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75章 恩赏

其实生活很简单，

放过别人，

也放过自己。

———《凡尘渡》

叶轩仰头望着东宫的这一方小天地，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就是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壳子将你困住了吗。”

御书房前

等众人都离开，赵要推开了御书房紧闭的大门，书房里很昏暗，光线照进来的时候正好落在了站在书桌前执笔的瑄帝身上，脸色有些阴沉。

“陛下，沈太医刚给太子殿下诊了脉，说是并无大碍。”

“…………”

瑄帝并未言语，执笔的手久久没有落下，墨滴滴落在宣纸上晕开，空气变得更加凝重。

赵要很识趣的退了出去，门刚关上，瑄帝手里的笔便被他重重地摔了出去砸在门上断成了两截。

毛笔是青玉龙纹管碧的玉斗紫毫，笔管青玉质，笔顶端镶青金石，下端镶碧玉笔斗。笔身雕有龙纹，质莹润，色和谐，突出了玉材的自然之美。

上面雕刻了“经天纬地”四字：以天为经,以地为纬。喻以拓土开疆，四海威震之意。

瑄帝看着断裂的毛笔，这是南宫衍送他的第一个礼物，小小的少年，怀抱着视若珍宝的锦盒送给他时，眼里满是他看到后露出欣喜的期待神情。

“皇兄以后就用这支笔写字可好？”

“好，皇兄以后就用小七送的这支笔处理政务，尽快统一我南国的天下。”

瑄帝看着断笔，眼神一下就阴鸷下来。

南宫衍进来时，瑄帝就端坐在穆老王爷临死前向他俯首跪着的地毯上，地毯上的血迹早已让人来打扫过，可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地毯上都有一片殷红。

瑄帝身上的龙袍没换，穆老王爷的血还点在他的龙袍上。

“陛下。”

瑄帝转头，南宫衍站在御书房内室的外侧没有进去，这是瑄帝第一次觉得南宫衍离他那么远。

“进来。”

瑄帝轻声说着，声音有些嘶哑。他向南宫衍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去，可南宫衍没动，向着瑄帝跪下，淡漠的缓缓开口：

“微臣斗胆，求陛下开恩，放穆王爷回南境。”

陛下？微臣。

南宫衍冷漠的语气仿佛在瑄帝的心上扎了一刀，很难受，是他下令杀人时都没有过的感觉。南宫衍从未这样叫过他，以前南宫衍都是唤他“皇兄”的。

“放？呵……他都死了，回去做什么？”

瑄帝冷笑着慢慢站起来走到南宫衍前面，又是那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俯视，南宫衍俯首跪着并未抬头，瑄帝眼中明显漏出那么一丝不快，以前南宫衍尽管对他礼数有佳，却从未对他如此生疏冷漠过。

“对啊，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价值。”

南宫衍俯首拳头微微握紧，却依旧是淡漠的语气。瑄帝派人在皇宫里暗杀他时，他都不曾怪过，可等穆王爷死了，他是真的觉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他是真的不认识了。

“价值？穆翎没价值吗？”

瑄帝嗤笑着反问了一句，南宫衍这才抬头，直直看向瑄帝目空一切的双眼，原本已经怒火中烧却还是握拳忍了下去，对瑄帝说道：

“陛下若觉得王兄的命还不足以给您的帝位足够的安全感，那微臣便把自己的命也一并奉上，只求陛下，开恩！”

南宫衍再次俯首重重地磕了下去，“你.........”瑄帝背着的手单拳紧握，他要南宫衍的命，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罢了，一个死人而已，宁王既然如此重情，那便去南境，替朕，看好了。”

瑄帝转身，用余光瞥着身后的宁王，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尤其的重。

“臣，多谢陛下！”

南宫衍俯首笑了笑，极为苦涩，他赌对了，也赢了，可他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你也要像他们一样来逼朕！为什么！”

瑄帝怒气上来，直接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吓得门外的赵要赶紧跑进来，看到一地的东西，还有他脚边被摔成两截的毛笔，赶紧跪下说了句：陛下息怒！

只听瑄帝怒气冲冲的说了句：

“去修！”

“陛下要修什么？”

“笔！”

“是，奴才立刻去办！”

赵要会意，拾了脚边断笔就立马出去，不敢有半分的停留。

瑄帝坐下来，看着整个御书房，满目的苍凉，瑄帝苦涩一笑：

“你也要走了。”

瑄帝向后一倒靠在龙椅的靠背上，终究，他也躲不过这威威皇权的诱惑，变成如今这样一副……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东宫，叶轩坐在药罐前耐心的熬着药，熬好再端进去亲自喂，喂完跑厨房，端了吃食继续喂……凡是能喂的他都亲力亲为抢着做。

沈直和东宫里仅剩的一个厨子就这么看着他来回奔波，要知道，这搁在以前，他心里可是有几百个不乐意和不情愿的，但现在却是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干劲十足得不得了，就连跟他们搭个话都顾不上，所作所为显然就忘了还有沈直和厨子两人的存在。

“呼～”

“啊～”

“张嘴～”

“小心烫～”

在门外听到这声，沈直直接翻了个白眼，开始了他的暴脾气：

“隔大老远都能听到！谁还没喂过药还是怎的！能不能收敛点！能不能照顾一下老人家的心情！还可不可以友好的相处了！东宫你家开的………”

“沈太医……要不您先喝口水？”

看沈直骂得差不多了，大厨子老实巴交的端了碗水过来。大厨子长相有些彪悍，体格也强健，若不是这一口流利的中土话，旁人还以为他是个外族蛮夷。看着沈直喝完，原本该挺大一嗓门却意外轻声的问道：

“沈太医骂了这么久，该饿了吧，想吃什么？俺给您做。”

“想吃炖肉！越烂越好！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

沈直对着大厨子像个指挥官一般，边比划边说，明显是赌气说的话，大厨子却记好了屁颠屁颠的跑回了厨房，等晚饭还真给沈直端了一碗炖烂肉上来，沈直看了看大厨子，又看了看烤肉，眼角一抽，嘟囔了句：

“我就随口说说……”

“沈太医你说啥？”

“我说，这烂肉要拌饭才香，你还没给我饭。”

这会儿沈直倒是不暴躁了，对着没听明白的大厨子提高了些音量岔开话题，拿起筷子一副乖乖等饭的样子。

大厨子盛了饭给沈直，沈直先打开了上面的油，舀了满满一勺子肉，伴伴好，推给了大厨子：

“吃。”

大厨子笑得憨厚，又给沈直盛了碗饭，沈直给自己拌好饭，大厨子这才端起碗也吃起来。

要说这大厨子的来历，他是顾陌年少出宫时捡的，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遇到叶轩。刚捡来时，大厨子看着有些痴傻，便让沈直帮忙看了一下，沈直说他这是先天性的，但不影响正常生活和交流。

顾陌便把人交给了沐风，沐风刚开始也不知道该给他在东宫安排个什么职务，便先领着他在东宫里转了一圈，到厨房时他便不动了，拿起锅碗瓢盆就开始忙活，做了一桌子菜都符合顾陌的口味，便留他在厨房里做事。

因为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自己也忘了，便都叫他“大厨子”，沈直每次来东宫都会给他带些吃的，所以他跟沈直也亲近。

或许有人陪伴，人就会变得温暖。

诺大的东宫，沈直和大厨子两人在外面吃得香，叶轩和顾陌在里面投食喂得甜，季阳站在东宫门口守夜，这一时也不知该羡慕和嫉妒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