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走,
去哪里都好,
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一个聪明至极的人,
怎么会输。
除非是他自愿。
———《凡尘渡》
叶轩在大殿外侯着,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官员从里面出来,就是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太子殿下。
顾陌、南宫衍和孔阁老从内殿出来行至廊腰处停下,孔阁老对着顾陌郑重行礼道谢:
“老臣,多谢殿下。”
“阁老客气了。”
顾陌出手相助,南宫衍还是有点意外的,毕竟顾陌自始至终都只想把自己从这个朝堂里摘出去。
但顾陌能应对自如,南宫衍倒不觉得奇怪。顾陌自参政开始,每日批改的奏章就不下百本,又有瑄帝每日到御书房指导,对朝中的这些事,所观所学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透彻。只是宋阁老却怎么也想不到,当初被人当抢使针对东宫,如今却又得太子维护。
“殿下仁爱,老臣惭愧。”
“阁老遵循国制,何错之有。”
“老师不必挂怀,殿下未曾放在心上,老师刚接任丞相位,不妨先回府安排。”
顾陌的性子,南宫衍是清楚的,他并不擅长官场寒暄这一套,现在怕是只想让孔阁老赶紧离开,索性也就上前搭话,好在孔阁老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老臣告退。”
孔阁老慢悠悠地走后,走廊里就只剩下南宫衍和顾陌两人。南宫衍静静地看着顾陌戴上面具,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个侄子:
“陌儿,面具戴久了,想脱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如顾陌当久了“废太子”,而今再想退,便难了。
顾陌很久都没有说话,戴面具的手顿了顿,南宫衍的话外之意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啊:
“戴上了,我就没想过要脱掉。”
“何苦呢,即便他知道了,也是会站在你身边的。”
南宫衍轻叹一口气,顾陌想得太多,太长远,远得不敢让他有一丝的懈怠和大意。
“皇叔,你能保证以后护住整个南宫家还有泠先生吗?”
顾陌看似一句不经意的问题,却让南宫衍愣了愣:他今日没能护住自己的老师,以后……
“殿下。”
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南宫衍,询声望去,叶轩已经从大殿进来慢慢向他们靠近。
叶轩在殿外刚好遇到了出去的孔阁老,孔阁老对他上下审视了一番后便让他进来寻找太子,叶轩看着孔阁老一脸慈祥,也就乖乖的进来了。
“去吧,他来接你了,明日记得提前来王府。”
“是。”
南宫衍对着顾陌向来都是温柔的,明日就是十五月圆,他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遍。等顾陌和叶轩离开后,南宫衍这才转回身慢慢地向殿外走。
至殿外,孔阁老还未离开,似乎是有意在等南宫衍。
“老师。”
“多年未见,你这莽撞的气性,至今依旧未改。”
“今日是学生鲁莽了,但若是再来一次,学生也会如此。”
南宫衍眉眼带笑,在孔阁老面前哪里还有王爷的样子。这师生两人,在朝中也见不上几面,见了又有各自的事要忙,在这种风口浪尖上,私下里又不好见面惹人非议,今日倒是因为一局他人摆的棋局强行让两人碰了个正着。
孔阁老佝偻着的身子慢慢直起,仔细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高大王爷,说他没变又不似从前,说他变了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变了。
“老师觉得,太子如何?”
南宫衍望着顾陌和叶轩一前一后走在大殿外的背影,孔阁老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向着南宫衍看的方向望去。
“你觉得好的,什么时候看错过,老夫今日也算是领教了。”
“那日后太子在朝中就拜托老师了。”
“你放心,老夫心里有数。”
今天之前,孔阁老也像很多大臣一样,觉得顾陌就是块朽木,权杖的不过就是瑄帝的宠爱和皇家唯一一个血脉的优势,算不得南国真正的储君。但今日这一见,顾陌哪里是块朽木,分明是块难得的玉珏,稍加雕刻琢磨,未来的功绩只会比瑄帝更大。
孔阁老承了南宫衍的礼,很多年以前,他在东宫承了尚是太子的瑄帝的礼,接下南宫衍这个学生,对他悉心教导。
那个时候的瑄帝看着南宫衍时眼中只有对弟弟的宠爱,可再亲近的关系如今也是兄弟砌墙,有了猜忌。
南宫衍差了人送孔阁老出宫,他们若是一起出去,一个王爷、一个信任丞相,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猜忌。
看到孔阁老出宫,南宫衍才离开,从宫门行至马车上,南宫衍一路上就只是发愣一句话也没说,车夫问他去哪儿他也不答,索性就直接回了府。
顾陌带着叶轩直接回了东宫,也没有要去向皇后请安的意思,叶轩也没问,只跟着顾陌走。
“叶轩。”
“属下在。”
“你有多久没回府了。”
“回殿下,已有七日。”
“明日回去一趟,过两日再回来当职。”
“殿下……是。”
叶轩原本是要回绝的,可他转念一想:太子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遣他回去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办,想避开他。
好在太子给他准假是在明日,今日依旧是要“寸步不离”的小心侍候的。
叶轩对于这份差事似乎也已得心应手:给顾陌切的果盘也愈发的顺眼;沏的茶也不再需要晾上很久,过滤几道才能入口;做的饭没有自家厨师在旁指导,但好歹也能入了顾陌的口,虽落在御厨眼里仍是极其嫌弃,但好歹是没把厨房炸了。
叶轩从叶府折腾到了东宫,总归到哪里都有人宠着护着。
“王爷,到了。”
车驾在王府门前停了很久,没见南宫衍下车,车夫这才出声。
掀开帘子见南宫衍依旧没有反应,这才让人去请了泠舒。
“阿衍。”
泠舒掀开帘子,只见到南宫衍正愣愣出神,唤他也不答应。泠舒弯腰进入车驾,冰冷的手轻轻覆上南宫衍的手,柔声道:
“阿衍,回家了。”
南宫衍这时才转头,眼神有些空洞的望向泠舒,还是一言不发,跟着泠舒出了车驾,进府,全程都由泠舒搀着。
“噗。”
“阿衍!”
“王爷!”
刚进府门,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中南宫衍吐出了一口黑血,粘在泠舒红色的大氅上,并不是那么显眼。
“毒……”
泠舒看着南宫衍嘴角的血迹,立刻反应,从衣袖里抽针扎穴。南宫衍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好在泠舒反应最快将他稳稳接住,没有磕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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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帝十八年,南宫衍两岁,迈着还不平稳的小步伐慢慢向顾瑄靠近,钻进顾瑄的怀里,趴在他的桌案上,看着顾瑄写的字,奶声奶气的叫:
“皇兄~”
“是小七啊,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糕点。”
“皇兄~你教我写字~”
“好,以后我们小七想学什么,想要什么,皇兄都会给你。”
那时的瑄帝,也就是顾瑄,还是南国的二皇子,南宫衍是辰帝的第七个皇子,东宫里开的花就是御花园的也不及其艳丽,每次南宫衍来顾瑄都会把最好看的那朵给他,小七……也就只有顾瑄这么叫了。
辰帝三十年,先帝驾崩,南宫衍刚年满十五岁,未极受封。
南宫衍十二岁掌南宫家权、十三岁赴战场、十四岁随顾瑄听政、十五岁受封宁王、十八岁平定北疆,受伤回朝。
…………
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将南宫衍永远的定格在了十八岁那年。
“皇兄……”南宫衍在昏迷中呢喃着,泠舒坐在一旁,替他掖了掖被子无奈道:
“教养之恩,你早就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