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80章 无殇

我不愿入轮回，

世间还有一人我放心不下，

那时走得匆忙未及告别，

我怕我忘了他，

他会不高兴，

我……最怕他难过。

———《凡尘渡●穆翎》

泠舒出去后，冷亓低下眼帘，断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没了之前那般暴力，冷亓苦笑道：

“师尊他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喵？”（这是你师尊？）

“嗯，但他身上早没了神息，只是一个凡人。”

冷亓笑着，他记得那时的泠舒一身红衣，是天地间第一位神，泠舒身为药神是何等风光肆意，却不想因天道散尽所有神力，冷亓原以为泠舒早已不存于天地，不成想竟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内衬：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穿红的呢？好像……就是泠舒没了以后吧。

冷亓抬头，衣架上有一身干净的素紫色的衣袍，应该就是为他准备的。冷亓褪下身上千年未变的红衣，穿上衣架上的那身紫色衣袍，衣服的质地很软，穿在身上很是舒适。

他抱着断离准备出门，刚开门，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显得有些耀眼，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冷亓抬手挡了挡，他常年在北荒住着，偶尔去神界乱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凡间这缕熟悉的光亮和温暖了。

冷亓一身紫衣缓缓走着，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紫色在他身上显得比红色更加合适。行至庭院迎面便遇上了正往这边来的顾陌和叶轩。

冷亓微愣，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竟有些恍惚：千年之前，好似他们也是像如今这般。

冷亓不自主迈步上前，越是慢慢靠近，他就愈发觉得自己的鼻头微酸。

“公子请留步。”

冷亓还未靠近就被叶轩阻拦，冷亓这才回神，叶轩握剑横在他面前，他无奈苦笑：这一世，我还不是他们的朋友。

顾陌依旧是冷清的顾陌，叶轩依旧是护犊子的叶轩，一切都没变，只是少了一个跳脱活跃气氛的冷亓。

冷亓行礼致歉到：“抱歉，失礼了。”

叶轩也回礼，收回了剑，他没在冷亓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起码对于顾陌来说是安全的，便随口问了句：

“无妨，公子身上的伤可好了？”

“已无大碍，在下还得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冷亓被救时他就在马车外坐着，看到了他被人抬上宁王的马车，不过那时他没看清冷亓的脸，现在细细看了看，也是个俊美的公子。

“公子客气了，救你的人此刻正在大堂，公子不妨与我们同去。”

“好，有劳了。”

两人寒暄着，一个劲的公子来公子去，冷亓记得上一世他们每次见面都没有这么客气过。

顾陌冷眼旁观，叶轩和冷亓还没吹嘘完，他便从两人身旁径自走过，原本在冷亓怀里待得好好的断离也跳下，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叶轩见状对着冷亓匆匆行了礼便也跟了过去。

冷亓无奈：好似不论过去多久，在哪一世，顾陌都是一样的在意叶轩。

顾陌倒也不是讨厌冷亓，只是看着叶轩和他有说有笑心里有些堵得慌。

冷亓跟在他们身后来到大堂，饭菜都已上桌，南宫衍和泠舒已经坐好。

“陌儿，过来坐。”

南宫衍热情招呼着顾陌坐到他身边，像极了平常家里叔侄之间的和谐关系。顾陌也是听话，乖乖的坐了过去。

泠舒和叶轩看着也会心一笑。

“坐。”

叶轩站在身后正望着顾陌的背影，便对上了顾陌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冷不淡的对他说了句，便不再理他。

叶轩一头雾水，不知道顾陌为什么突然就不理自己了，怕顾陌不高兴便乖乖地坐下，挪了挪他的凳子。

泠舒看着两人，只是笑笑。抬头间，正好看到冷亓在看他，被发现后冷亓匆忙回避的眼神。

泠舒收了笑，却是难得的温柔，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对着冷亓道：

“过来坐。”

冷亓受宠若惊般的指了指自己：

“我……？”

泠舒点了点头，本来还在对顾陌嘘寒问暖的南宫衍反倒是不淡定了，他可没见过泠舒主动对谁这么好过。

再次从头到脚将冷亓审视了一遍，除了长得俊俏点，怎么看都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冷亓被南宫衍一副老父亲做派的眼神盯得发毛便没敢动，在心里更是无限绝望，心道：

我去神界叫骂时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怎么这一群人都聚在一块儿了。

对冷亓来说，顾陌对他冷漠都还算好的，只是这南宫衍……冷亓少时就没少被他坑过，被泠舒罚抄药书的过往依旧还历历在目，心里嘀咕着：老东西，别看了，我师尊就喊我，气死你。

“翎儿来了，快来坐。”

冷亓正回想着往日的惨痛经历，南宫衍便又出声招呼着刚现身的穆翎。

冷亓汗颜：要说南宫衍这变脸速度，还真是无人能及。还是说他自己本就这么招人嫌，这一两个的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偏差不要太多。

“是我来晚了，王叔恕罪。”穆翎柔声上前行礼告罪，他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连日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穆王下葬后又有将领来报南境军务，一刻也没歇下。

冷亓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寻声望去，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穆翎便被冲上去的冷亓抱了个满怀，好在穆翎从小习武，下盘极稳才没被冲倒。

冷亓将穆翎抱得很紧，嘴里还激动唤了声：

“阿翎……”

冷亓措不及防的一抱，穆翎抬在半空的手一时竟不知该放在何处，只好悬在半空，看向对面众人也是一脸茫然，便调整好心态柔声问道：

“这位公子……你我可曾相识？”

冷亓怔了怔，在穆翎耳边细语道：

“岁月静好，流年无殇。”

“……岁月静好，流年无殇？”

穆翎默默跟着念了一遍，他好似在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听过这句话，只是他当真是想不起来。

“抱歉，公子……”

穆翎话还未说完，冷亓抱得愈紧，继续道：

“我名冷亓，字无殇，你可唤我：阿殇。”

“阿殇……”

“我在，阿翎。”

穆翎不自主地唤了一声，落手轻抱住冷亓，轻拍着抚慰他的情绪，冷亓苦涩一笑，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

“愿你，岁月静好，流年无殇。”

这是私自下界的朱雀拐带了幼兽白泽后，陪他过人界的除夕夜时，以瑞兽之音为冷亓赐下的福音。

自此小白泽神君取字：无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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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南境的月亮高高悬挂起，冷亓悄悄来到穆翎院内，远远望着独坐在院里的穆翎。

他不敢靠得太近，白日里他吓着了穆翎，怕这会儿穆翎会排斥自己。

冷亓只静静地看着月色下这个疲累的穆王府世子，一如千年前的少年一般。

白泽寿命极长，百年才为凡人一岁，千年才修得凡间成年体格。

人间界十年的朝夕陪伴，于活了千年的冷亓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但那时的穆翎带给冷亓的快乐时光和光明，是所有人都给不了的。

于是，二十岁的穆翎，便让十岁的冷亓盼了六千年。

顾陌只找了叶轩一千年便换来了一世，可冷亓却是整整等了六千年之久才等来了这次久别重逢。

徐淮安于他而言只是残魂一缕，连朱雀的气息都不曾有，可穆翎身上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六千年……不知够穆翎轮回转世多少次，终于是等到了……

望着穆翎，冷亓欣然一笑，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阿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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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无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