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的探查很全面,更妙的是,他还附上了简易的村子平面图,能让他更直观地看清两个村庄的地理形势。不用张行仔细介绍,他心里就倾向于封勤在的水留村,等听他说完具体情况,心里就更愿意了。
既然心有决断,贾代儒也不拖沓,直接修书一封,叫张诚送信给封勤,并去水留村打点一番,另有村正和里正处也要打点,打发走张诚,又叫来张来福,让他把库房里那些粗笨家什都收拾收拾去当了,只留下周氏嫁妆中的不能动,依然在库房封存,还有一些在库房积灰的尺头摆件,能清空的都清空。吓得张来福直接瘫跪在地,一脸惊恐,
“太爷,咱们家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如此倾尽家财?难道是去了的大爷欠了赌债现如今要债的上门了?”
贾代儒愣了下,没想到张来福的脑洞如此之大,失笑道,“别多想,是我还没来得及知会你,我准备搬到水留村居住,路程迢远,一些不好搬运的和不常用的东西就处理了吧,也不是什么保值的物件,在库房放着还得费劲去打理它。”
“这……”没经历过现代的张来福不知道什么叫断舍离,“可是太爷,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只有买的份,没有卖的时候。”
贾代儒摇摇头说道,“咱们家都成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料啦,东府珍哥儿直接把我撸了下来,那孙家妇人都骂到我脸上了,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体面,便是不卖家当,他们这会子估计都在背后嘲笑我呢!”
一番话说的张来福差点眼泪掉下来。
贾代儒可不想继续跟个橘子皮老头执手相望泪眼竟无语凝噎,忙说道,“你收拾好库房,把些要紧东西拣出来,然后趁天黑悄悄地,别让他们注意到,把事情给我办全了。等咱们离了这,他们再闲话啥,咱们也听不到,听不到就当没有吧!”
张来福赶紧应下。
贾代儒接着说道,“昨日我让你家二小子给我打听去了,咱们要去的这个水留村,我有个多年好友在那居住,而且名望极高,是个秀才,家里开着私塾,临近的几个村子都把孩子送到他那里启蒙读书,甚至县城里也有人家把孩子送过去的,村里的风气也极好,正适合咱们乡居。”
贾代儒话题一拐,又说道,“而且来福,你看我有什么变化?”
张来福细细打量了一下,迟疑地说道,“太爷脸上皱纹少了,面色好了,看着似乎年轻了几岁。”
贾代儒笑着点头说道,“一点没错,我近年养生,前几日昏迷,整个人迷糊中,突然开窍修出了一点气感,似有返老还童的功效,没几日就有如此进益,待时日久了,未必不能白发返黑,齿落更生。”
张来福顿时瞪大了眼睛。
贾代儒叹道,“咱们在这府里待了大半辈子,这府里的爷们什么情况你也看在眼里。往前数十几年,他们都能胆大包天掺和进天家事里头,折了几乎一辈的人,死的死,隐的隐。好日子没过多久,西府出了个含玉而生的天降吉兆,不好好捂着,还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东府的珍哥儿什么性情你也知道,那是个百无禁忌的混世魔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捅个天大的篓子。”
贾代儒唏嘘道,“这个时候我再出个修道有成的传闻,自古以来,多少帝王将相入了魔似的追求长生,我这没有长生,但是延年益寿的功效却是实实在在的,到时候,不论是府里要用我的名义做什么,还是那等皇宫贵族过来讨要修道之法,我是无力反抗,只能先行避让了。”
要说一开始张来福还想着劝阻自家太爷别跑偏远之地去自找苦吃,半个身子入土了,黄土都没脚脖子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折腾什么,城里不好吗?贾府庇护不好吗?生活便利,吃喝不愁的。现在听完内情,他完全把之前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了,这可是延年益寿啊!只要是个人,没有一个人会对这个无动于衷的,但凡有个传闻,哪怕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帝王权贵都大张旗鼓地去追寻,更何况这是实实在在地出了效果。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来福看着自家太爷那张依然一脸褶子的老脸,心里一片火热。
当然了,既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贾代儒说道,“来福,咱们也是自小处出来的交情,说句越矩的,便是周氏,也没得咱们相处的时间久。等我们搬去了水留村,我可是要教你一起修道的,所以从今日起,你要和我一起练五禽戏,把身子骨打磨好。我可不想日后我返老还童了,你站我旁边还是个白发老头子。”
贾代儒开了个玩笑。张来福又惊又喜,嘴巴嗫嚅了半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对于一个老人而言,最害怕面对的就是寿命,不知道苍天什么时候把自己收了去,最期待的也是寿命,没有谁能摆脱延年益寿的诱惑。最终他只挤出一句话,
“太爷放心,我会把您交代的事处理好的。”
贾代儒说道,“你办事我放心。我方才打发张诚去了水留村,知会了我那好友一声,也是让他帮忙牵线打点一番,毕竟我们算是外来户,不管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强龙压过地头蛇,我觉得都没必要,咱们又不是去找茬的,也不必把时间精力花费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上。”
“到时候村里批了地,就得赶紧雇工起房子,现在是农时,只靠村里的人口估计不太够。一切需要的泥瓦砖石都要去找门路,还有一些大家具,看看是不是需要现打,咱们家里用惯的东西也要慢慢运过去。对了,井不能忘记打。”
贾代儒盘算了下,零零碎碎一堆的琐事,“这些都要你总览安排。”
张来福连连点头。
“咱们时间还算充裕。”妻死夫服丧一年,这一年内都不能大动,好在没有特殊情况别人也不好上门来,能清静一时是一时,“不过尽快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说人不能立flag,一立就好的不灵坏的灵,直接啪啪打脸。贾代儒正窝在家里,不是翻阅他的藏书字画,就是带着张来福一起练五禽戏,然后每天修炼,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转,白发根部已经隐隐变黑了。苟成这样,还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
消息灵通的张行最先听闻谣言,荣国府底层隐隐在传贾代儒老太爷是个天煞孤星的命,青年克生父生母,中年克子,晚年克孙克妻,和他亲近之人无一例外都被克死了,只有他自己命硬活成个老不死,还说只要靠近他或者住的近的人,都会被他影响运势。
张行唬了一跳,连忙过来上报了。
贾代儒沉默了半天,让他先去打听打听这小话是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的。他知道贾府的下人嘴碎,但他没想到他们的嘴居然能这么碎!这种话是能随便传的吗?说话前不先想想随口秃噜出去的话会对别人产生多大的影响吗?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些人真的造孽。
贾代儒突然觉得后面贾府被抄,这些人被下狱又被发卖是他们罪有应得了,不修口业的报应,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被传谣谁知道,癞□□趴脚背,咬不死人恶心人。
“来福。”贾代儒问道,“张诚在水留村屋子起的怎么样了?”
张来福正在一边着急呢,他跟着贾代儒练了这么多天功,从一开始的腰酸背痛不习惯,到现在神清气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腰不酸腿不痛了,阴雨时烦扰自己多年的风湿性关节炎都好转了,自此对自家太爷不要太有信心!现在主子受辱,他都快气炸了,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主子,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些瞎传谣的蠢货们每个都饿十天打五十板子撵出府去,让他们吃饱了闲得,没事找事。
“回太爷,前儿个诚儿回说已经上梁开始立门了,院子也在修整,竣工就在近几日,先前请木匠制的家具也已完成,只等搬进新宅子。”
“那就是说半个月内,我们如果要搬的话就能走?”贾代儒估算了一下,问道。本来他的存在感就不强,穿回来之后更是窝在家里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般情况下,贾府之人别说传他的谣言,就是提起他都兴致缺缺,这会子突然兴起的谣言,他觉得是有人故意传播的,他的直觉告诉他,是有人针对他散播的,虽然不知道他跟谁结了仇,或者说是碍了谁的眼,让他针对他传出如此诛心之语。
张行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或者说是幕后之人根本没想着避人,很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回太爷,是旺儿媳妇。”
贾代儒一脸茫然,旺儿媳妇是谁?他自从穿回来后,就见过那么三个女子,一个小顺,一个张诚媳妇,还有一个孙智媳妇,这旺儿媳妇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张行也是知道当初贾瑞那包参须沫子的事的,小声说道,“琏二奶奶的陪房,来送参须沫子的那个。”
贾代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