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43章 茶言茶语

如果你消失在我的未来里，

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我可以背负责任做自己该做的，

宁负天下，

却唯独不敢负你。

———《凡尘渡》

宁王府花园凉亭内，泠舒身披朱红色氅衣站在身着黑色常服的南宫衍身后，南宫衍坐在凉亭边呆呆望着池里的鱼群，思绪不知飘往何处。

“后悔了？”泠舒上前，在石雕的圆桌前坐下，将小炉上温好的酒倒入酒杯，轻啄了一口。

“你别喝酒。” 南宫衍的思绪被泠舒的话语拉回，转身在泠舒对面坐下，抬手拿过泠舒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笑笑道：“没什么好后悔的。” 南宫衍给泠舒倒了热茶，又伸手摸了摸泠舒冰凉的手，微皱了眉，抬手就召来了莫凌易，莫凌易递了暖炉过来就离开了，南宫衍拿了暖炉放在泠舒手中，“手这样凉。”

“无妨，今日不觉得冷。”

“过来，我抱着你。”泠舒很听话的坐到南宫衍怀里，南宫衍将人抱住，捂着泠舒的手。

泠舒靠着南宫衍，柔声道：“你想回北境。”

“没有，只是我不去，就会是叶轩去。这几年薛相打压武将，能上战场的，都是该安度晚年的年纪。”

“那注定是叶轩的战场。”泠舒总是通透的。

“叶家死的人太多了。” 南宫衍笑了笑，满目遗殇。

时间久了京中众人已经忘了，很多年前的南宫衍也是一个手握刀枪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少年将军，现在提及也只会说：‘看，那不就是个闲散王爷，什么也不是。’

“随我去趟叶府吧。”

“好。”

泠舒淡淡一应，南宫衍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泠舒始终都是会在他身边陪着的，从不会让他孤身一人，就好比现在，他知道南宫衍想喝酒，他便来了。

秋风乍起，南宫衍将泠舒抱得更紧。

叶府，叶老耍完一套大关刀老吴就跑了进来。

“老爷！”

“何事如此慌张。”叶老扔了刀给老吴，老吴从前是叶老的副将，近百斤的大刀也是说拎就拎。

“宁王驾到。”

“王爷怎么来了？快随我去迎接。”

“不必了，本王见叶老不在正堂便跟着管家进来了，还请叶老将军莫怪本王失礼。”

“王爷哪里的话，老臣参见宁王殿下。”

“老将军免礼。”

这两日叶府的贵宾是真的挺多的，先有太子，这会儿连宁王也来了，叶老也顾不得多想，引了南宫衍和泠舒就往堂上坐。

叶老引着南宫衍上坐，南宫衍却随意坐在客位，叶老只好坐在他们对面。

宋清风此时也从内堂出来，手里还端着给叶老的药，见到宁王时行了礼。

南宫衍扶起宋清风，心中早已感慨万千，他未曾想过，与两位老爷子再见时，会是这番场景。

“在您府中，二老不必拘束，本王此番只是来看看太子。”

“昨日老夫与殿下饮了些酒，殿下怕是还未起，我这就派人去请。”

“不必，本王过去即可。”南宫衍起身准备前往，被叶老叫住。

“王爷。”

“老将军是还有事吩咐？”

“老夫孙儿尚不知太子殿下身份。”

“本王知道，老将军放心，本王只是来看自己的侄儿。”

“王爷请。”

二老引着南宫衍和泠舒到叶轩院里，在顾陌门前敲了半晌门也没动静，南宫衍索性把门推开，房里却不见顾陌的身影。

南宫衍睨了一眼隔壁叶轩的房间，毫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进去，叶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自己的孙儿没有过于浪荡。

叶轩一早醒了，只是见着顾陌乖顺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他没舍得起，听到隔壁敲门声他这才起床，刚想出门让他们别吵着顾陌睡觉，门就被推开了，见人进来，叶轩第一反应就是给顾陌盖好被子。

看着从未见过的南宫衍，叶轩脸上不悦：“阁下闯我卧房是否过于失了礼数。”

南宫衍嗤笑一声，看向叶轩身后穿戴整齐躺着的顾陌这才松了一口气，泠舒拉了拉他的衣袖，南宫衍对着叶轩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自家侄儿数日未归家，家中长辈担心，我这个做叔叔的总要来看看。”

“叔叔？”叶轩半信半疑，挡在床榻前没让开。

“阿轩。”顾陌算是被他们吵醒了，扶额起身就叫叶轩。

“我在，头疼吗？”叶轩立马上前将人扶住，顾陌嗯了一声，抬眼就见到南宫衍。

“皇.....小叔。”

“嗯。”南宫衍点头，上前按住要起身的顾陌，“别动，小叔看看。”

叶轩这才退开了些，扶着顾陌向南宫衍见礼：“晚辈见过小叔。”

南宫衍随意嗯了一声，泠舒无奈笑笑，搭上顾陌的脉，柔声道：“没事，喝了酒还吹了风，有些风寒，喝碗姜汤盖着被子捂一捂，发发汗就好了。”

叶轩闻言就要去煮姜汤，走时还问顾陌：“要不要喝粥？”

顾陌点头，叶轩看了眼南宫衍便走了，出了院门，叶老就揪着叶轩耳朵：“臭小子，你怎么把弦之拐自己房里去了。”

“我这不是喝迷糊了。”

“臭小子，对弦之长辈客气些，听到没。”

“听到了，您别耽误我给弦之熬姜汤。”叶老这才松手，叶轩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叶老看了眼叶轩房间长舒一口气，宋清风安慰道：“王爷并未怪罪，你宽心些。”

“不怪罪不代表不生气，刚才王爷的脸色难看得很。”

宋清风拍拍叶老的肩，“等王爷和殿下谈完话，再去请罪不迟。”

“嗯。”

二老离开，屋内泠舒推了推南宫衍，“好了，你别吓着二老。”

南宫衍并不是生叶轩的气，只是顾陌的脸色不好，他担心而已，但叶轩和顾陌同睡一张床他确实不高兴，顾陌也才不过十六，叶轩眼里的喜欢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南宫衍心中暗骂叶轩‘小兔崽子’，不过印象也不是全坏的，起码护着顾陌这一点，南宫衍还是满意的，但也就满意这一点。

“皇叔。”

“还不打算回宫？”

南宫衍是心疼顾陌的，将顾陌的手放进被褥，起身替顾陌掖了掖被角。

“再等几日。”

过几日便是中秋，也是叶轩十八岁生辰，他想陪叶轩一起过。

南宫衍无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木檀小盒，里面放了一颗黑色药丸。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皇叔。”

南宫衍把木檀盒放在顾陌枕边，道：“别嫌皇叔唠叨，药效只有五天，药效一过，你会比现在难受百倍。”

“我知道了，多谢皇叔。”

南宫衍无奈笑笑：“谢就免了，日后皇兄若是责怪起来，记得替皇叔求情就好。”

背着瑄帝，拿着未来天子的性命冒险，这和刺杀天子有何异，两人都知其中轻重，随着顾陌越来越虚弱，迟早有一天是会被发现的。

南宫衍想的是，只盼那时，他不会因此牵连泠舒。

“好。” 顾陌轻笑，点头答应。

坊间传言，宁王野心勃勃，太子年少，常称宁王太子不和，可如今见了这么一番叔侄和气的景象，谁还敢乱嚼舌根。

不多时，叶轩端着姜汤和粥来了，对南宫衍的态度好了不少，半路截了老吴端的茶一道端了进来。

“小叔请喝茶。”

“先生喝茶。”

叶轩挨个倒了茶，那谄媚样，跟刚才简直是两幅面孔。

南宫衍看着要拱自家白菜的叶轩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在泠舒及时把人拉住。

叶轩端着粥，看了眼南宫衍，他现在碰顾陌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望着顾陌可怜巴巴的，顾陌拉着他的手，他这才扶着顾陌一口一口的喂，那做作的样，南宫衍看向泠舒使眼色：‘那看他那样！’

泠舒无奈笑笑，给南宫衍添了茶，顾陌喝了一碗粥，南宫衍灌了一壶茶，越看叶轩越不顺眼。

好在泠舒最后把人领走，两人去了大堂，叶轩这才舒了一口气。

顾陌笑道：“你紧张什么。”

“你没醒的时候，我好像对小叔不敬了。”

叶轩后背都出了汗，生怕再给南宫衍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他不知他现在不论做什么南宫衍都看了不顺眼，他还自以为表现良好。

“无事，小叔很好，等再见你时便忘了。”

“真的？”

“嗯。”

“你再睡会儿。”

“你呢？”

“我就在这看着你。”

“好。”顾陌确实还困，刚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快到午时，南宫衍和泠舒临走时再次来到叶轩院里再看看顾陌好些没，到房门口看着叶轩一动不动盯着顾陌，南宫衍起了坏心眼。

南宫衍这次敲了门，叶轩抬头轻声唤了声“小叔。”

“我此来是要接侄儿回家，已经向你爷爷道明缘由，他老人家也同意了，你既还在，刚好和你说一声。”

泠舒也由着南宫衍胡闹，在一旁看戏。

“…………”

叶轩听完南宫衍的话，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顾陌。

“请你让让，我这就带我侄儿回家了。”

见叶轩没动静，南宫衍轻咳了一声，伸手上前，正要碰到被褥，就被叶轩用一只手紧紧抓住，两只手停在半空，泠舒在一旁淡定看戏，南宫衍看向叶轩。

“怎么？你要拦我？”

“不是……可不可以等弦之醒了，允许我和他道个别。”

叶轩放开了南宫衍，憋了半天才说出口，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好。”

南宫衍收手，带着坏笑看向泠舒，泠舒冲着南宫衍无奈摇了摇头，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小孩快哭了。’

顾陌再次被吵醒，本来也睡得差不多了。

“弦之。”

叶轩半跪在床榻前轻声唤了唤顾陌，顾陌刚看清眼前的人，就被一滴滴在他手背上的眼泪慌了神。

“怎么了？哭什么？”

顾陌抬手替叶轩拭去眼角的泪珠，还没注意到一旁的泠舒和南宫衍。

南宫衍在一旁嫌弃极了，叶轩这下发挥的，怕是别人府上争宠的小妾们都要自愧不如。

“小叔说要接你回家。”

叶轩的这声小叔倒是叫得越发的顺口，顾陌这才看向一旁的南宫衍。

南宫衍摆出一副：‘你看他瞎编’的模样。

“小叔骗你的。”顾陌轻声安慰。

“那你还走吗？” 叶轩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是能走的样子吗？”顾陌无奈，他发现叶轩自他到叶府后变得越发粘人了，以前看着还有像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样，现下他一个十六岁的还要哄一个十八岁的。

“那叔叔说的话……”

南宫衍翻了个白眼，不知在心里暗骂了叶轩多少次： ‘臭小子，挺会演啊。’

“我侄儿都说不走了，难不成我还能把他打晕了抗走。”

南宫衍没好气，再待下去他就要拔剑了，嘱咐顾陌好好休息拉着泠舒就走，听着他俩出了院门，叶轩才松下一口气来，眼泪也是说停就停，眼眶边也只挂着几滴顾陌还来不及擦的。叶轩尝试起身又趴了下去，委屈巴巴的看向顾陌。

“起来吧。” 顾陌虚弱的语气说出来却更像是宠溺。

“腿麻。” 顾陌无奈，叶轩把所有的意图都写在了眼里，顾陌明知道，可还是顺着叶轩。

“又要抱。”

“嗯。”叶轩认真点头。

“来吧。” 见了鬼一般，难得见冷清的顾陌宠溺一笑，伸手就将叶轩捞了起来。

顾陌没有气力，全靠叶轩自己起来，抱着人就不撒手，有好意思的，也就有乐意宠着的。

茶香四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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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茶言茶语