人，瞧见这样好看的人也卸下了防备，朝着他走过去。

海六贴心地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兽园的木屋，为小狐狸温了一杯清茶，“喝些热茶暖暖罢，王大抵又是不悦了。”

思来想去，小狐狸也不明白到底为何惹得王不悦，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海六，要他想个办法。

听完小狐狸的描述，海六噗嗤笑出了声，“小狐狸，你真在王面前变成了王后的样貌?”

“是了”，小灵狐嘴里停不下，拿起桌边摆着的瓜果开始啃，“为何王连灵气都不给我了?是王不喜欢王后的样子吗?”

听见这只小灵狐的话，海六的笑更是压不住，“王竟是没将你剥了皮?”

“什么?！”小狐狸戒备地看着海六，“这是为何？！！”

“王自是爱极了王后，瞧见你扮成王后的样貌投巧，自然生气。”海六解释着。

小灵狐不满地反驳道，“那又怎么了？王平日也见不到王后，我这样不是要他见到了吗？”

海六只道，“王爱的，并非那副皮囊。”

“这些情呀爱呀的，说再多我搞不明白，还不如从王那里偷点儿灵气，进阶才是大道理。”小灵狐畅想着美好未来，并不对王这些七拐八绕的爱情故事感兴趣，自然也不打算再同海六交流，“谢谢你的收留啦。”小灵狐摆摆手，便毫不客气躺在了海六那张床上。

待到风雨渐渐弱下去，昭示着海言如今恢复了平静，小狐狸又被王以灵气捉进了海底宫殿。即便小狐狸偶尔做了错事，海言到底也不怎么责罚，小灵狐自然也明白，只因为她是被王后带进宫殿的，自然而然同别的灵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