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66章 梨花

你自认为无关痛痒的话，

却是字字深入我心。

———《凡尘渡》

沐风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整座皇宫都极其安静。

沐风在顾陌门前偷偷行了礼便独自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瑄帝没给他设践行礼，没给沐风一兵一卒，就给了他一道圣旨，不过这对沐风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沐风刚骑马出城就遇到了“恰好”在郊外赏景的南宫衍和泠舒，莫凌易将他拦在了半路上，沐风“被迫”下马去给宁王见礼。

“卑职沐风，参见王爷。”

一大早起来到郊外，身边就带了一个近卫出来赏景，也不知道南宫衍和泠舒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

沐风看了看正坐在溪边垂钓的南宫衍，又瞄了一眼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品茶的泠舒，恰逢南宫衍钓上了一条鱼，语气里透露着一丝喜悦：

“起来吧。”

“小舒，我给你钓了条鱼，你说是清蒸好，还是红烧？”

南宫衍起身，把鱼放在竹篓里提着就往泠舒的方向走，沐风无奈也跟了上去。

“随你。”泠舒脸上还有些倦容，也不管沐风还在，撑着头便闭眼睡着。

沐风微微鞠躬以示尊重。也不知道该说是南宫衍藏得好，还是他泠舒会躲。泠舒虽然住在宁王府，但沐风随顾陌去王府时并没见过泠舒，只听顾陌偶尔提起宁王身边的先生。这会儿他虽看不清泠舒的脸，但想来能对南宫衍如此放肆的也就只有顾陌口中的那位先生了。

“那就清蒸吧，刚好我从江南寻了个厨子，回府给你换换江南的口味。”

“嗯。”

泠舒随口答着，沐风看着南宫衍倒是依旧兴致盎然的模样，不禁想起了自家殿下和叶轩在一起时的场景。

感慨归感慨，沐风向南宫衍又行了一个礼，随后便准备继续赶路。

“王爷要是没有吩咐，卑职还要赶路。”

“别急，接着。”

南宫衍从泠舒的茶盘上拿起了一个令牌扔给了沐风，看着沐风一脸木讷，南宫衍继续说道：

“这是你家殿下送你的生辰礼。”

沐风这才定睛好好看了看手里的令牌，黑色的黑金令牌上，两虎相斗，看得沐风怔怔一愣：

“虎啸营军令……”

虎啸营一直都是由南宫衍掌管，后来为了消除瑄帝的疑心，他便给顾陌做了十八岁的生辰礼，瑄帝也同意了。虽说是直属太子的军队，但也早已名存实亡。不过好在里面大多都是南宫衍一手栽培出来的将领，有足够的实力和忠心，必要时也能帮到沐风。

顾陌找南宫衍帮忙时，他倒也不忘调侃顾陌：

“你倒是大手笔，把我送你的生辰礼转手就送给别人。”

“沐风不是旁人，令牌在皇叔手里是烫手山芋，在我手里是块儿废铁，不如给沐风有价值。”顾陌回答得云淡风轻，南宫衍也只能惯着。

“你是太子，你说的都对。”

南宫衍是从北境回来的人，即便已经过去多年，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北疆的局势，再次叮嘱着：

“北境不比其它地方，令牌给了你，你以后就是虎啸营主帅，必要时可凭此令调动虎啸营所有将领。好好收着，陌儿要你平安回来。”

“属下定不负殿下嘱托。”

沐风看了看手里的令牌，紧紧握在手里，他的生辰，进了那暗无天日的死士训练营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启程吧。”

“卑职多谢王爷。”

沐风拜谢后上马继续赶路，泠舒这时才睁眼，问道：“办好了？”

“好了。”

听到南宫衍的回答，泠舒没再说话起身拍了拍衣袖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南宫衍笑着，拎了鱼跟上去，身后凉亭里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

等南宫衍和泠舒都进了马车，莫凌易这才到凉亭里收拾东西，接着驾车回城。

马车里，南宫衍看着摇摇晃晃睡不安稳的泠舒，轻轻挪至泠舒身旁，将肩膀送至泠舒脑袋旁，让泠舒靠着。看着昏昏欲睡的泠舒，南宫衍无奈一笑：

“让你在家里好好睡，你非要跟来。”

顾陌悄悄出宫来找南宫衍时，泠舒并不在场，可今日南宫衍起了个大早，刚出门掀开车帘就见到了已经坐在马车里泠舒。

泠舒素来不喜早起，每次王府里的早饭都是分开了做。南宫衍早起时做一份，等差不多暖和，太阳洒满庭院泠舒起床时再做一份，可能这也是泠舒有史以来第一次早起。

“不乐意就把肩膀挪开。”泠舒闭着眼，刚抬头就被南宫衍又轻轻的按了回去。

“安心睡，到家了我叫你。”

泠舒没再答话靠着南宫衍安心睡了下去，南宫衍小心翼翼护住泠舒减少摇晃给泠舒带来的不适，马车行驶也逐渐平稳。

不论什么时候，这一黑一红在一起，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反观东宫这边，不冷不淡的两人，顾陌又摆起了他冷情的“架子”。

“本宫这里不用人。”

沐风前脚刚走，叶轩就不顾沈直的阻拦，穿上衣服就来到了顾陌的寝殿当职侍奉。

顾陌也起了个大早，沐风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洗漱完端坐在案桌前看着门外的沐风给他行礼，也算是间接的给沐风送了行。

叶轩在寝殿不见顾陌，又听沈直说他没去上朝，就找到了书房。不出他所料，顾陌就在书房批阅瑄帝刚派人送来的奏折。

叶轩也没敢打扰，拉着沈直就去了东宫厨房，过不多久就端了早膳进去给顾陌，一句话没说微微行了个礼就退了出来。

等差不多时候又进去送了茶水，不等顾陌说话就又顺便把碗具收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又端着沈直刚熬好的药和一盘甜点进去，刚把药碗和甜点放好就遭到了顾陌“极其不满”的“嫌弃”。

好在叶轩也差不多摸索出了顾陌对他嘴硬心软的态度，就着顾陌的那一点心软，随即在顾陌的书桌前单膝跪下就开始请罪：

“殿下恕罪，属下失职。”

叶轩发现，好似乎每次他只要向面前的这个冰冷太子请罪，总是会触及到他温柔的一面。能让他叶轩这辈子拿着别人的破绽找软肋和同情的，除了弦之以外，也就只有此刻在他面前的太子殿下了。

“起来吧。”

顾陌看出叶轩那点小心思，他本意是要让叶轩回去休息，可叶轩耍无赖这一点比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换做旁人顾陌早让暗卫将人提出去了，也就只有叶轩，除了叶轩。

见顾陌不再说赶自己走的话，默认让他留下侍奉，叶轩一抹得逞的笑跃至嘴角，乖乖的退至顾陌一旁站好。

这会儿叶轩倒是得意的站在顾陌身侧，顾陌却开始心不在焉了。以往要沈直热好几遍才喝的药，这会儿却端起就一饮而尽，看得门外的沈直甚是欣慰，摸着自己本就没几根毛的下巴，想着有叶轩在太子身边也还是不错的，也打消了要抓叶轩回去躺着的想法。

过不久，断离就跑了进来，一跳便跃进了顾陌的怀里，焦急的蹭着顾陌的手。

“伤还没好，别乱跑。”

顾陌自然知道断离为何焦急，难得的温柔，冰凉的手安抚着断离。

“喵～”断离在东宫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沐风的身影，只在沐风房间看到沐风放在桌上，早就给它做好的小鱼干。

“他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喵～”

没等顾陌和叶轩反应，断离就窜进了叶轩的怀里，对着叶轩又是一顿叫。

“乖，等你把伤养好，我就带你去见他。”

“…………”

“喵！”叶轩的话却引得断离一阵欣喜，顾陌却没有说话，只是暗自笑笑，等断离真将伤养好他也想看看叶轩怎么把一只猫送到北境去。

等叶轩送断离离开再回来的时候，顾陌已经离开书房站在了梨花树下，他背对着叶轩，脸上的面具也被摘下，顾陌说话间没有喜怒。

“即便它只是一只猫，你也不该轻易给它承诺。”

“殿下恕罪，属下只是想让小家伙安心养伤。”

“伤好后的失落呢？”

“失落在所难免，等适应离别就好了。”

“有时候，离别也不一定都是坏的。”

“但，至少对对方来说是坏的。”

顾陌抬头看着满树的梨花问：“叶轩，若此时你那位不辞而别的挚友出现在你面前，你当如何？”

“抱他。”

话音毕，微风起，青丝浮，梨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