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8章 天意不可违

天境山 顾陌居所

天境山的天很蓝，叶轩上山后就一直呆在顾陌院里，每天练剑看书，累了就爱躺在小院的草地上看天。

整个院里他想做什么顾陌都随他，其他师兄们下山也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他，顾陌外出时会有师兄们过来陪他，给他讲人间的故事，叶轩倒也不觉得无聊。

“阿辞。”叶轩每每躺在草地上就开始犯困，“回屋里睡，会着凉的。”顾陌总是那么温柔，叶轩就更不想起了，像耍赖求抱抱的小狼崽，顾陌无奈，只得小心将人抱回房里。

其他师兄们酸了，“二师兄，我小时候，你也这样抱过我吗？”

“你可得了吧，你一个胖墩，我哪里抱得动。”

叶轩不理他们，他很贪恋这个怀抱，还是只独属于他的。

抱着抱着，孩子就长大了，等他再长大一些，叶轩就不让顾陌抱了。

顾陌开始调侃：“阿辞长大了，还会不好意思了。”

叶轩总红了耳朵，背对着顾陌，一脸傲娇：“总抱，我会长不高的。”

顾陌摸摸叶轩的脑袋，笑着说：“也不用长太高，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不好，等我长高了，就可以换我抱师兄了。”叶轩反驳，他看顾陌的眼神认真且诚恳。顾陌有很多师弟，可从没有一个师弟看他的眼神像叶轩这样热烈。

“好好好，师兄等着。”顾陌轻轻扬起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那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暖。

后来叶轩就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天了，因为蓝色的天空很暖，像师兄一样，他很喜欢。

“阿辞。”

“师兄！”

叶轩在梦惊醒，他飞身下床，冲出门时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他在顾陌的居所。

“师兄。”叶轩飞跑去顾陌房间，书房，厨房，他一路喊着，整个小院都没有顾陌的身影，再没人温柔笑着应他，让他慢点跑。

“原来，不是梦。”顾陌站在院里，桂花已经落尽，顾陌在他的怀里被人带走是真的。

“小师弟，你身上有伤，出门怎么也不知道披件外衣。”沛帆和淸徽进门，正对上院里的叶轩。

叶轩红着眼眶，见到淸徽时朝他跪下，“师父。”

淸徽上前伸手搭上叶轩的肩，“傻孩子。”

那日，淸徽带着徐淮安和沛帆到时就只见到叶轩躺在黄沙里，徐淮安和沛帆御剑在大漠里找了一个月都没有发现顾陌的身影，只在大漠里找到了顾陌剑柄上带血的玉穗子，没人敢去深想。

天上吹起了风，叶轩跪在地上，变成了没人要的小狼崽。

沛帆站在院外，叶轩和淸徽在房里呆了两个时辰，叶轩将事情经过都告诉了淸徽。

“我们到时，并未见到红衣少年，想来他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见我们来就走了，至于金光，连“魔神”都畏惧的，应该是天上哪位神君。”

“师兄会有危险吗？”

“既是神君，陌儿就不会有危险，我曾卜了一卦，他命中有一死劫，劫后余生便可成飞升仙，神君既带走了他，应是应上这仙缘。”

“师兄他...是不会再回来了吗？”

“人生在世，生离死别是常态，何必执着呢。”淸徽拍了拍叶轩的肩膀，他站起身推开了房门“人生来一清二白，因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而产生七情六欲，孩子，你困在这里太久了，走出这扇门，你也该有你的天地。”

叶轩望着门外的天，还是像以前那样蓝，可他已经走不出顾陌的这片天。

“你昏迷一年，往后安心待在在山上修炼，若是想要下山，天境山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家这个词对叶轩而言很陌生，以前觉得有顾陌的地方就是家，他每每见淸徽，总是怕淸徽发现他的身份后将他赶走，现在淸徽知道了也并未嫌恶，或许他早就有家了，顾陌给了他很好的家人。

神界 穹顶之上

神帝寝殿，栖梧宫。顾陌醒的时候，全身经脉被重新接上，受的伤也已经愈合，身上的幽都服饰也被换成了月光白的锦衣。

“醒了。”书案前，一着华丽金色长袍的人正在提笔写字，他头发随意散乱着，但还是遮盖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的帝王之气，他连头都没抬，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仪，“把药喝了。”

顾陌起身端起桌上的药，还是温热的，他将药一饮而尽。

那人没再说话，顾陌走过去上前行礼：“见过神帝陛下。”

“你如今经脉重塑，仙根已成，明日便封仙籍，往后去除凡间的姓名，留在神界修行即可。”

神帝停笔，将纸推到顾陌面前，“这两字便与你相配。”纸上写了“玉韫”两字。“玉在山而草木润，韫生珠而崖不枯。”

“敢问陛下，我师弟他现下如何。”

顾陌并没有立刻接受这个封号，他在昏过去之前叶轩已经受了伤，他就这样被带走，小狼崽肯定要疯，要是冲撞了神帝，不知是否会被神帝看穿身上藏匿的力量伤了叶轩。

神帝拿起桌上的奏章手上一挥，便显出一副景象。

幽都城外被凡修们包围，顾陌听得真切，他们嘴里喊着：

“杀了魔头叶轩！”

“杀了他！”

“杀了他！”

他们高声喊着，每一声都刺在顾陌的心上。

再仔细看，凡修中还有天境山的弟子。

宽大的袖袍下，顾陌握紧拳，神帝放下第四本奏章手一挥，画面消失，他抬眼问顾陌：“如何？”

“我师弟绝非他们口中罪大恶极之人。”顾陌坚信叶轩不会入魔。

“是吗？”神帝睥睨一眼，起身向殿外走，顾陌跟在身后。

“你在神界已有三日。”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神帝在提醒顾陌这三年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叶轩成魔也不例外。

“请陛下放我下界。”顾陌不知道叶轩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回去，回到叶轩身边。

“孤要是不答应呢？”神帝的威严不容挑战，他只是坐在那里顾陌就已经感到压迫。

“那便硬闯。”顾陌结印，即便知道毫无胜算，但他如今身负仙力，没有破尘也能殊死一搏。两个冷静的性格碰在一起，好似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顾陌赌的就是神帝不是毫无人情，不然也不会救他。

“世间生死自有法则，你要一个人活，就要拿一个人的命抵，这就是天道因果。你的出现扰乱了叶轩原本的命数，当初你救他，就该想到今日局面。”

神帝挥手破尘浮现在空中被金光牢牢锁住，“顾陌，你为叶轩改名，用自身灵力滋养他，可曾想过若叶轩一旦觉醒，你将置天下苍生于何处？”

顾陌想过，所以他总在叶轩体内留下一丝灵力，若真到那一天，他会亲手了结叶轩。可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稳住了体内的戾气，还要他怎样呢？

顾陌抱着昏迷的小叶轩时，曾看到叶轩脖子上挂着一枚玉佩，上面刻了叶轩二字，是叶幽昙在叶轩出生后为他戴上的。

玉压邪祟，上面一丝微弱的灵气在护得叶轩一丝心脉后碎裂，他那么拼命的想要活着，只是想要活着。

“若我非要逆天而为。”

“天意不可违，孤不会阻拦你，叶轩如今已是众矢之的，无论你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他的结局。”

“陛下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要让我去改变什么吗？”

神帝看向一望无际的苍穹，“孤只是想看看，违逆天意的下场。”

“希望结局不会让陛下失望。”

“你要想好，若回去，你此生将再无仙缘，只能做个普通凡修，历生老病死，受轮回转世之苦。为了一个叶轩，值得吗？”

“顾陌甘愿。”

神帝沉默片刻，手一挥，破尘回到顾陌手中，“将你的剑收好。”

“多谢陛下。”

神帝再挥手，顾陌消失不见，神帝望向院里的枯树，跟他院里的花草格格不入。

神帝伸手，法力传输到树上，可还是没有丝毫改变，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此刻眼神也黯淡下去：“真的死了吗。”

顾陌和他很像，却又不一样，他担着整个苍生就注定要辜负。

苍穹依旧璀璨，他守着整个神界，看顾苍生，唯独左右不了一棵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